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症来的凶急,确实不可耽误。我会再留片刻,确定无碍了再走。” 迟含真目露感激之色,虚尘也松了口气,知裴右安守慎,上回来看病,看完病后,人便退出屋子,留在院外等待后效,此刻怕也是如此,便叫人搬出桌椅,捧来几样时鲜果子,怕夏夜院中有蚊虫叮咬,又叫弟子熏上熏香,自己在旁陪着,一番殷勤招待过后,才先去了。 裴右安立于月下,衣袍如水,人似玉郎,迟含真亲自端了茶水,从屋里走出来,道:“我知大人新婚燕尔,今夜实在出于无奈,又劳烦大人远道来此,实是感激,更无以为报。我这里也无好茶,只有旧年留下的一块龙芽普洱,方才是我自己亲手泡的,大人请用茶。” 裴右安微微一笑,道了声无妨,随手端起那只茶盏,喝了一口。 迟含真问症。裴右安放下茶盏,道:“是他原症的并发之症,你照我留下的方子,按时给他服药,若我所料没错,应当不会再发。” 迟含真沉默了片刻,道:“大人,这些年,我家族凋败,举目无亲,如无根漂萍,受尽折辱,看惯人情冷暖,早也心死如灰,见到了大人,方知这世上还有好人,心肠才得以渐暖,请大人受我一拜。” 说完,舍了道礼,以寻常女子礼节,向裴右安深深下拜。月下一段身影,纤瘦若竹,我见犹怜。 裴右安道:“女真人请起。你祖父当年一身傲骨,忠肝义胆,于我又有师生之谊。如今这于我不过是顺手之举,你又何须挂怀。” 他抬头,看了眼头顶渐渐升高的那片云后月影,想了下,道:“令弟应当无碍了,如此,我先回了。” 迟含真亲自送他,裴右安再三推辞,迟含真方停下脚步,道走好,想了下,又道:“从小到大,舍下不知道多少身外之物,唯独舍不下读书。大人上回所荐的论衡一书,这几日趁着阿弟病情稳定,我已读完,只是内中有几处不解,若大人何日有空,可否再为我指点一二?” 迟含真自幼喜爱读书,裴右安去往迟家之时,曾数次指点于她。 裴右安道:“我亦无多少的心得。你若不懂,可寻注疏自己对照求解。我记得书坊里有。” 迟含真一顿,随即道:“我知道了,多谢大人指点。” 裴右安微微一笑,朝她点了点头,道了声留步,转身大步而去,身影很快消失在了月影之下。 …… 送走裴右安后,嘉芙便回了卧房,脱衣上床,却哪里睡得着觉。 先前是为今日偶遇萧胤棠感到不安,暂时打消顾虑后,这么巧,裴右安竟又被女冠子给叫走了,白天本就落下了心病,这会儿虽然明知他是去给小孩看病,心里依旧空落落的,没心情看书,更睡不着觉,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只觉头昏脑涨,起来看了下时辰,已过亥时中刻,也不知道裴右安什么时候回来,万一那孩子病情紧急,不定一夜都没法回了,心里郁躁,又嫌起屋里闷热,汗津津的,起身正要再打开一扇窗户,忽然听到外头传来动静,裴右安回了,隐隐听到他在和檀香说话,似乎在问自己睡了没,松了口气,飞快地下床,趿了鞋就要迎出去,才走了一步,又改主意,飞快放下帐帘钻回了床上,扯过被子胡乱盖住胸腹,翻身朝里,装作睡了过去。 一阵轻轻脚步声入内。他先去了浴房,片刻后出来,一阵轻微的窸窸窣窣的脱衣声,接着,帐子被撩开,身边便躺下了个人。 嘉芙依旧不动。裴右安起先也没动她。一会儿,她感到腰后摸过来一只手,钻入她的衣下,指叩了起来,轻轻瘙了瘙她的腰眼。 嘉芙最怕呵痒,拼命忍着,再被瘙两下,实在忍不住,咕叽一声笑了出来,身子跟着就被那手给拖了过去,裴右安抱住她,附耳道:“你就这般侍奉你的夫君?” 