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的祭品吗? 那一瞬间,姐姐的心中几乎被绝望占满。 她还满心以为,最起码她救了一个人出去,原来并没有吗……她连最后因为不甘的反抗都做不到吗? 但是很快,姐姐就发现,那个人的脸似乎和村中所见并不相同,衣服也不太一样。 仔细看的话,这人反而像是曾经她见过的南村神婆的遗体的脸。 姐姐的心中,冒出一个荒谬的猜想。 难道,当年死在师公手下的神婆,她还有后人在吗? 这是不是意味着,南溟山还有被拯救的可能? 原本绝望的姐姐,因为南天与南阿婆隐约相似的面容轮廓,而生出一线希望来。 而在远处,邺澧在师公泄露气息的一瞬间抬起眼眸,目光迅疾如雷电般直射向气息传来的方向。 找到了。 多年来放弃一切也要东躲西藏的罪孽魂魄……就在对面。 锁定住师公方位之后,邺澧迅速朝燕时洵而去,他长臂一伸,就环住燕时洵劲瘦的腰身,将他抱在怀中,然后从山路的棺材之上倒向旁边的万丈山崖。 从下方吹上来的气流在燕时洵耳边刮过,狂风差点吹得他睁不开眼睛。 燕时洵错愕的看向邺澧:“你干什么?” “之前我无法确定南和也的方位,所以没有使用力量,以免打草惊蛇,让他再一次逃脱。不过。” 邺澧的眼眸冰冷锋利:“现在,他逃不掉了。” 黑色的雾气在邺澧下方弥漫开来,迅速席卷了整个山谷。 那些雾气如有实质,将原本的深渊填满成平地,而邺澧环抱着燕时洵从上面疾驰而过,缩地成寸,几乎是瞬间就从这一侧的山崖抵达了另一侧。 即便远远隔着黑暗,但邺澧锐利的目光依旧紧紧锁定着山峰自然形成的凹槽处。 那里,有一道令邺澧厌恶的身影。 师公也若有所感,原来正准备伸向棺材里安睡着的南天的手一顿,他抬头向前看去,然后眼睛紧缩成点。 仿佛是二十年前的噩梦重现。 鬼神的面容肃杀,身周气场惊骇沉重,带起的历风席卷而来,像是刀刃般如有实质的锋利,就连坚硬的岩石上都被切割出深深的印痕,碎石滚落山崖。 二十年前,鬼神也是这样,在他杀死南村神婆之后,向他走来。 力量形成了天罗地网,让他无法逃离。 师公甚至以为,自己又重新死了一次。 但他很快就回过神来,求生的本能占据了上风,惊慌却动作不停的往棺材里扑去,整张失去了血肉的人皮想要包裹住南天沉睡没有意识的身躯。 不过,同样看到邺澧的,还有就在棺材旁的姐姐。 她一直注意着师公的动向,心有不甘的想要找到师公的破绽,不想就这么死去。 但她很快就发现,师公竟然停住了动作再往旁边的山崖半空看去。 从这一对弃婴被师公捡回南溟山中之后,姐姐从小到大,都没有见过师公如此惊骇失态的模样。 她不由得疑惑的同样侧身看去。 姐姐不认识邺澧,也不知道这是鬼神。从小到大都在南溟山中长大,与死人打交道,让姐姐对于生死的区别也变得麻木,分辨不出人神鬼的区别。 但是,姐姐一眼就认出了邺澧怀里的燕时洵。 她记得很清楚,就是这个人,他在村子里对她姐妹两个展露出了善意,还想要把她妹妹从南溟山带出去。 或许,这个人能够帮助她和妹妹,打败师公吗…… 姐姐不敢确定。 但是她感受着身体中生机的流逝,又看到旁边令她憎恨恐惧的师公,终于还是一咬牙,下了决定。 反正她都要死了,还怕什么! 她害怕了十几年了,就连反抗也小心翼翼的隐晦,只敢偷着往山外送编织好的织物,想要让那些人活着离开,却一直都以失败告终。 现在,为了妹妹的命,她该拼一次了! 姐姐的目光瞬间坚毅。 就在师公急切想要扑向棺材的时候,姐姐却忽然松开了手,迅速将棺材重新合上。 “轰!” 一声巨响,棺材瞬间合拢。 师公撞在棺材外面,扑了个空。 他先是错愕,随即反应过来什么,迅速愤怒的看向旁边:“阿兰,你!” 姐姐面色苍白,却挑起唇冷笑:“去,死――老怪物!” 