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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轻装简行。 丛安河先帮他拎下去,再上楼时见两人左右对立,没完似的,一句一句对着阴阳。 “走了。”太幼稚,丛安河听不下去,索性直接带戚不照下楼。 黎宵打个哈欠:“不送。” 网约车早几分钟到门口,丛安河先把人抱进去,让师傅开后备箱。 叫的是大车,空间大,两份行李塞进去还能填个折叠轮椅。 丛安河拉车门坐进后座,师傅看了眼订单,报目的地确认:“是这儿吧。” 丛安河说对:“但得麻烦您绕路,先送他回去。” 网约车不打表,师傅说:“加钱啊。” “我付双倍,少了再补。” “行,去哪儿?” 丛安河于是也问戚不照:“去哪儿?” 戚不照:“去你家。” 丛安河一诧:“我家?” “老师,”戚不照说,“我残疾,没工作,不是本地人,之前怕丢人没告诉你,其实我一直睡射击馆地下室。” 丛安河问:“你是不是当我没去过,哪儿来的地下室?” 戚不照垂下眼睛,声音低低的:“有,你没看到。” 丛安河不说话了。 戚不照又伸手去扯他衣角,短袖棉质,捏起来很柔和:“地下室潮,我腿疼。” 丛安河被扯了半天,他还没急,司机师傅倒急了:“两位商量好没?大晚上的,老婆还在家等我吃饭呢,体谅体谅。” 丛安河说句抱歉,把戚不照脸捂住,眼不见为净推到一边。 “不用绕了,”他还是败下阵,说,“去我那儿吧。” 奸计得逞,戚不照一路上笑意简直收不住。 丛安河薪资不高,不乐意啃老,租的房子离剧院两站地铁,但十八年的老小区,物业存在感很低。 小广场跟前就是十三栋。 一梯两户,最高七层,没装电梯,开发那会儿公摊还只算到家门口一小块地。 行至单元门,楼里零散亮着灯。 戚不照问他几楼,丛安河指指一零一。 连楼梯也不用爬,戚不照瞧着倒没多高兴。 楼道灯是声控,两人进去便争先恐后咳嗽一声。 灯不太亮,丛安河掏出钥匙。他视力不算好,半天没捅进锁眼,垂脑袋想去研究,头的影子又把光线挡住。 进退两难,是戚不照悄声凑近,看两眼便哼一声笑出来。 幸灾乐祸。 说,老师,你家被人撬了。 丛安河丛安河脸都绿了。 一个月不在家,被走空门只能自认倒霉。但莅临的大抵是位技术太差拿他试点的贼,门没撬开,反毁了把门锁。 联系物业,物业再联系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开锁公司。 工人赶过来还要十多分钟,看天色近十一点,丛安河提议去附近宾馆凑合一晚,戚不照却不乐意,打定主意今夜入住他只有七十平米的老公寓。 五六月份,楼道里蚊虫成群。 小区有所私立幼儿园,就在居民楼边上,成立良久,设备和师资都简陋,满打满算五十个孩子。 丛安河带人走到幼儿园边上,秋千架安静地立着。 秋千一左一右分野,丛安河毫不犹豫占了一个。 他反背单肩包,掏钥匙那会儿拉链拉开一半,几封粘火漆的信笺露出一角。 戚不照胳膊长手长,动作灵巧,没惊动,东西就进到他手里。 丛安河看见,反手去摸拉链。 “我能看么,”戚不照说,“我想看。” “不行,拿来。” “你写给我的,就是我的。”戚不照道。 丛安河评价他:“强盗逻辑。” 三封每周五投进信箱的约会邀请,录制结束,又退回发信人手里。 刘丰转达编导的意思,说是想让他在镜头底下把信读出来,让告白夜多点花头。他嘴上说会好好考虑,转头就塞进包里。 综艺收官,镜头无迹可寻,但此刻戏剧程度堪比拍摄剧本。 哪儿来花前月下,秋千架上只有两个倒霉蛋。 丛安河看一眼戚不照,很轻地叹声气。 “你拿过来,我念给你听。” 一扯,火漆便开条缝。 丛安河展开,从第一封开始读起。 