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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候突然罢工。 不仅如此,就连网络信号也微弱了下来,张无病手中平板上的界面,一直在转着小花花,却始终加载不出来节目在视频平台上的页面。 本来想趁着难得没有意外状况发生的现在,喘口气管理一下节目的评论和弹幕的张无病,傻了。 其他嘉宾也因为张无病突然停下脚步而疑惑的看向他:“导演?” 张无病迅速按灭了平板,若无其事的走过去:“没事,刚刚发现的酒窖就在这吗?那我们下去看看吧,说不定会有囤积的食物。” 为了避免引起恐慌,张无病没有将失去信号这件事告诉众人。 对于现代人而言,网络和手机就像自己的大脑和双手一样必须。习惯了通过网络获取信息的人们如果在深山里突然陷入信号全无的境地,那就真的变成了无法呼救的孤岛,会让人们暴躁而慌乱,说不定会因此而情绪失控,做出什么过激的事。 目前本就处于食物药品全无的状况,众人只是凭着“燕时洵一定会找出办法带大家离开”的信念,在撑着意志行动。 如果在燕时洵不在身边的情况下,众人又突然得知失去了信号的事…… 张无病的心脏向下沉了沉。 这些年来被父母和燕时洵从不同方面保护得很好的张无病,一直像个大孩子一样。然而燕时洵不在的现在,他却咬着牙第一次扛起了身为整个节目组的导演的责任和担当,真正像个成年人那样。 最起码,在燕哥回来之前,他必须稳定住局面,绝不可以让人心涣散甚至恐慌。 ――然而没有网络的张无病相当于与外界的消息隔绝了开来。 站在餐厅里的他不知道燕时洵已经不在四楼的楼梯上,也不知道连海云观都被惊动赶来。 张无病定了定神,挂上惯常好脾气的笑容走了过去。 就在刚刚对别墅的再一次搜索中,厨房旁边酒窖被某位工作人员发现。此时他们正准备跟着那名工作人员,进入酒窖。 这间酒窖使用的是百年前的隐藏式设计,不仅可以最大程度确保酒水可以以最适宜的环境条件保藏,在危机时刻,也可以作为防空地窖来确保别墅主人的安全。 工作人员摸索着按下刚刚发现的机关按钮,只听“轰”的一声闷响,餐厅里坚固的石质墙面抖落了一片灰尘,缓缓向旁边滑去,一点点露出被隐藏在石墙后百年的黑洞洞空间。 那一瞬间,从地下吹上来的冷风,令所有人都不由自主打了个冷战。 “这下面,真的能有食物吗?”丁茜害怕的抓住旁边人的手臂,犹豫道:“它看起来好像一直都没有人用过。” “没事,万一呢。”安南原安慰她:“哪怕找到一瓶当年的酒或是一瓶蜂蜜都是好的,有吃喝心里就有个底气,总归不用怕饿死了。” 石墙后面,是一道直通向下的石质楼梯。 张无病站在门口向下看了眼,可能是因为当年酒窖兼任了防空避难功能所以修得很深,手机的手电筒光亮只能照亮一小块地方,却看不到下面的具体情况。 楼梯上积满了厚厚的灰尘和蜘蛛网,没有脚印,显然一直都没有人前来。 张无病本来想带几个工作人员下去,让嘉宾在上面等着――因为体质问题,他本就从小就容易招到那些脏东西看到鬼,也算是久病成医。而现在,他却在石门打开的那一瞬间,从心底蔓延上来窒息一样的疼痛,像是某种危险的预知。 燕时洵不在,张无病没办法准确知道这种危险究竟从何而来,但因为人类对于黑暗的恐惧,他本能的偏向于危险在酒窖里。 虽说情况特殊,为了一丝能够找到食物的可能,他必须要下去搜寻一圈,但他还是鼓起勇气自己接过了在他看来较为危险的任务,让嘉宾们待在安全的地方。 但这个提议却被安南原否定了。 “导演,你都不看好莱坞的吗?那种大片都是这么拍的,大家一起冒险反而会没事。” 脑补能力过分优秀的安南原一想到自己原来看过的电影,就有些发怂,怎么说都不肯被留在客厅里。 