师公的目光从不敢置信转向暴怒,他伸手就将姐姐从原地大力推开出去,咆哮着拼命想要重新掀开棺材。 虚弱的姐姐无力反抗,只能跟着力道一起向外飞去,直冲出巨石之外,像是受伤的雏鸟一样,掉落山崖之下。 妹妹惊呼一声,撕心裂肺的扑过去:“姐姐!” 但就是这耽误的短短瞬间,已经足够邺澧从远处缩地成寸疾驰而来。 浓郁的雾气将一切包裹其中,惨白的灯光在山路上若隐若现,整座南溟山连同周围的整片天地,都瞬间进入了邺澧的感知之中。 原本因为被师公掌控而被隔绝于天地之外的南溟山,重新回到了鬼神的掌控之中,而天地垂眼注视于此。 力量将四周围得密不透风,邺澧将一切生死隔绝于黑雾之外,杜绝了任何二十年前的事情重新发生的可能性。 为此,在雾气笼罩范围内的所有事物,都瞬间被剥离了生死。 山路上抬棺的村民,棺材中的尸骸,山崖上的悬棺,甚至包括这对姐妹……除了燕时洵因为经脉内有邺澧的力量而不受影响之外,所有人,都瞬间失去了意识。 包括远在下游长寿村的节目组众人和救援队,就连那些村中长寿健康到诡异的老人,都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生命一样,上一刻还在说着话,下一刻就软绵绵的倒在地上。 那些原本在攻击节目组众人和救援队的腐尸,更是像是被扎破的水球,血肉轰然爆开四溅,只剩下一张人皮落下来,盖在没有骨头的血肉上。 之前还陷入着焦灼苦战的长寿村,瞬间安静了下来。 整个南溟山中,死寂一片。 只有因为暂时得到了邺澧力量的路星星,在所有人到底不起的时候,依旧好好的站在原地。 阴冷的山风从已经变成战场的长寿村中吹过,将腐尸的血腥味吹散开来,送来一丝清凉,也让原本杀腐尸杀红了眼的路星星冷静了下来。 路星星浑身上下都沾满着腐尸爆开的血肉,连发丝都被腥臭的味道浸透。 他手里拿着被他当做武器的长棍,迷茫的看着周围弥漫的黑雾,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是,他经脉里游走的力量,却对黑雾适应良好,甚至隐约有种狗崽见到了主人的欢快感。 ――当然是路星星自己的个人感受。 路星星眨了眨沾满了血液而沉重的睫毛,忽然间意识到了什么。 “卧槽……”他不可置信的低声喃喃:“难道是师婶做了什么吗。” 路星星难言自己此刻的心惊,甚至连带着对邺澧的身份都产生了惊骇,无法想象邺澧到底要有多强,才会做到这个地步。 不过,路星星在短暂的呆滞之后,很快就反应过来,急急的蹲下身去探所有人的鼻息。 然后他骇然发现―― 除了他以外,所有人都没了呼吸脉搏,像是死了一样。 但是偏偏又没有死,生机依旧存在于他们的体内。 就好像,所有人的生死都被暂停在了这一刻。 既非生,也非死。 就像是长寿村的老人们那样,无论是生是死的界限里,都找不到他们的存在。 路星星先是焦急了一瞬,随即他意识到,师婶不会杀了所有人。 即便他畏惧邺澧,但他更加相信燕时洵,有他师叔在,所有人应该没事才对。 于是,路星星在战场上摸着下巴思考片刻,然后愉快的弯腰从一位老人手中抢走屠刀。 然后,他开心的在被暂停了的战场上手起刀落。 “噗呲!” 主屏镜头前的观众们眼睁睁看着所有人倒地不起,顿时惊骇:[发生了什么?不会是所有人都死了吧!!!] [路星星???他在干什么?啊啊啊啊!!] …… 师公并不知道下游长寿村都发生了什么。 他被隔离开了对整个南溟山的掌控,就连一直源源不断由菊花作为媒介供养着他,让他在重伤后依旧能够苟活的生机,都被阻断在外。 师公此时就像是需要昂贵药物和机器维持生命的重病老人,脸色一瞬间衰败,原本光泽的皮肤开始迅速爬满皱纹,变得狰狞恐怖,再也维持不住之前的仙人姿态。 他死死的趴在棺材上,不肯放弃的努力想要从南天的魂魄中夺回力量,一边抬起眼,双眼血红而怨恨的看向前方。 “你竟然做到了这种地步。” 师公的嗓音嘶哑而怨毒:“你和我有什么区别?鬼神,哈!不也是踩在那些活人上面的吗,为什么天地不承认我,却反而承认了你!” 邺澧微微垂下眼眸,看向师公的目光充满着冰冷的厌恶。 大道此时与他同在,天地垂眼向渺小蝼蚁,威势沉重。 “你曾借由生死逃避。” 邺澧沉声道:“这一次,你再无可避。” 第226章 晋江 二十年前,邺澧在南溟山和天地之前搜寻过每一个角落,却依旧没有发现师公的魂魄。 无论阴间阳间,生或死,都没有师公的存在。 直到这一次重新进入南溟山,因为燕时洵从那些悬棺之中,发现了失踪于南溟山的人们,也在辨别出柳名和徒步队队员尸体的区别之后,意识到了长寿村村人的诡异状态,这才让邺澧断定了二十年前师公逃避的手段。 酆都之主,执掌死亡,而天地之间阴阳流转循环。 若是说只有一个地方,是酆都之主找不到的,那就只有―― 非生非死。 在生死之间狭窄的缝隙中,师公将自己藏身于此。 燕时洵告诉邺澧,他亲眼看到从村长的嘴巴里,师公将自己从另一个人的身躯中拽了出来。 而村长也很快就变成了一张人皮,委顿于地。 分成上下游的长寿村,通过河水前往上游的方式,徒步队队长明确说他死亡后又活过来,长寿村里没有生机却还正常生活的村人…… 燕时洵将所有的诡异之处一一梳理出来,终于在邺澧向他说明了南溟山曾经发生的事情之后,也拼上了最后一块残缺的思维碎片,得出了最终结论。 所有失踪于长寿村的人,他们确实已经死亡。 悬棺中只剩下枯骨没有血肉的骸骨,河水中只有血肉皮囊没有骨头的腐尸,却同样出现在两边的徒步队队员,这让燕时洵明白过来,为什么在长寿村察觉不到半点有关于失踪人的气息。 那是因为,他们死在长寿村之后,魂魄和真正的尸骸,都已经通过河水逆流而上,抵达了上游的长寿村。 并且,统一“复活”在了上游长寿村里。 每一年的四次祭祀,就是师公从他们身上汲取力量的日子。 就像是被圈养的肉猪。 恐怕,村长家里的那些房间,还有房间里毫无存活意志的人,也正是如此。 翻看悬棺时,燕时洵发现,那些枯骨的成因,并不单单只是时间太久而风化。 很多都是棺材还崭新,里面的尸骨却已经只剩下的骨头,没有了血肉。 ――因为那根本就不是自然风化。 所有只剩下骸骨的尸体,它们的魂魄都被困于尸骸之中,枯萎的菊花却依旧将它们牢牢钉死在棺材中,它们本身再没有半点生机,就连残魂也没有再一次投胎的可能。 那是因为,它们根本就是被榨干了所有生机,然后像是被舍弃的甘蔗渣子一样,被丢弃在了这里。 燕时洵本以为那些悬棺是师公在祭祀结束后,存放榨取干净力量的“残渣”所用。 但是悬棺中虽然数量稀少,却像柳名一样鲜活的尸体,还有柳名在村中与常人无异的状态,却让燕时洵明白过来。 并非如此。 还有些人,在悬棺中完成了“复生”,回到了上游长寿村里,继续为师公管理长寿村,像个正常人一样活在村子里。 可偏偏,燕时洵又没有在他们身上看到还活着的事实。 因此就和师公一样,那些人经历过两次死与生之后,同样变成了非生非死的怪物。 在生与死的狭窄间隙中,师公想要以此来达成他的目标,成为神,掌管一方。 而那些非生非死的长寿村村民,就是“神”存在并且执掌天地的证明。 师公想要以此来倒逼天地承认他的存在。 可惜,天地不仁,从无半分疏漏。 当年邺澧在找不到师公的情况下,为了将师公的威胁降到最低,在离开南溟山的时候,在南溟山外划定了界限。 即便师公没有因为谨慎而一步不出南溟山,就算他想要离开南溟山向外扩张,也会被邺澧留下的界限阻拦在山中。 而在那同时,师公也会因为进入鬼神感知天地的范围,而被邺澧发现。 只可惜,邺澧当年留给师公的阴影实在是过于深重,竟让师公小心谨慎至此,多年来披着别人的人皮,没有踏出过上游长寿村一步,甚至只在阴阳上升交替力量最强的四个气节出现,得到力量后又重新缩起来。 