他念:“院子里喷泉射出的水柱滔滔不绝地说话,无论白天还是黑夜都不肯沉默这麦束状的水柱开出无数朵鲜花,明月向水柱射来银色光华” “当月亮怀着闲愁偶尔向地球悄悄地洒下一颗泪珠的时侯,有位虔诚的诗人偏偏不能入梦,忙用手心接住,这仿佛乳白色残片闪出虹色反光的苍白的泪珠,并藏入他那远离太阳的眼睛的心中。” “她那过长又极度宽大的锦袍几乎完全遮住,被宛如鲜花那么漂亮又饰以绒球的舞鞋所裹紧的干瘦的脚在锁骨边缘嬉闹的蜂窝状皱领,像是一条在悬崖边摩擦的溪流,为避免荒唐的插科打诨,腼腆地守护着她想要隐藏的那阴郁的魅惑生命的盛宴?或者是某种昔日的欲望” 戚不照问他写的是什么,丛安河摊开三张信纸。 “《喷泉》《月亮的忧伤》《死神舞》。” 三首诗摘自《恶之花》,波德莱尔象征派诗歌先驱,主张人性丑恶,丑恶与死亡中寓有美。 他本科读英语专业,第二外语选修的是法语。 法语阅读选修课的结课论文用的就是这本诗集,他以前办公室的书架里并排塞了中英译本和法文原著,任谁看都疑心他假清高。 戚不照说:“没听懂,你解释解释。” 丛安河却只笑,他把信收起来,道:“随便选的,要解释什么?” 戚不照不信,还想问,丛安河把信收回包里,看了眼时间,说,走吧,开锁师傅快到了。 他起身,秋千吱呦呦叫两声。 戚不照拽住半锈的铁链,突然把他叫住。 “丛老师。” 丛安河:“嗯,我在。” “我有个秘密,”戚不照道,“我告诉你,你解释给我听,我们做个交易。” 他又有秘密了。过去一个月,他有心无心讲出口的“秘密”似乎比工作日程排得还满。 丛安河好整以暇看他:“你说说看。” 戚不照嗯了声,告诉他:“我是alpha。” “” 蚊虫嗡响声都静下来。 丛安河无语地看他半天,伸手捏了下他鼻尖:“嗯嗯,你是,你是。” 戚不照:“我说真的。” “好,你说的都是真的。”丛安河依旧半晌无语。怕他有误会,特地多解释两句:“我对omega没这么重的心理阴影,骗你是小狗。” 戚不照:“” 手机响了,开锁师傅这次确实到了。 丛安河一人拉两个箱子往回走,一锤定音:“料太假,交易失败。” 锁换掉,所幸家里东西没被动过。 家具罩了防尘罩,丛宗庭这个月来过好几次,开窗透完气,竟然还挺齐整干净。 热水器一直开着,这几天光照不错,水温不低。丛安河拆了两套新洗护和洗漱用具,让戚不照先去洗,自己在外面收行李。 他东西简单,多是衣服,收拾起来没费功夫。 戚不照的箱子却沉,推起来累手。他没开,只撂倒平放在地上。 戚不照洗完澡,换的是丛安河的睡衣。质地轻薄,裤长到他腿上就短了一截。 空调开始运作,外机在外墙嗡鸣。 丛安河脱了短袖塞进洗衣机,被戚不照刚洗过热水的手摸上腹部。 戚不照:“快变成四块了。” 初夏,很容易出一身薄汗。丛安河把他手摘下去:“又要录节目又要排戏,我不是超人。” 戚不照:“我有八块。” 丛安河:“你别骗我,多久没下地了。” “我以后都不骗你了,好不好?”戚不照冲他笑。 丛安河不信,还是逗他:“好,那你说句真话听听。” 戚不照把毛巾从头顶拉下来,头发湿漉漉的,眉眼却浓烈深刻。 “我是alpha。” “” 又来。 丛安河无语。 他把毛巾丢回戚不照脸上:“我去洗澡,你行李我还没动,等我出来,你指挥我再收拾。” 水温六十多度,这个天气洗热水澡足够。 淋浴头哗哗啦啦洒下水,丛安河任水把自己从头到尾打湿。 水管太久没用,水压不稳,突突得忽强忽弱。和他心跳一样无常。 奇了怪了,又不是初出茅庐的愣头小子,带人回家却是第一次。 他一向一个人住,来去都自由,是吃还是睡无需多考虑旁人一分。 身边情人自成年后更迭几多,说近近在晨起时枕畔,说远远在连接吻前的对视他都古井无波。往前一步抑或抽身而退,选择权悉数握在手里,所以游刃有余,可以华丽登场,也能功成身退。 狼狈,慌乱,痛苦,不甘崔想说的没错,温柔有时是卑鄙的品性,他讨厌不体面的东西,所以端起姿态高高在上。 