另几个男嘉宾也觉得这种事人多力量大,万一真的出了什么事,人多也能更安全些。 于是除了几个留在客厅里守着急救房间重伤昏迷的柳依依等的工作人员,其余人都决定一起去酒窖看看,并约定绝不久留,只要找到差不多分量的食物就上来,如果下面发生任何事情或没有食物,也立刻上来。 张无病拿着从节目组工具箱里翻出的强光手电筒,其他人也各自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一个接一个的沿着楼梯缓慢向下走去。 包括那个最先发现隐藏得极深的酒窖的工作人员。 等所有人都迈上向下的楼梯后,走在最后面的那名年轻俊秀的工作人员,等了几秒才跟着走了进入,并且在与石墙擦身而过的时候,手掌漫不经心的拂过石墙旁边。 年轻人的脸很快被酒窖的黑暗吞噬。 即便是前面十几道光亮,也无法照清他的脸。 就像,他本来,就失去了自己的人皮一样。 而当走在最前面战战兢兢的张无病,脚步终于触到地面时,总算松了口气。 他举起强光手电筒四处照着酒窖。 这是个占地面积不小的酒窖,因为修建在地下而格外阴冷。一排排放置酒桶的架子早已被腐蚀而坍塌,橡木桶到处滚落,有虫蚁?O?@的声音在强光扫过去的时候响起。 即便现在已经破败不堪,但还是能看出当年的气派。 这也让众人心里燃起了希望。 “你们看那边还放着一些行军物品,那时候很多人都会在家里修个避难地窖吧,这个应该也是。” 一名男嘉宾道:“仔细找找,说不定能找到当年储存的应急食品,如果是罐头或者军粮的话,可能还能吃。而且还可能找到急救药箱。” “这下好了,就算找到的都过期了,总是还能找到些酒,这东西不怕放,只要没被污染都能用来代替水喝,或者用来消毒也行。” 众人松了口气,刚刚凝重的气氛一点点和缓了下来,开始谨慎的查看有无能使用的物资,避免走得太深距离彼此太远。 张无病也去那边堆积的橡木桶翻找。 强光手电无意识的晃过某一个角落。 张无病本没有在意的扫了一眼,就自然的转过身去了。 但很快他就意识到了自己刚刚看到的是什么,脊背一瞬间僵直了起来,汗毛根根立起。他一点一点,机械地扭过头,重新看向那个方向。 张无病在心里拼命祈祷着刚刚只是自己眼花了,其实那里什么都没有。 然而,当他颤巍巍的再次定神看去时―― 杂乱滚落满地的橡木桶中,唯有一只橡木桶竖立着。 一颗面色灰白的头颅,从橡木桶中伸出,僵硬的靠在橡木桶的边缘。 赫然是刚刚一怒之下离开的男歌手! 只是与之前的生机不同,此时他的衣服已经被全部染红,还有大量的红色液体从他的嘴角流淌下来落进橡木桶里,散发着腐臭的血腥味。 “嘀,嗒……” 一滴血珠,从男歌手的嘴边滑落。 张无病在那一瞬间,只觉得头皮都炸开来发麻。 “有,有,有……” 有鬼啊啊啊啊啊!!!燕哥燕哥,救救我救救我呜呜呜呜!!! 然而任由张无病不断张着嘴,极端的恐惧之下,声音却被堵在嗓子里无法发出,只能不断发出卡顿绝望的单音。 但本就警惕着的其他人还是听到了这边不太正常的声音,立刻放下手中的东西举着手机的手电筒跑了过来。 “导演?怎么了?” “没事吧?” 然而当他们顺着张无病僵硬的视线看去时,手里的手机差点吓飞甩出去。 “卧槽!这什么东西!人彘吗?” “不是等等!这不是我们的人吗,才两个小时没看见他怎么就这样了?” “他怎么会在这!还活着吗?” “快快快,快救人!” 一片慌乱之中,唯有一名年轻俊秀的工作人员,站立在楼梯之上,居高临下的冷漠看着惊慌的众人。 他的身影,与黑暗融为一体…… 第26章 鬼山林屋(26) “嘭!” 笔直的长腿从容迈步踏进血泊,不见一点慌乱。 血色昏暗的光线下,燕时洵俊美的面容半隐在光影之中,肆意而畅快的向后仰了仰上半身,战意酣畅的笑了出来。 