嘉芙睁开眼睛,嘟囔道:“我睡着了,被你给痒醒的。分明是你自己叫我先睡,这会儿却又说我的不好。” 裴右安凝视着她风娇水媚的一张娇面,视线渐渐落到她的朱樱唇上,忽道:“再笑一个给我看。” 没头没脑的,嘉芙一时不解,茫然睁大眼睛。 “像今早我送你们到了白鹤观,你朝我笑的那个样子。” 嘉芙这才想起当时一幕。记得他就那么看了她几眼,扭头走了,她还以为他没感觉到呢。没想到这会儿又要她笑了。 嘉芙没法拒绝他。憋了片刻,抿了抿嘴,果真笑了,唇角那只小梨涡若隐若现。 裴右安捧住了她的脸,凑过来,亲了下那只入他眼目的小梨涡,慢慢地,唇移到了她的唇上,张嘴,含住了她。 帐外银灯轻跳,帐内暗香袭人,嘉芙风鬟雾鬓,娇体横陈,被男子一下下地顶送,一回回地摩研,时轻时重,时缓时急,一只玉臂无力挂在了床畔,腕上镯子悬空微微晃动,碰到木沿,发出轻微的一下一下的碰撞之声。 “我和她没什么的,过去只是看病而已。你今晚也很懂事,很是不错。睡吧。” 完事后,睡之前,裴右安搂着嘉芙身子,顺手般地又摸了摸她的脑袋,低头亲了下她的额,柔声说道。 第52章 次日,东宫传出一个消息,才晋为太子侧妃的曹氏,昨夜暴病而亡。据说,太子妃梦中惊闻坐起,倒趿半履,发亦来不及绾,便急召太医前来诊治,又亲自守护于旁,竟彻天明。奈何曹氏从前在武定之时,便罹患腹痛隐疾,当时虽多方调治,却未曾断根,此次又骤然发作,来势汹汹,终究还是未能熬过,不幸亡故。太子妃强忍悲痛,派人告知宗人府,到了天亮,消息传至曹家,曹家上下惊呆,痛哭不已,曹氏母亲被特许入宫。等被带入之时,女儿已停灵于专为往生宫妃备办丧事的极乐殿里,只见到一具楠木棺椁,殿中素幔白绫,宫女太监服麻披白,黑压压地围跪灵前,哀哀痛哭。 太子并不见露面,太子妃却亲自见了曹母,但见双目红肿,未语先是落下了泪。说从前在武定之时,曹氏先于自己侍奉太子,一向敬慎淑惠,那时自己尚未进门,已然和她相惜,结下了姐妹之情,如今终于共居东宫,本想往后同心共力,虞侍太子,却不想她昨夜暴病,太医药石无效,自己在旁,徒然顿脚,天人永隔,悲恸难当。 话没说完,又数度哽咽,以致于口不能言,被女官相扶,泪不能绝。 曹母此前从未听说过女儿有过腹痛旧病,乍闻噩耗,悲恸之余,心中也是惊疑,只是自从女儿进了王府之后,她便再没见过她的面了,只在四时节令,得些王府里送出的赏赐罢了。如今万岁成龙,世子被封太子,女儿也跟着水涨船高,太子大婚次日,她被立为侧妃陪喜,犹记全家欢庆,洋洋得意,做梦也没想到,余荣未散,才不过几天,再得到消息,竟是女儿暴死宫中,自己连最后一面也不得见了。 曹母纵然心有疑窦,又怎敢质疑半句,只怪自己女儿福薄,享不了这天家富贵,泪流个不停。又听太子妃说,可将曹氏平日美德操行上报,求封荣谥,以加哀荣,便颤巍巍地向着太子妃下跪,太子妃又是一番抚慰不提。 萧列日理万机,得报东宫有丧,惊讶过后,也未多想,御笔朱勾,便准了太子妃的请求。曹氏得封名号,葬入皇陵,从前贴身服侍的四个宫女四个太监甘愿殉葬陪主,丧事办的极为风光,曹家过后也得了抚慰。 东宫暴死侧妃的意外,如石子投入湖面,连微波都没漾出几圈,便消弭于无痕。很快,就没人再提那个命比纸薄的女子了,倒是太子妃,新婚不过数日,正喜气当头,却横遭丧讳,难为她年纪轻轻,丝毫没有计较,不但处置得当,事事亲力亲为,更兼仁厚贤达,美名再度彰扬,章家门庭也倍添光彩,过了半月,恰是太子妃母亲过生日,在京凡四品以上官员女眷,无不上门庆贺,皇后周氏也打发人送去贺礼,并特许章凤桐于当日回府省亲,章夫人脸面生辉,进宫谢恩。 