当燕时洵将所有从最细微之处的线索联系起来,终于拼凑成完整的真相时,即便他这些年走南闯北见过万千广大的邪祟和恶意,但依旧为师公的谨慎而震惊。 在燕时洵看来,这简直就像是重重验证关卡,一层层套住的箱子将师公的气息密闭到几乎于无,甚至能逃得过鬼神和天地的探查。 若不是这一次,因为张无病前来录制节目,而误打误撞的进入了南溟山,赶在最后一次冬至祭之前找到了师公,恐怕师公的计划真的会成功,并且真的通过阴阳循环,成为“神”。 到那时,即便是邺澧,也许都会对师公感到棘手。 不过好在,师公千算万算,算不过大道。 师公不知道的是―― 找到真相的燕时洵,和拥有杀死他力量的邺澧,就身处一处。 原本不会与鬼怪沟通的驱鬼者,和从不回应生人的酆都之主。 却因为前来的驱鬼者是燕时洵,因为他从来不吝啬于将自己的耐心和温柔给予鬼怪,听他们诉说自己的冤屈和真相,所以,他于虚妄之中,看到了真实。 而正因为是燕时洵,所以,邺澧温柔的回应了他,将自己的全部所知,告知了燕时洵。 两人交换了彼此所知道的信息,将有关于师公的一切所作所为,都捋顺得清晰而完整,没有半分疏漏。 在燕时洵和邺澧的合力之下,师公逃无可逃。 甚至,就连师公最后的希望,都因为燕时洵给予妹妹的善意,而让姐姐选择了信任他,豁出最后的勇气,帮了燕时洵一把。 燕时洵眼看着姐姐摔落山崖,他下意识伸手想要向前接住姐姐,却在与姐姐对视的时候,读懂了那双含着泪水和恐惧的决绝眼睛中,传递过来的意思。 姐姐在说:不要管我,去救我妹妹,去杀死师公,让从南村蔓延而来的罪孽终止于此! 燕时洵强制压下自己要去救少女的想法,尊重她本身的意愿,着眼于制止师公的计划。 只是,当他重新抬眼看向师公时,眼神更加冰冷愤怒,眼圈微微发红。 就连垂在身侧的手掌,都紧握成拳。 几十年,上千条人命,整个南村,被当做巢穴的南溟山。 师公毁掉的东西,实在是太多太多。 他的罪孽……不可被放过! 怒火点亮了燕时洵的眼眸,在黑暗和阴冷雾气中,依旧熠熠生辉,耀眼到不可直视。 最严苛肃杀的符咒在燕时洵心中默念而起,天地大道垂眼于此,经脉中涌动着海潮般汹涌的力量。 邺澧注意到了燕时洵剧烈的情绪波动。 他的目光顺着燕时洵之前所落之处看向山崖下方,穿透黑雾看到了直直向下坠落的少女,微微停顿了片刻,才重新看向依旧死守着棺材的师公。 “主动放弃生死,将魂魄封闭在缝隙之间。” 邺澧低沉的声线没有半分温度:“你曾以此逃避审判。” “但是现在,整个南溟山,都处于非生非死的状态――你还有可逃之处吗?” 师公同样因邺澧如此利落干脆的决定而惊骇。 他留下游长寿村里的生人到现在,何尝不是谨慎的想要将那些人当做胁迫的手段,防止天地鬼神像二十年前一样,在他即将成功的最后关头阻碍于他。 可是师公万万没有想到,鬼神竟然完全没有被胁迫。 甚至连一丝犹豫都没有。 这份冷酷让师公的魂魄都在颤抖。 “疯子,真是个疯子!” 师公咬牙切齿的低吼:“凭什么天地连你这样的都能承认,却不肯认可我?” “难道我为那些人做的还不够多吗!” 师公几近崩溃般嘶吼:“我给了那些人幸福!” “你是,把那些人死不死活不活的状态,称为‘幸福’吗?” 燕时洵的声音响起。 他漠然看向师公:“我以为,那才是人间所说的地狱。” 师公却冷笑反问:“驱鬼者,你见过人间吗?” “我见证了南村百年来的痛苦,听到被当做祭品的亡者的请求和哭泣,那些被摔死的女婴和难产而死的年轻母亲……她们的魂魄在问我,为什么人生会苦难至此。” 师公回想起二十年前,当他站在南村的三岔路口,看到抱着死去的女婴欢欢喜喜向他跑来的衰老妇人,心中并没有力量得以增强的喜悦。 只有悲哀。 