但勉强算重逢的一段关系,满身谜团的漂亮家伙,往回数要说上一句背德,往后看也不过二十八天朝夕,扣掉工作时长,不知能凑出几个整日。 他步步退,又不受控制地步步向前。 模模糊糊一句真情告白,关系都没正经确定就半推半就把人带回家住下。 疯了。 丛安河想到回程的车上,戚不照闪开小半扇车窗,飞速前行的车厢带起浪涌般风刃,把人吹得眼睛眯起来。 戚不照打了个哈欠,说,我还遇到过你很多次,只是你不知道。 他调笑问回去,你是不是stalker? 戚不照否认说不是,可偶然太多次,总要怀疑是丘比特出箭将自己射穿。 鬼使神差的,他心软下来,伸手别住一缕飘飞的乱发,笑说,好吧,谢谢丘比特。 明明说完有几秒时间卡壳,他却脱口而出,戚不照,我们有缘。 从出租车后座转回浴室。热水冲掉头上荔枝味的泡沫,关上水龙头后用毛巾擦干脸。 毫无预兆地一声笑出来。 丛安河仰面,看光线透过毛巾纤维投下,想,过来人有大智慧,他爸说爱人如磁铁,此刻他果真站在北极。 真是要疯了。 结束整套浴室冥想,丛安河身心达成一种平缓的、舒适的愉悦。 刚套上睡衣,却听见外间传来闷响。 响动挺大,丛安河忧心那位又来一次平地摔,拎着毛巾就冲出去。 他问怎么了。 只是话没说完,喉咙便卡住。 衣柜里他的衣服被大刀阔斧挤到左半。戚不照正蹲在地上,打开重如磨盘的行李箱。 “哦,”戚不照站起来,成摞的衣服撂在床上,全是男装,还在叫他哥哥,“我衣服多,你习惯习惯。” 丛安河脑袋轰得被震晕,一时不清楚是该看他成山的行李,还是蹲起自如直立行走的一双腿。 这时候才意识到看人原来要仰视。 丛安河抬眼去看他。 肩宽四肢长,穿上衣服显得瘦削挺拔,很漂亮的体态,角度新奇,目光里戚不照面庞轮廓格外深刻冷峻。 卸去修饰柔化线条用的化妆品,这张脸侵略性简直如有实质,第一眼晃神,第二眼便想逃。 太漂亮的东西都锋利。 丛安河一度觉得自己能把他据为己有,此刻神经却若敏锐的触角,捕捉事态再将失控的信号。 他突然想到什么。 电光石火,念头如洪流滚滚,不可遏制,几乎将一切不合理的细节冲成条笔直的通路。 刚被热水浇过,丛安河心跳几秒内便快得像是蒸桑拿蒸过火。 多亏他多年舞台经验,嗓子发紧,语气却稳重:“脖子上绷带湿了,要不要我帮你换?” 戚不照笑笑。 这种温顺让他看起来很甜美,逼人卸去防备。他随手抽出把美工刀,说不用。 他说:“不用再换了。” 刀刃划过绷带,白色纱布如流沙散落而下,那条惨烈的疤痕淡淡的,重见天日。 戚不照把刀刃推回去,随手扔在床头柜,声音很轻。 “老师,我痊愈了。” 丛安河喉结滚了又滚。他手指痉挛,毛巾唰一下掉在地上,撞破他状似平静的忐忑。 戚不照走近,帮他把毛巾捡起来,放进脏衣篓。 离得好近。 同一套洗护用具,两个人的味道几乎融成一体。 丛安河靠着墙,戚不照无赖一样凑上来。 他垂头,埋进丛安河颈窝。呼吸慢慢的,然后是很乖顺的一个吻,他做出来却显得下流,带一种不容忽视的暗示。 丛安河抚上戚不照后颈,手有些抖。 头一回触到这块就不见光的皮肤,如捏住野兽的命门。或许他本质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这种世界欲将天塌地陷上下翻覆的危机时刻,竟还能隐秘地感到快意。 “你说以后都不骗我,”他问,“算不算数?” 戚不照一路亲上去,最后在他唇角厮磨般的,密密落下数个柔软的亲吻。 他看着丛安河,弯弯眼睛,没作答。 丛安河不能说非常清醒,此刻却还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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