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暮色降临的时候依旧能感觉到凉意,陈思远依旧离开了,院子里很是安静,唯有远处传来了不知名的虫鸣,一声声的叫着,迟长青随意地坐在桃树下,微屈着膝,手中拿着一柄长剑慢慢地擦拭着。 夜凉如水,银色的月光洒落下来,荡起一片白色的微光,剑芒如寒星,闪烁不定,迟长青拿着帕子,一遍遍反复地擦拭,不厌其烦,看起来十分专注,然而无人知道,此刻他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别处。 直到两刻钟后,屋子里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不易察觉,然而迟长青擦拭的手立即戛然而止,耐心地等待着,许久过后,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他转头望去,只见少女站着门口处的阴影里,银白的清辉点亮了她的衣摆。 迟长青放下剑,出声唤道:“婵儿?” 他的声音如此温柔,简直像是害怕自己吓到了她。 洛婵站在门边没动,但迟长青能够感觉到她心中的难过,他起身走过去,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触手微润,泛着凉意,是刚刚哭过,他心中一痛,却又不知如何劝解,只好低声问道:“饿了么?” 洛婵微微摇首,她眼下脑子有些空白,什么事情也不能思考,就仿佛蒙了一层厚重的布一样,模模糊糊,哭了一下午,终究是连泪也流不出来了,只觉得心里难受得紧,如刀割似的,一阵阵痛。 她抓着迟长青的手,一笔一划地写:我想去京师。 迟长青立即道:“好,那我明日就带你出发。” 洛婵又摇首,抬起哭红的眼睛望了他一眼,继续写:你不要去,我自己去。 迟长青反手捏住了她的手指,道:“你要去,我就带你回去,你说这种话,难不成是想扔下我?” 洛婵本能地摇头,写道:你去京师会很危险,我只是想去拜祭我的爹娘,见一见大兄和二兄…… 迟长青摸了摸她的脸,指尖触感温软如玉,他认真道:“你我已是夫妻,你的爹娘不是我的爹娘?你的兄长不是我的兄长?初时还遗憾未能拜见他们,如今正好,你且带我去认个门吧,稀里糊涂跟你成了亲,总要给我一个名分才是。” 他理直气壮地向妻子索要名分,洛婵不知大将军竟然也会这样厚脸皮,顿时愕然,愣在了当场。 第77章 婵儿这到底是冷还是热呢…… 然而第二日的京师之行终究没能顺利, 原因无他, 洛婵病了。 大抵是因为前两日之事担惊受怕, 又得知了父母的死讯,大惊大悲之下,她夜里惊醒数回,神色惊惶, 眼泪潸潸, 有时在睡梦中仍然在哭泣, 她的难过都是藏在心里头的,说不出半个字来, 让迟长青见了更是心疼。 他恨不能以身代之, 然而什么也做不了, 只好紧紧抱着她,竭力地安抚, 彻夜不眠。 待到次日一早,他才惊觉怀中的高热, 如同抱了一个小火炉似的, 烫得惊人,迟长青心中骤然一紧,连忙低头查看,却见洛婵紧闭着双眸, 面色绯红,嘴唇却是苍白的,黛眉微微蹙起, 仿佛在梦中也觉得十分痛苦。 迟长青轻轻摇了摇她,低声唤道:“婵儿,婵儿?” 洛婵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略微张开眼,随即难受地闭上了,下意识把脸往他怀里埋了埋,试图遮挡那刺目的光,但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晕乎乎的,头剧痛无比,像是有一根凿子在不停地凿打着她的太阳穴,恨不能要将她凿穿了。 迟长青不安地用手试了试她额间的温度,仍旧是烫,再看看洛婵这有气没力的样子,焦灼如火燎原一般蔓延开来,他轻声问道:“婵儿,你有哪里不舒服么?” 洛婵想说自己头痛,然而她说不出话来,只好用手指轻轻在迟长青的手心划拉了两下,然后再次沉沉地闭上双目,竭力地忍耐着那剧烈的疼痛,片刻后,她听见了迟长青起身出去了,房门被关上时发出吱呀一声,悠扬安静。 洛婵便往被子里滚了滚,按住剧痛的眉心,把头埋在了枕头里,如此不知过了多久,昏昏沉沉间,她再次听见了脚步声,一只手伸了过来,额间冰冰凉凉的,那些疼痛仿佛也随之散去,洛婵下意识地蹭了蹭,她听见了迟长青在小声唤她的名字,便费力地睁开眼皮子看了一眼。 男人俊朗而熟悉的脸上满是忧色,他细心地将一块打湿的帕子贴在洛婵的额头上,道:“我已经让满贵叔帮忙去镇上请大夫了。” 洛婵眼下的思绪有些空白,也不知如何反应,有气没力地点点头,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病恹恹的,迟长青看了又是疼惜又是担心,然而最后都得强行按下,开始仔细照顾起洛婵来。 