当难产而死的年轻母亲哭着问他,为什么自己要过得这么苦,师公所能回应的,只有一声温柔悲愤的叹息。 他轻柔的为年轻母亲的尸体闭上眼,许诺会为她带来崭新幸福的人间。 那是所有生命共同的期望。 师公想,当他真的实现了期盼中的世外桃源时,就会是他真正成神的时候。 “还有山外来的那些人,从那些人的魂魄之中,我看到了南溟山外的所有苦难。” 在南溟山徒步散心的旅人,魂魄疲惫而衰败,像是失去了滋养的花,只是还维持着一个还活着的谎言。 可是压力、家庭、工作……所有一睁眼就要操劳的一切,都沉沉的压在旅人的心上。 师公听到了旅人的心声,他在说,为什么人生要如此疲倦,他不想再活下去了,却也不敢死。 还有那些因为重病而不想拖累家庭的病患。 他们的魂魄在愤怒的诘问,嘶吼着为什么要选中我,为什么不是别人生病而是我,明明一样都是人,为什么有人锦衣玉食一帆风顺,我却要承受这一切。 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① 师公见到了太多这样的魂魄,所以,他回应了他们。 他说,在南溟山,你们可以放下一切忧愁烦恼,安稳幸福的生活。 如果从一开始就非生非死,那人就不需要再经历生老病死种种苦楚。 如果一切的烦恼和忧愁都从记忆中抹去,那人还有什么理由不会幸福平静? “我和那些生命,互相都得到了彼此想要的一切,这样有什么不好?” 师公质问燕时洵:“他们不想要的生命,我要。他们想要的幸福,我给。” “你在向我说出这样的话之前,又为人间做过什么?” 在燕时洵分屏前的观众们,都清晰的听到了从镜头里传来的话。 很多观众沉默了。 有些人想起了自己的家人,想到衰老的父母病痛却因为没有钱而只能勉强维持的身体,想到遭遇飞来横祸的亲人,想到每一个在手术室外和殡仪馆前痛苦的瞬间。 所有的哭喊都撕心裂肺,不想要承受生离死别之痛,甚至会幼稚的希望家人和自己可以同日死亡,这样大家都不必经受这样的折磨和痛苦。 有些人想起了沉重到压得自己喘不过来气的工作,被领导将文件摔在脸上的时候,被甲方骂得像孙子却依旧只能陪着笑脸的无奈,在酒桌上喝到呕吐却还是在被客户劝酒的痛苦。 不是不想撸袖子撂挑子说老子不干了爱谁谁,只是,想到父母和孩子,想到家庭……一忍再忍,苦笑着往下走。 争吵,琐事,压力,病痛。 没有人敢说,自己的生命中没有半点苦痛。 师公所说的话,就算听起来幸福得像是根本不存在于人间,但是在蛊惑的声线和极具煽动感染力的诘问下,还是有很多观众,动摇了。 他们问自己,要是换成是他们,在面对有人可以提供“桃花源”的时候,会如何选择? [对不起……我知道这个人说的话,听起来好像有哪里怪怪的,但是我真的活得太苦了,我支撑不下去了。我想要去长寿村,对不起,我想要幸福。] [唉,之前我还说那些去长寿村找什么健康的病患都是傻子,这种话都信。但,想想要是我,我应该也会去吧,我不想让我爸妈连养老钱都掏空了给我治病。] [只有我一个人听哭了吗?我很支持他说的话,他说的没错啊。] [我妈妈住院,我拿不出钱的时候,我也这么想过。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我要经历这些。] [忽然有点讨厌燕哥了,他要是真的把桃花源拆了,我去哪啊?我也想要幸福。] [就算是假的也无所谓,我活得太累了,我想要去那里。] [只要他能让我幸福,想要我的命就拿去吧,反正烂命一条,不如换几天好日子。] 燕时洵掀了掀眼睫,看向师公的目光依旧坚定而清醒,没有半分动摇。 师公问他,见没见过人间。 答案……当然是肯定的。 和李乘云一起云游四方的时候,独身走南闯北的岁月。 燕时洵走街串巷,和三教九流打交道,见过撒泼耍赖的恶人,也见过毫无阴霾的魂魄。 