待人走了,林嬷嬷入殿,周氏知她应是来禀前次命暗中查访萧列于太子大婚之夜行踪的进展,便屏退了宫女太监。 林嬷嬷低声道:“启禀娘娘,我私下查遍自己人,前两日终于叫我探听出来一个消息,说那夜城北安定门曾出去过一行数人,其中一人罩了披风,遮住头脸,坐于马上,足未落地,看不见他面目,几个随从,当值城尉也不认得,只其中一人出示宫牌命开门,看他样子,似是宫中年轻太监,那几人出城,便往北而去,不知所踪。我若所料没错,那人当是万岁爷了。因那夜,李元贵去了裴家贺喜,伺候万岁的是崔银水。那年轻太监的样貌,听起来和崔银水倒是无二。” 周氏眉头蹙了蹙。 “万岁爷身边那几个亲信近卫,自然是不能打听的。我便去试探崔银水的口风,说娘娘知道他伺候万岁辛苦,要给他赏赐,没想到这阉人极是狡猾,说什么自己下贱,伺候万岁是前世修来福分,不敢要娘娘奖赏,若娘娘定要奖赏,便请他干爹代受。断了子孙根的兔崽子,滑溜的跟泥鳅似的,我说了两句,便晓得了,想从这阉人嘴里问出话,怕也没多少指望,便不敢把话说的太透,怕他转头去禀了李元贵,若叫万岁知道,反是给娘娘惹祸,故便回了。全是我的没用,请娘娘责罚。” 林嬷嬷说着,见周氏眉头越皱越紧,急忙趴下去磕头请罪,半晌没听她开腔,偷偷抬眼瞧去,见她双目直勾勾地盯着前方,仿似在出神地想着什么,模样怪异,一时不敢再发出声响,只屏住呼吸候着,半晌,终于听到皇后道:“你确定,万岁那夜出了城北?” 林嬷嬷忙用力点头:“十有八九,那一行人就是了!” 周氏道:“你再派信靠的人,去城北慈恩寺里继续给我悄悄地问,那晚上,寺里有没有到过什么特殊的人,都去了哪里。” 林嬷嬷是周氏乳母,周氏当初被老皇帝做主嫁给萧列时,她便已跟来,知道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隐秘,一愣,想起了件事,倒抽口凉气:“娘娘你是说,万岁爷那晚上竟去了慈恩寺的那个地方?” 周氏面肌微微扭搐,咬牙道:“半夜三更,私密出宫,还是城北,不是那里,会是哪里?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本以为他早放下了,没想到到了如今,他竟还念念不忘,才进京城几天,活人不看,竟跑去死人那里悼亡……” 她猝然停下,嘴唇微微颤抖,十个尖尖指甲,深深插入掌心肉里,也不觉得疼,只长长呼吸了一口气,最后起身,冷冷道:“你立刻去查,一有消息,就报給我。” 林嬷嬷应声,从地上爬起,转身退了出去。 …… 章家夫人过生日,太子妃又获准回府省亲,当日章家门前,但见香车玉马,往来不息,因到的都是各府女眷,太子妃也会出宫回府,为母贺寿,章家怕冲撞了,一早起便将整条街封住,到了傍晚,街头街尾,亮起连绵不绝的一片明角灯,灯火通明如昼,各府女眷陆续到来,停的马车和轿子,首尾相连,竟将整条街占满,路人远远翘首围观,但见宝马雕车,靡丽竟奢,难以描摹。 裴右安和萧胤棠虽私下断无往来,但明面上还是和气的。萧列入京城后,裴家、章家、周家这几户,如今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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