大将军是没什么照顾病人的经验的,更何况小哑巴又与常人不同,眼下病了,在他眼中简直如一块水豆腐似的,哪儿都不能碰,生怕给碰坏了,就连换个帕子都是小心翼翼,因着洛婵发了高热,额上见汗,他怕人热着了,又把被子全部拿开。 他绞干了湿的帕子,替洛婵擦拭额头和脸颊,白玉似的脖颈上泛着淡淡的绯色,如同桃花一般,迟长青这次却心无杂念,一遍一遍耐心地用凉水擦拭着。 岂料这样一来,洛婵又觉着冷了,下意识蜷成了一团,抱住双臂,蹙着眉头,看起来甚是可怜,迟长青担心她受凉,病情加重,只好又扯过被子给她盖住,不多时,洛婵又开始出汗。 如此往复,迟长青都急出了一头汗,婵儿这到底是冷还是热呢? 好在这会儿满贵媳妇过来了,见洛婵没盖被子,连忙道:“长青,怎么把被子拿开了?快给她盖上。” 迟长青原本就有些手足无措,这会儿便道:“婶子,婵儿她热。” “哎,”满贵媳妇解释道:“热就对了,先捂一捂,这两日倒春寒,你媳妇想是冻着了,怎么还能把被子拿开?” 迟长青一听,觉得十分有理,又连忙给洛婵盖好被子,被角掖得严严实实的,满贵媳妇又道:“我听说你媳妇病了,熬了一碗姜汤带过来,让她喝了,再睡一觉。” 迟长青知道姜汤能驱寒,这会不禁有些懊恼自己没想到这一茬,向满贵媳妇道了谢,又叫醒洛婵,把姜汤喂给她喝了,直到半个多时辰后,镇上的大夫才终于跟迟满贵过来了。 中年大夫捋着胡须替洛婵诊脉,又细细问了迟长青这两日的情况,末了才说是得了伤寒,要仔细养,写了一张方子让他去抓药,最后临走时叮嘱道:“尊夫人体质偏寒,想是从前遭了大病,调养不易,万不能掉以轻心,像这样的伤寒最好是不能再得了,否则于寿命有妨碍。” 他说得慎重,迟长青心里一惊,立即答应下来,送了大夫出门去,一路上眉头皱得死紧,回来的时候却发现洛婵已经坐起来了,靠在床头。 他紧走几步,道:“怎么起来了?” 一边说着,迟长青一边仔细把被子给她裹上,裹得活像个小雪人似的,又问道:“头还疼么?” 洛婵点点头,又摇摇头,虽然仍旧觉得头疼,但她不想再躺着了,迟长青摸了摸她的额头,低声安抚道:“那我去给你抓药来,大夫说,等吃了药就好了。” 洛婵乖巧地点点头,迟长青看着她那苍白的小脸,心中忧心更甚,如此一病,京师之行自然要搁置,于他而言,再没有什么事情比心上人的身体更重要了。 但他没有说出来,怕洛婵难过,便暂且不提,临走时又特意去请了满贵媳妇过来帮忙照顾,自己骑马去了镇上抓药了。 洛婵觉得屋子里闷得慌,她慢腾腾地抱着薄被去了院子里,满贵媳妇正坐在檐下纳鞋底,见了她出来连忙起身,关切问道:“长青媳妇,你可好些了?” 洛婵勉强露出一点笑,冲她点了点头,在摇椅上坐了下来,满贵媳妇搓了搓手,她也不知说些什么,等组织好了语言,一抬头,看见洛婵已经靠在摇椅上睡着了,她看起来很疲倦,眉头蹙着,不怎么开心的模样,满贵媳妇就什么也说不出来了,最后化作了一声无声的叹息。 不多时迟长青就回来了,一路快马加鞭,半点都没有耽搁,推门入了院子,一眼就看见了摇椅上躺着的洛婵,她身上裹着薄被,因为病的缘故,脸色苍白,看起来没什么精神,病恹恹的,像一朵即将枯萎的花。 迟长青心里一跳,几步上前,满贵媳妇放下手里的针线,指了指洛婵,悄声道:“方才出来就睡了,我瞧着没什么大事。” 迟长青颔首,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替洛婵拉了拉被子,又向满贵媳妇道了谢,一路送她出了院子,等到了门口,她忽然想起了什么,道:“那个,长青啊,我听说兰香一家子准备搬走了。” 闻言,迟长青剑眉微动,却没什么表情,只是点点头,道:“今日多谢婶子了。” 摆明了不想再提,满贵媳妇自然明白了他的意思,岔开话题道:“那婶子先回去了,有什么事情尽管叫我就行。” 等她走了以后,迟长青这才回身把院门关上了,洛婵的事情,他心里不是不怪罪兰香的,他那日能一剑杀了迟有财,即便陈思远没有先一步动手,赌庄的那两人也绝对逃不了。 然而他却不能向妇孺举剑,这是印刻在骨子里的底线使然。 如今她们主动要搬离迟家庄,那自然是最好。 迟长青再不去想这件事情,举步走向洛婵,她不知何时已经醒了,躺在摇椅里,仰起头看着碧蓝如琉璃的天幕,明眸中倒映了飞鸟掠过的影子,有些怔怔的。 迟长青心中微微一紧,觉得这样的小哑巴有些太遥远了,好像一不留神就要飞走,下意识半蹲下去,握住了她的手,唤道:“婵儿?” 洛婵这才看向他,眼神里流露出几分疑惑,像是在问他怎么了。 迟长青喉头微动,话到嘴边却只是道:“饿了么?早上到现在都没有吃东西。” 洛婵并不觉得饿,她只是头痛,脑子晕乎乎的,浑身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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