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慕寒烟压住心中荒唐的猜测,强装镇定,厉声道:“林副将,你这是何意?!” 林泽勋没回,只是转身对那口棺木跪了下来,眼眶发红。 下一瞬,他身后所有的士兵也随之跪下。 刹那间,盔甲碰撞声如冬日雷鸣震响整座京城—— 耳畔嗡鸣间,慕寒烟只听到林泽勋沙哑的嘶喊:“谢家军出征三十二万人,死亡十七万人,主将谢鹤安——战死沙场,以身殉国!” 空中白雪絮絮飘落,落在黑色的棺木之上,好似蒙上了一层纱。 包裹着小兔子的香囊突然断了绳子,掉在地上。 “让开!”慕寒烟一把推开林泽勋,走到棺木前。 她用尽全力推开棺木门。 身着铠甲的将军双目紧闭,脸上雪白一片,胸腔不再浮动。 已然死了。 慕寒烟瞳孔颤抖,血色倏然从脸上消退,她不相信眼前所见。 “谢鹤安?”她轻唤了一声。 雪花落在谢鹤安的碎发上,却再也唤不醒他那双如星辰般的眸子。 慕寒烟轻触他的脸颊,她什么都感觉得到,眼眶酸痛却流不出一滴泪。 “你怎么可能会死?”慕寒烟低喃了一句。 “你怎么会死!”嘶吼的嗓音里只剩下悲烈。 她死死攥住谢鹤安的双肩,眼前的人却始终闭着双眼。 见慕寒烟情绪崩溃,林泽勋实在看不下去了,站了出来:“帝师,谢将军英雄豪杰,请让他安息吧。” 此话一出,如同一道锋利的刃切开了她的心,鲜血涌出,无法止息。 “住口!”慕寒烟红着双眼,“他不会死的。” 说完,她好似催眠自己一样重复着说:“他肯定恨死我了,他那么记仇,怎么可能会放弃来找我复仇?” 慕寒烟轻轻扶起他,任由他头颈和双手垂落,好似散架的皮影,随动作摆动。 林泽勋拦住她:“帝师!这么做太失礼了!” “我带他去见谢家人。”此刻,慕寒烟已经收住了情绪,她冷静地说。 林泽勋听到这句话,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垂下头思考了片刻,说:“带我一起吧,谢老将军也需要下葬。” 二人带着谢家军的两位统领来到了官道边的小山坡。 林泽勋在谢母的墓边挖了一个墓坑,将谢老将军的棺木放入进去。 他做完这些,回头看向慕寒烟。 只见她还抱着谢鹤安的尸体,坐在前面,一身白衣全被泥土揉乱,狼狈至极。 “帝师,谢将军需要下葬了。”林泽勋提醒道。 慕寒烟身子一顿。 坡上静默了一会儿,她突然开口说道:“你说我做错了吗?” 错? 林泽勋想了想之前慕寒烟所做的事情,对谢鹤安的伤害的确很大。 他斟酌了一下说道:“帝师忠心与陛下,实为忠臣,但是您对谢将军所做之事都选错了方法。” 话落,慕寒烟嗤笑了一声:“忠臣?” 林泽勋一愣。 还没等他想明白,就见慕寒烟微微转头看向他:“你说我是那个蠢货皇帝的忠臣?” 她眸色冷如冰霜,充满了杀意。 哪怕是在战场上斩人无数的林泽勋也不由得心里发毛。 “……帝师?” 慕寒烟倏然收回目光,慢慢起身说:“我所做之事都是为了我自己。”然后又说,“我去给谢将军选棺木,你那个太简陋了。” 说完,她就扶着谢鹤安下了山坡。 林泽勋看着她的背影,心里悲叹不已。 帝师高高在上,如夜空明月,哪怕是谢鹤安这般不寻常之人,也无法触及她的内心。 好不容易对谢鹤安有点感情,可最后还是失去了他。 慕寒烟,终究是一个孤生之人。 三年后,启国皇城,易王爷王府。 “少爷投湖自尽了!快来人啊!” 婢女跳下湖,将浸入水中的男子拖上岸。 谢鹤安还记得自己站在战场上,怎会突然掉入湖中? 待意识慢慢回归,谢鹤安惊愕地伸出双手。 