丝毫看不出一秒钟之前,他才将一具向他扑来的白骨揪住长发,像抡铁饼一样随手扔出了走廊的栏杆之外。 那具女尸白骨直直的坠向一楼的客厅,血液溅出老高。 燕时洵姿态悠闲的倚在鎏金剥落的栏杆上向下望去,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其余所剩无几的女尸白骨趁机而上,四肢的白骨支在地面上像是蜘蛛一样,沿着地面爬得飞快,粘连起血液又落下,发出轻微的声音。 然而燕时洵就好像背后也长了眼睛,丝毫不耽误的抬起另一只手臂,精准直指向那些女尸白骨,一点金光闪烁于他的手掌之下。 那些女尸畏惧的停顿了一下,但又像是接到什么指令一样,立刻又重新冲了上来。 一直没有停止默念的五雷符立刻显化于空中,化为一个个金灿灿的文字摔向那些女尸。同时,燕时洵本倚在栏杆上的有力手臂一撑,矫健的修长身躯顿时腾空而起,让那些来势汹汹扑过来的女尸避闪不及,惊恐却只能眼睁睁的冲向栏杆,撞断了木质扶手直接摔向中庭的高空。 “嘭!” “嘭!” 顿时,重重的闷响夹杂着令人牙酸的骨头碎裂声,接二连三的响起。 血液直溅上数米的高空,差一点洒落在四楼的楼层横面上。 燕时洵则反应迅速的在扶手断裂的那一瞬间向旁边跃去,避免了和女尸一起摔下楼的情况,然后潇洒一跃,又重新站立在栏杆旁边。 随着所有的女尸白骨都被燕时洵扔下楼或用符咒烧成灰,原本遍布四楼的血泊也迅速退去,显露出原本的木质地板,那些?O?O?@?@的异响也消失不见。 然而直到那些摔在一楼变成一堆碎骨血液、和黑色的长发纠缠成一团的女尸白骨渐渐消散,别墅内仍旧是一片寂静,除了燕时洵自己的呼吸声,再无其他的声音响起。 就像是整间别墅,只有他一个活人。 更别说燕时洵本来在等待着的张无病的尖叫。 以燕时洵这些年对于张无病的了解来看,如果张无病还待在他出发前所确认过的客厅,那看到这血花四溅的杀鬼现场,怕鬼又胆小的张无病绝对能飙高音到掀掉房顶。 就算在他走进四楼之后,张无病出于导演的责任心而带着所有人去搜寻食物和水,想要做应对最坏打算的兜底计划,那在有两个重伤号的情况下,张无病也会留几个人看着一楼的急救房间。 那些人极大概率从来没有见过鬼,在这方面的承受能力还不如张无病呢,看到这样恐怖的杀鬼场景,再冷静也应该会发出声音或是有呼吸上的变化。 然而,却连一声响动都没有。 这验证了燕时洵从离开记忆世界看到女鬼袭霜起,心里就产生的猜测。 ――死寂无声的别墅,全部消失的节目组人员,违背物理规律的血液喷溅高度……燕时洵可以确定,这里并非他原本所在的鬼山别墅。 从记忆世界脱离后,他并没有回到节目组进入的那座鬼山。 而是进入了四楼被袭霜独自而全然掌控的,厉鬼的执念牢笼。 这也是为什么在节目组刚到别墅时,老管家会以四楼进水为借口阻止众人选择四楼的房间,并且哪怕老管家的掌控欲旺盛,也始终没有出现在四楼阻挡安南原在四楼进行探索直播。 因为四楼,有袭霜。 而老管家周式,也就是百年前亲手杀死了奶妈和袭霜的土匪头子,深深忌惮于袭霜。 对于四楼被袭霜把控这件事,燕时洵从土匪头子周式的视角看完整个百年前的记忆重现后,就已经确定了,对此倒没有多惊奇。 ――这两日的试探让燕时洵发现,鬼山中有很严格但不外露的界限。 就比如女鬼袭霜对于别墅左右两侧房间不同的态度,老管家的活动范围,可以提着斧头自由行动的怪物,花园里畏惧柴房的人脸玫瑰,还有在那个被吓疯的男演员的分屏中出现过的尚林忠的血色怪物。 它们就像是井水不犯河水一样,绝不能踏入其他东西掌控的地盘一步。 但在旧日发生的事件中占比很大的袭霜,却始终没有被燕时洵发现她所掌控的地盘。 即便女鬼袭霜对于左边房间的白霜态度不错,但也曾利用幻觉想让燕时洵自杀,并且在燕时洵发现她在乎的弱点而故意骂她的情郎时,女鬼袭霜即便怒极也没敢从花园爬进三楼。 