柴米油盐的人间,一直都在燕时洵身边。 他与生命同在。 很多驱鬼者都会为了金钱和声名,而选择为权贵富贾服务,为在众人间的盛名和厚实的身家而洋洋得意,将价格作为衡量驱鬼者实力的标杆。 但是,燕时洵却从一开始,就拒绝了算卦改运这些更容易在权贵那里取巧赚钱的方式。 即便有人骂过他“装什么清高”,燕时洵也只是漠然无视,独行于人群之中,向急需帮助的人伸出手。 燕时洵从来没有告诉过其他人,那些作为了结因果代价而收取的金钱,去往了哪里。 ――到了每一个急需金钱的地方去。 需要重建生态的野狼峰,失去医生儿子的衰老父母,因兰泽死去而痛苦的父母…… 从人群中得到的钱财,回到了人群中。 但是此刻,当师公诘问燕时洵的时候,他却对那些过往闭口不言。 像是他觉得,那不过是身为驱鬼者,最寻常不过的所为。 师公愤怒诘问,燕时洵却一片平静,语气近乎于漠然。 “我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人,与城市里随处可见的生人没有区别,我和他们同样活在天地间。” 燕时洵平静道:“我所能做的,只是最微小不过之事,渺小得不值得一提。” 当燕时洵的声音顺着屏幕传到观众们耳边时,很多原本还在哭泣埋怨的人,忽然就愣住了。 燕时洵就像是一剂清醒苦药,将很多人原本发蒙而混乱的思维,从被蛊惑的边缘拉了回来。 有的观众开始慢慢反应了过来。 [如果燕哥这样的,都算是什么都没做,那我算什么?] [我老妈信佛,她告诉我,须菩提要做善事才是须菩提,但是当须菩提认为自己在做善事的时候,就不是须菩提了。我当时没懂,现在看着燕哥,我忽然有点懂了。] [好奇怪,刚刚那个老人说话的时候,不管他说什么我都觉得很对,像是被人下了药一样,燕哥出声的时候我才清醒过来。] [忽然觉得那个老人让我有点毛毛的,好可怕。] [我就想问问――有没有人来管路星星了啊啊!!!] [你们仔细看那个老人啊,他,他怎么看起来像是没有骨头一样?] [卧槽还真是!他的肉和骨头呢?好像只有人皮一样呢?] [妈妈呀!头皮发麻。] 燕时洵低声道:“但是……” 一直在燕时洵心中默念的符咒生效。 古老玄妙的符文化作一个个金色的文字,一圈圈环绕在他的手臂上,穿透浓重到看不清四周的黑色雾气,像是太阳闪耀在此。 燕时洵抬眸,愤怒到极点之后,就只剩下了冰冷的理智。 “我尊重生命,保护生命。” 燕时洵磁性的声音慷锵有力,每一个字都像是咬着牙在清晰吐露唇间:“我不会随意插手他人的因果和选择,但,如果有人需要我的帮助和保护,我不会吝啬。” “你说这里是桃花源?” 燕时洵冷笑间带着嘲讽:“你为什么不去问问悬棺里的尸体,看看他们怎么说?” 话音落下,不等师公做出任何反应,燕时洵就像是离弦之箭,手持金光直冲向师公而去。 他的速度极快,瞬间便将所过之处的黑雾荡涤开来,像是一支直直射向师公的利箭,破空声爆鸣不止。 与此同时,师公也豁出去了所有,不管不顾的用自己的整张人皮包裹住了棺材。 情急之下他打不开棺材,无法顺利吞噬南天,那他也就只能这样,用最快的方法。 就算这样会导致冬至祭的效果大打折扣,但师公此时也不顾上了。 大片大片的菊花穿透师公皮囊上的破洞,从他的皮肤上开出来,轻轻晃动。 他整具身躯都因此内里棺材的棱角存在,而被撑得肿大狰狞,勉强才能辨认出人形。 看到这一幕的观众,人都快要被吓傻了,还有人被恶心得干呕。 ――这简直就像是用人当容器,在皮肉上种花! 但是,此时对峙的三人,却没有任何人觉得不对。 邺澧和燕时洵的眉眼甚至没有动摇一下。 就在燕时洵的攻击抵达到师公身前的时候,师公却忽然咧开了一个诡异的笑容。 那张曾经恍然如神像般慈悲的脸,现在已经狰狞可怖。 “燕,时,洵。” 