那双被长枪磨损都是茧子的手,如今变得很是普通。 这根本不是自己的手! 突然,一个穿着华丽的女人匆匆赶来,一把抱住了谢鹤安:“儿啊,娘知道你不想娶长公主,但你也不能跳湖啊!” 话在耳边,听懂了,但是又不懂。 谢鹤安抬头去看其他婢女们着急的目光,愕然发现他们都穿着启国的服饰! 唯有谢鹤安愣在了原地。 这里是启国?! 他一个南国大将军居然出现了启国境内?! “夫人,少爷落了水,晾在这里会惹了风寒。” “对对,不能呆在这儿。”夫人连忙起身带谢鹤安进屋。 透过水的倒影,谢鹤安瞪大了双目。 他一脸震惊,发现倒影里的那张脸居然如此陌生! 谢鹤安没想到自己竟然借尸还魂了! 片刻后,谢鹤安才平定气息,去换上了衣服。 面前这位夫人是“他的母亲”苏氏,而他本人正是谢家的大少爷谢景安。 今日易王爷生辰,皇商谢家身为易王爷客卿也被邀请来了。 谢景安跳湖缘由,正是方才他被易王爷看中,欲要他娶了长公主。 苏氏连忙说:“景安,咱们现在就走!你爹这个老骨头还有点人脉,定能护你周全!” 说完,苏氏就带着谢鹤安离开了院子。 刚走到门口就看到对面有几位女子径直走来。 谢鹤安不认识对方,便偏开头当做没看见,可对方就是直奔他们而来。 “苏夫人,这是要去哪儿啊?”头戴桃花的女子含笑说道,只是那笑容一看就是不怀好意。“谢景安被易王爷看中,娶长公主,可是天大的福分!” “就是,谁人不知长公主倾国倾城,更是启国娇娇女!” 其他人纷纷议论,好像给谢鹤安多大的好机会。 苏氏见状将儿子拉到身后,她说:“卓夫人要是觉得好,不如我们让给你的儿子宋景初。” “景安可是易王爷亲自看中的,我们可不敢欺骗易王爷。”卓夫人依旧挂着得意的笑容,“一个小小商户之子能娶到长公主,估计是祖坟冒烟了吧。” “是吗?” 谢鹤安突然开口说话,眼神凌厉地扫过众人,落在卓夫人身上。 “既然如此,我以后就是长公主驸马,就是皇室的人。”谢鹤安勾起一道冷笑,说道,“到时候,我还挺期待看到卓夫人在我面前俯首低头的画面。” “你……”卓夫人一时哑言。 谢鹤安何时这般口齿伶俐了?! 一番话下来,苏氏微微一惊,没想到儿子能说出这么硬气的话。 卓夫人脸上一僵,随即轻笑了一声,神色恶意满满,说道:“你有机会能做到再说吧!毕竟现在的长公主殿下最厌恶男子。” “之前被推荐进去的,如今活下来的不足三人!” “等你活下来,再来和我说这种大话吧!” 说完,卓夫人带着自己一帮附庸嚣张离去。 待人离去后,苏氏才让紧绷的自己放松下来,她对谢鹤安说。 “卓夫人毕竟是兵部侍郎的正妻,咱们小家小户的很多地方要需要她们照拂,这次就算了,以后可不能如此鲁莽地说话了。” 谢鹤安明白,现在的谢家毕竟只是一个商人世家。 虽然是皇商,但是地位终究是最低等的。 谢鹤安心系南国,可是如今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现如今只能依靠谢家而活。 好在身为商人可以四处游商,他以后还是有机会可以去南国看一看。 苏氏带着谢鹤安走到大厅的院子。 还没进去,就听到一个厚重的声音畅然大笑,说道:“长公主殿下,这次诗画会有你来顿时蓬荜生辉了!” 谢鹤安抬眼望去,猝然他的脸色变得苍白。 坐在首位的长公主殿下一身华贵衣裳,眉眼淡漠,唇角微微下沉,的确是倾国之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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