那时燕时洵就猜测,袭霜所持有的地盘,很可能是之前一直没有探索过的四楼。 而记忆世界中,奶妈对他说的“百年来一直被拒绝于四楼之外,没能见到小姐”,也证明了燕时洵猜测的合理性。 燕时洵所惊讶的是――女鬼袭霜执念和怨恨的根本,竟然和他所猜测的不相同。 在他以往所见的厉鬼中,一般都是被杀者的魂魄畏惧又仇恨杀人者,毕竟就算变成厉鬼,也会对自己的死亡恐惧而不愿提及。 可是,杀了袭霜的土匪周式,竟然畏惧袭霜? 燕时洵很少会见到这种情景。 除非…… 袭霜也杀了周式。 燕时洵不由得开始怀疑,自己刚刚看到的旧日记忆,是完整的吗? 毕竟那些场景在土匪狂欢时便戛然而止,然而鬼山却一直传闻土匪惨死。在那之后,他没有看到的部分,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燕时洵却无法直接向最清楚答案的袭霜询问。 片刻之前,就在女鬼袭霜状若癫狂的嚷着把奶妈还给他并冲向燕时洵的时候,本就是故意激怒她的燕时洵早有防备,立刻就夺了袭霜手里的玫瑰花金簪。 并且他还笑着,向袭霜说道:“还你奶妈?她可是心甘情愿的接受超度净化,接受引导前往轮回的,何来还你之说。如果不是你在百年的时光中频频拒绝她的善意,始终将她阻隔在你的围栏之外,没有人能从你手中抢走她。” “说到底,导致她死亡的是你,让她苦等百年饱受折磨的也是你。”燕时洵冷笑道:“可怜她在离开的最后一刻,还在挂念着你的安危。然而被她视为己出的你,却丝毫没能带给她幸福,反而让她遭受了她本不必要遭受的伤害。” “身为人子,你真的,对得起她吗?” 燕时洵的质问仿佛一击重锤,敲得袭霜连夺回金簪的举动都忘了,赤红着一双眼珠愣愣的看向他。 “对她的痛苦视而不见,百年来不顾她的恳求闭门不见,只沉溺在自己的痛苦仇恨之中,却反而伤害了你最不应该伤害的人。” “你真的,配当她的女儿吗!” 燕时洵的质问一句更比一句重,步步紧逼之下,令原本凶恶的袭霜竟然慌乱的摇着头后退了数步。 “不,不是的!” 袭霜下意识反驳,却连自己的底气都不足,她血红色的眼珠仓皇的游移,不像是令土匪头子都畏惧忌惮的厉鬼,反倒像是做错了事心虚却又不敢承认的小女孩,只梗着脖子犟嘴,却连自己都知道自己做错了。 她似乎想要解释什么,然而环顾四周却没有发现半点属于奶妈的气息。她这才反应过来――她视为新生母亲的奶妈,已经离开了和她共处了百年的别墅,去往了所有魂魄都应当前往之地,重入轮回。然后,作为一个崭新的人,再也不会认识她。 也再也不会,亲昵又疼爱的呼唤她的乳名。 在意识到这一点的那一瞬间,袭霜就像失去了所有力气一样,颓然的垂下头,落寞得像是被抛弃在人群中的稚童,仓皇四望却遍寻不到。 她黑色的长发将她的面容盖住,更深重的怨气爆发出来。 黑色的雾气将袭霜团团裹住,下一刻,她竟然凭空消失在燕时洵眼前! 本来只是想借助从奶妈那里得知的信息试探袭霜,得到别墅更细致的情况的燕时洵,不由惊讶的挑了挑眉。 袭霜的反应竟然如此之剧烈,甚至动摇了她已经堕为厉鬼的魂魄本身。 这件事是燕时洵没有想到的。 难道,他的猜测有所偏差? 令袭霜百年来一直囿困于鬼山不得转世的,不是她苦苦等候不至的情郎,也不是杀死她的土匪,而是奶妈? 四楼的走廊内,原本挂在墙上的人物挂画都歪斜砸落,满地的玻璃碎片和木屑。 整个空间都静悄悄的。 就连刚刚来势汹汹的索命女尸,都在被燕时洵杀鬼当场后再没有出现过。 袭霜更是不知所踪,燕时洵又踩着她的底线试探了几次,甚至高喊周式的名字,她都没有再出现过。 这让燕时洵不由得怀疑,难道自己做得真的很过分?怎么这死了百年的粤剧名伶,竟然有点像是现代女孩常说的那样,自闭了呢? 