师公在称呼起了燕时洵的真名,恶意的笑容在嘴边扩散,一直咧到耳边:“我听到,南天说出了你的真名。他在怨恨你,为什么不来救他,让他受苦。” “所以,我准备……回应他的乞求。” 师公低声嘶语,粗粝难听:“鬼神重视你,对吗?” “那你们,就永困于南溟山的生死之间吧。” 与此同时,山崖上响起一声接一声的巨响。 “砰!” “砰!” 随之而来的,还有重物掉进山谷之中的回响。 所有杂乱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回荡于空寂山谷,显得更加阴森恐惧。 燕时洵手中金光送入师公胸膛,却像是扎穿了一片棉花一样,轻飘飘没有实感。 师公咧开笑容,下一瞬轰然炸开,化作一团团花瓣。 燕时洵愕然回身望去,却发现那些悬挂于山壁上的悬棺,一具接一具的掀棺而起。 刚刚传来的声响,就是那些悬棺发出的声音。 上千具尸骸从棺木中缓缓起尸。 它们有的只剩下一把枯骨,没有血肉的骷髅仰视着燕时洵,有的鲜活如生人,柳名的脸上还带着轻松却诡异的笑容,像是刚做完一场美梦。 但是,一双双赤红的眼珠在黑暗中渐次亮起。 每一双眼珠,都死死盯着燕时洵和邺澧。 “杀了他们,告诉他们,谁才是真正的神。” 师公嘶哑的声音回荡于黑暗中。 下一刻,死尸沿着山壁迅速攀爬而上,飞快直冲向燕时洵和邺澧。 如饿兽扑食,凶残狠戾。 第227章 晋江 虽然在邺澧的力量之下,整座南溟山都陷入了非生非死的静止状态。 但是,因为悬棺中的死尸,早就被师公做成了非人非鬼的怪物,所以在这种时刻,竟然意外的不受影响,反倒成为了活动最敏捷的存在。 上千具尸骸从四面八方围困过来,赤红的眼珠在黑雾之中阴森惊骇。 它们的移动速度很快。 虽然是死尸,但却因为有残魂被困在身躯中而没有彻底僵硬,还残留着曾经活着时对四肢的控制。 几乎是师公一声令下之后,这些死尸就顺着山壁攀爬而来,稍微眨下眼睛的功夫,就会发现那点点红光在细细碎碎的声音中越发靠近自己,甚至在黑雾中留下一道道赤红残影。 这是任何人看到都会惊骇到头皮发麻的景象。 在燕时洵分屏前的观众们,被吓得大气不敢出,紧紧揪着心脏祈祷着燕时洵能够逢凶化吉,一定不会有事。 然而当事人却一脸平静,俊容上看不出一丝惊慌。 燕时洵垂眸向下看去,所有的愤怒和痛惜此时都化作了冰冷的杀意。 那些尸骸中,又有几个还能够被拯救? 没有了。 要么已经变成了柳名那样的怪物,要么,就连魂魄都被生生困在枯骨之中,不得解脱安息。 如此,他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师公嘴上说着要给生命以幸福,但却连人都不懂。哪怕这些尸骸中还剩下一个有被解救的可能,他都会因此而束手束脚。 但是,师公做得太绝了,却反而将施展的空间让给了他。 燕时洵如此想着,心中冷笑,长腿向前迈近一步,手掐法决想要向那些尸骸而去。 却被旁边的邺澧握住了手臂。 “不必你去。” 燕时洵微微挑了下眉,惊讶的看向邺澧。 而邺澧的目光穿过浓重的黑雾,一直落向万丈山崖的最下方。 那些尸骸连占据他视野的资格都没有。 被黑雾笼罩的深渊之下,一道道身影逐渐从雾气中凝实,隐约可辨出高大魁梧的轮廓。 他们身披铠甲,甲片寒光凛冽,手中紧握腰间长剑,盔甲笼罩下只有一片黑暗看不清面目,却像是随时等待将领命令拔剑出征般肃杀。 战马嘶吼,长
相关推荐:
壮汉夫郎太宠我
地狱边境(H)
在爱里的人
我可爱妻子的编年史
危险情人
仙尊的道侣是小作精
以美食之名:街口的关东煮
成人爱情故事集|魁首风月谭
切切(百合)
泰莉的乐園(GL SM)(繁/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