不过,既然袭霜不在,倒是方便了燕时洵重新确认在安南原的探索直播里所见到的画面。 ――记忆世界,被袭霜掌控的世界,节目组所在的世界。它们之间,究竟有何不同,又如果从被袭霜所掌控的世界回到鬼山? 燕时洵有所预感,如果他能知道怎样让袭霜心甘情愿的解开对四楼和整个别墅的控制,那他就能找到离开鬼山,去往规山的办法。 即便别墅里众多不同的鬼怪互相制约。 但他猜测,鬼山的一切根源。 在袭霜。 第27章 鬼山林屋(27) 失去了袭霜踪迹的四楼,一切都静悄悄的。 那些被摔下楼且消散了的女尸白骨,再也没有出现。 墙壁上的挂画也在燕时洵转身又再次看去时,重新恢复如初,从被砸落一地的木屑玻璃,重新变成了完好无损的挂画,仿佛它们一直就在这里没有移动过。 然而,挂画里的画面,却从尖叫哭泣的女人脸,变成了遮住了面容无声哭泣的女人 脱离了现实物理法则的限制,别墅原本U字型的结构变得离奇,原本有限长度的走廊变得无限延伸,直通向远处黑黝黝看不清的黑暗。 而两侧墙壁上的挂画,也随着走廊而不断延伸,看不见尽头。 画中的女人或是以手掩面,或是一手遮眼一手捂耳,像是不听不看逃避真实。或是整个身形都被长长的黑发遮盖住,不想面对画外的世界。 或是跪倒在地面上,唯有枯瘦的手臂拼命伸向天空,用力到青筋迸起,仿佛在责问天地。也或许是,在乞求天地…… 燕时洵缓缓从走廊中走过,神色动作各异的挂画被他尽收眼底。 血色的弯月从窗外向别墅内投下不祥的红光,花园内鲜红的玫瑰摇曳。 就像百年前,袭霜死亡的那个夜晚。 “吱嘎――” 燕时洵抬手推开了沉重的雕花大门,门枢老旧,发出刺耳的声音,在寂静的空间显得格外的清晰骇人。 然后展现在燕时洵面前的,是一间奢华气派的宽敞大屋。 没有积灰,没有损坏,一切的井井有条的放置着,就像是这间屋子的时间从百年前被人闯入前,就定格在了那一瞬。 这就是刚刚袭霜冲出来的那间房间,也是燕时洵在记忆世界中看到的当年属于袭霜的那一间。 但此时燕时洵看到的,却与安南原探索四楼时拍摄下来的画面不一样。 反而更接近他在记忆世界看到的、百年前的别墅。 安南原分屏镜头下的房间虽然没有像其他楼层进行重新装潢,但也被时光侵蚀,锦缎丝绸失去了光泽,家具破损,显出繁华不再的凄凉感。 那时安南原并没有太多探索这间房间。 他推开房间后本来想要进入,却看到了随意铺在梳妆台旁边的一件血红玫瑰的旗袍。他恍然大悟,意识到这里应该是一位女士的房间,所以赶紧一边冲着空无一人的房间道歉,一边退了出来。 那个时候,安南原的粉丝还在直播和录屏下面说哥哥好有礼貌,但是太拘谨了些,这不过是个空房间而已。 后来燕时洵也问过安南原,为什么没有继续进入。 安南原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说,他看的恐怖电影都是这么演的,闯入老房间冒犯了房间原主人招致怨恨,然后被追杀。尤其那还是一间女性风格明显的房间,不是说恐怖电影里最不能看轻的几种人吗,女人小孩老人,谁惹谁拉仇恨。 虽然安南原的联想能力过分优秀,很多脑洞开得离谱到连燕时洵都觉得无语,但这一次,安南原却误打误撞猜对了。 如果安南原没有及时退出那间房,恐怕就会被掌控着整个四楼的袭霜,在愤怒之下杀死在当场,成为节目组第一个受到来自别墅鬼怪的伤害的人。 那件血红玫瑰旗袍,正是燕时洵在记忆世界中看到的、袭霜被残忍杀死时所穿的旗袍。那件旗袍的原色根本不是血红色,而是袭霜自己的血液浸透了珍珠白的布料,怨恨又使得那红色经久不退。 燕时洵几次看到的幻觉里,包括丁茜在镜子里看到的鬼影,袭霜都穿着那件血红玫瑰旗袍。 民间一直传说,在午夜十二点穿着红衣红鞋死去的女人,最凶。她会化作厉鬼归来,向她怨恨的人复仇。 但袭霜死的时候,尸体已经被土匪头子剁成了十几块尸块,拼都不好拼,如果她想要成为厉鬼,必须让自己的魂魄找到可以依附的媒介才行。 一般来说,鬼魂会依附于生前最常使用,或是执念最深的东西上。那上面残留着鬼魂生前的生命力和魂魄,可以帮助补全残破的鬼魂,稳定鬼魂的状态,使得其能够继续滞留人间。 之前燕时洵心里有数个选项,比如袭霜粤剧名伶时期的戏服凤冠,比如袭霜的情郎送她的某件东西或定情信物。 但现在,燕时洵却将其他可能一一排除,反而锁定了袭霜身上的旗袍。 ――那是袭霜想要以最美的一面等待她的情郎归家,而满心欢喜的精心挑选的。她穿着那件旗袍倚栏远眺,枯等一日却始终没能等来她心爱的情郎,反而眼睁睁的看着相熟的别墅仆从一个个死在土匪的刀下,就连她的奶妈也被摔死在花园里。 就连她自己,也被土匪头子砍死。 她穿着那件旗袍,经历了撕心裂肺的哀?Q,跨过了生死之间的界限。 可以说,那件旗袍不仅充分浸染了袭霜还活着时的血液,残留着大量袭霜的生命力,更见证了她最为浓烈的情绪和最重要的转折。 它很可能是袭霜可以百年来持续以实体滞留鬼山的原因,让本作为厉鬼无法对现实世界和活人进行干扰的袭霜,能够突破鬼魂的限制,触碰活人。 燕时洵一手撑在雕花的大门上,几个画面间的不同之处让他在几秒之内想通了一切,豁然开朗。 他低低哼笑了一声,放开撑着大门的手,迈进房间。 明明袭霜就被周式在这里杀死,又被大肆翻找过珠宝,然而主人房却依旧富丽堂皇,保持着百年前的精致和美丽。 落地的西洋钟里缠满黄金的玫瑰,其上展翅高歌的莺鸟栩栩如生,仿佛下一刻就会活过来。摆钟沉稳摆动,时间流逝,一切恍然如旧。 然而燕时洵却看到那个在幻觉中多次出现的梳妆台上,作为摆件的水晶沙漏,静止不动。 燕时洵眼眸一沉,抬腿走了过去。 梳妆台上还保持着百年前那个夜晚的模样, 袅袅的熏香瓶旁边,放着一只半打开着的精致口红盒,鲜红馥郁如花。而旁边还散落着一封已经被拆开的信件。 燕时洵伸手拿过了那封信。 遒劲的笔迹应该属于一个男人,口吻却温柔甜蜜,向收信人诉说自己的爱意,并约定了回家的时间。 是那位富商。 不仅如此,信里还说道,他已经成为了滨海商会会长,用实力和利润让他的家人都闭了嘴,同意了他和袭霜的婚事。这次他前来山中别墅后,就会将袭霜接走,一起回到城里。 并且,合卦算八字,择良辰吉日,迎娶袭霜。 燕时洵通读了整封信后,一时陷入了沉默。 他从小就是个情感不够丰沛的人。 小时被师父捡走后,他就一直跟在师父身边云游四方,见过了太多鬼怪作恶下的惨事,以致于慢慢习惯了用一双冷眼观察人间。 然而,这封信所传递出来的信息背后蕴含的盛大悲剧,却连燕时洵都不由得被触动了一瞬。 信件上的信戳日期,比旁边挂历的日期要早大半个月,而信件的边缘都已经被磨出了毛边,但却被保存得完好,显而易见是主人时常拿出来翻看的结果,甚至信件都已经被熏香染透,散发着甜蜜温馨的味道。 一直以来苦苦等待坚持的事情终于有了结果,眼看着就要嫁给自己心爱的情郎,袭霜当时收到这封信时,究竟是怎样的狂喜与眼含热泪? 收到信后的每一天,她都在热切的盼望着情郎前来的那一天,之前数年的担忧和忐忑都转变成了巨大的喜悦。 她数着日期的临近,却不知道―― 那将成为她人生最黑暗的一天。 富商在出城途中正赶上轰炸,死于爆炸之中尸骨全无。而等待在别墅内的袭霜,却只等来了凶残的恶匪。 一天。 从盛极的幸福巅峰,坠落进最深的地狱。 这种巨大的反差,足以令任何经历的人心生怨恨。 但燕时洵在短暂的动容之后,却皱起了眉,直觉的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从幻觉和奶妈的描述来看,他本以为导致袭霜化作厉鬼的最深执念之所在,是她没能前来的情郎。 可,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为什么她没有依附在这封给她带来幸福讯息的信件上? 燕时洵是这样想的,也就问出了口。 ――当然,如果直截了当的表明自己的意思,袭霜才不会理他。所以燕时洵换了种询问方式。 “你对你情郎的爱,是假的吗?果然还是因为他太差劲了吗?你看他后来都没有来看过你。” 燕时洵凉凉道:“要不你换一个吧,我觉得我都比他强。虽然人鬼殊途,我肯定不会答应你的。不过反正你死都死了,就坦率一点怎么样?” 被自己的怨恨囿困于此的袭霜,在死之后也没能离开鬼山地界。 自然也不知道,她的情郎早已死在了那一夜的轰炸中。 袭霜虽然从四楼消失了踪影,但却绝不会离开这方令她安心的牢笼。 而被保存得完好精美,又是所有事情发生的地点的房间,就是袭霜最可能躲藏起来的地方。 果然,话音刚一落下,燕时洵面前的梳妆台就突然剧烈抖动了起来,与地板碰撞发出“砰砰砰!”的声音。 就像是女鬼被这个口出狂言的家伙气得愤怒的大喊一样。 而燕时洵面前的梳妆镜,也慢慢从镜子的最顶端流淌下血液来,逐渐覆盖住了整个镜面。 一片鲜红之中,袭霜怨念狂怒的身影出现在镜子里。 燕时洵淡定的抬手打了个招呼:“哟,想通了?” 袭霜:“去死!!!” 第28章 鬼山林屋(28) 海云观作为国内三大道观之一,在知情者圈子里,几百年来素以驱邪捉鬼而闻名。 只是因为在不太平的时节里,海云观倾全观而出,入世救人,十出九不回,导致有几十年里道观空室几乎覆没。 而当天下太平后,终于得以休养生息的海云观又重新出世闭锁山门,只会在大灾大难之时重新开山,与所在地滨海市官方合作,进行祈福和设立结界,防止天灾危及普通民众。 这才导致了一提到海云观,滨海市民一般的印象都是祈福很灵验,抽签也很准。而知道的多一点的,则会说海云观在阵法一脉上很有造诣。 也正是因为海云观百年来这份行大善却不居功名的行事态度,使得滨海市官方对海云观的态度十分友善,报以了最大程度的信任和尊重。 直播节目中出现了如此骇人的画面,以致于在视频平台和社交平台上掀起了轩然大波,讨论度居高不下,甚至一度顶到了热搜第一位。 更别提节目组里还出现了伤员。 这种情况下,滨海市官方本来应该在发现此事的第一时间,就封锁节目的直播权限,但却被海云观的监院拦下了。 而后续和官方救援队一起赶往规山的道长们,在面对官方的询问时,也只是摇了摇头。 “舆论方面,海云观会有专门负责新媒体运营的人员来对接。但是这档节目,目前不可以封。我们年初的时候也合作过,你们应该知道规山那一阵出现了腐尸复活的事,这档节目是找到那些腐尸的重要线索。但,又不仅是因为此。” 带队的那位老道长神情严肃:“还记得年初至今规山一切消息的根源,起于那几个爬山的大学生吗?” 负责跟踪此事的官方人员点了点头。 因为滨海大学属于国内顶尖高校梯队,所有与滨海大学有关的新闻都自带流量,又是大学生这种全社会关注的群体,所以年初时的大学生爬山失踪事件传得很广,又因为最后失踪了一个怎么也找不到,所以舆论之下,连官方都很是急迫。 不过后来,救援队地毯式搜索许久,都没有发现那名失踪大学生的足迹,甚至一片布料都没找到。他们也只能推测,可能是那名大学生在慌乱之中失足掉在了幽深的山缝里。 负责人对此事印象很深,因为他见过那名失踪学生的档案,是个年轻俊秀的青年,笑起来很阳光可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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