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 小姑娘又笑了起来,引着谢洛生一边往里走,一边欢快地咕哝道:“ 起初我还不知道哪个是谢少爷,我们班主说人群里最俊的那个就是,我出来,一眼就看到你啦。” 谢洛生怔了下,揉了下自己发红的耳朵,轻声说:“ 你们班主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小姑娘眨了眨眼睛,道:“ 我们班主什么都晓得的。” 后台都是戏班子的人,在收拾布景,忙忙碌碌的,穿过长长的楼道,容述身上的戏服已经脱了,脸上妆还未卸。他今日唱的是《玉堂春》,勾了眼角,胭脂晕开一片红,微卷的长发散着,正同身边一个中年男人说着什么。 小姑娘说:“ 班主,谢少爷来了。 容述对那中年男人吩咐了一句,才抬眼看着谢洛生,说:“坐。 ” 谢洛生含糊地应了声,有些不自在。 容述目光落在谢洛生身上,道:“谢少爷喜欢听戏?” 他说:“ 我还以为谢少爷这样留洋回来的,应该会更喜欢新式的东西。” 不知怎的,谢洛生竟从他平淡的语气里听出了几分玩味。 谢洛生轻咳了一声,不闪不避的,说:“好的东西没有新旧,都值得被喜欢。” 05 00:04:41 6 容述不置可否。 苏三的妆还带在脸上,容述坐在镜子前,随手拢了头发亲自动手卸妆。 谢洛生没坐,靠着屋子里的硬木桌,领他进来的小姑娘给他端了杯热茶,谢洛生道了谢,安静地看着容述。 二人谁都没有说话。 容述脸上抹了油彩,涂着红胭脂,眼尾上挑,红嘴唇勾得鲜亮,他动作熟稔,洗尽铅华似的,渐渐显出那张脸原本的轮廓来。谢洛生看他抹嘴唇时,口脂晕开,手指白皙,修剪得宜的指甲面沾了薄薄的一层红。 谢洛生不自觉地盯着那片指甲尖,铜镜里映出二人的身影,一前一后,隔着些距离。清贵的年轻人身姿挺拔,臂弯里挂着风衣,衣冠楚楚。 外间是戏班子里的人高高低低交流的声音,雨声淅沥,间或几声电闪雷鸣,彷佛将这个夜晚无限拉长了一般。 谢洛生突然想起报纸上说,容述的父亲其实是个洋人,容家的上一任当家人容欣是容述的母亲,后来同一个来华的英国人相恋,在当时还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容述肖似其母,乍看上去虽然看不出混血的血统,可五官深邃精致,瞳色淡,细看之下透着浅浅的蓝,大抵是遗传了他父亲的。 突然,那双眼睛透过镜子对上了谢洛生的目光。 谢洛生呼吸顿了顿,垂下眼睛,掩饰性地去将开了一条缝的窗关实了,手指尖淋着水汽,搓了几搓,心里才平缓下来。 容述说:“饿了么?” “茶楼里备了些东西,待会儿一起吃?” 谢洛生怔了下,说:“好。” 容述站起身,目光落在谢洛生身上,说:“我换身衣服——” 谢洛生猛的反应过来,道:“我先出去看看。” 容述看着那张少年老成的平静面容上露出的几分窘迫,扯了扯嘴角,懒洋洋道:“不回避也行。” 容述的戏班子常驻喜悦楼,喜悦楼地段好,自打他在这儿唱戏,茶楼都翻新了一回,这些年下来,喜悦楼和容家班都成了老相识。 一张挨一张堆成的大长桌,桌上摆的都是酒菜熟食,还熬了锅热乎乎的羊肉汤,腾腾地冒着热气。 容述坐在主座,戏班子里的人擅察言观色,虽然不知道谢洛生什么来头,可他那一身气度一看就不是寻常人,都让他坐在容述旁边。杯盏交错间笑笑闹闹,你一句我一言,别有一番热闹。 容述对谢洛生说不用拘束,小姑娘抱着碗,含糊不清地插嘴道,“对,谢少爷不用客气,忙了一宿,我们都饿坏了。” 另一个人说:“你忙什么,就在旁边扒着帘子听班主唱戏,什么也没干。” 小姑娘不服气,道:“我给班主拿行头,端茶送水,怎么就没干活了。” 几人说着就闹了起来,谢洛生不自觉放松了下来,他又看了眼容述,容述面前有人给他盛了碗汤,他只看着,不掺和不阻拦,自然也没人敢上来闹容述。 谢洛生就不一样了,他年轻,几杯热汤下肚,戏班子的人架不住好奇心,都将目光转向了他。 当他们得知谢洛生是留过洋的医学生,都哇了一声,纷纷叫谢洛生谢医生,语气钦佩又羡慕。 谢洛生是受的是平等教育,性子清冷,不习惯他们那样的眼神,有些招架不住,道:“还在学习,算不得正式医生。” 小姑娘春迎拿下巴枕着手臂,说:“迟早的嘛。” 她神态娇憨又天真,道:“谢医生,国外的月亮圆不圆,亮不亮,也会下这样大的雨吗?” 谢洛生很有耐心,说:“国外的月亮和国内的一样。” 春迎噢了声,挨得更近了,问:“国外有京戏吗?” “有没有像我们班主这样的角儿?” 谢洛生抬起头,看了眼容述,慢吞吞地说:“国外没有京剧。” 容述正靠在椅背上,漫不经心地看着他们。 春迎惊奇地说:“他们不听戏的呀,那听什么?”顿了顿,又道:“连戏都没得听,也没有班主这样儿的角儿,好可怜。” 语气里甚至有几分怜悯。 谢洛生莞尔,正想开口,只听容述不咸不淡地道,“话都叫你说完了。” “真想知道,明天送你去学堂读书。” 春迎睁大眼睛,可怜巴巴地叫了声班主,她噘着嘴,说,“我就想跟着班主唱戏。” “戏也没见你正儿八经地学,”容述说:“不要闹了,时间不早,吃完了就都回去休息。” 他看着谢洛生,眼神有几分询问。 谢洛生当即站了起来。 戏班子里的人招呼谢洛生,说:“谢医生,常来啊。” 谢洛生说:“好。” 雨小了,二人上了车,新修的柏油马路上已经没什么人,偌大的电影海报被雨水打湿了,贴着墙,将掉不掉。 车开出去了一会儿,谢洛生才反应过来,这不是回公馆的路。 容述说:“时间太晚了,去我那儿将就一宿吧。” 谢洛生犹豫了一下,轻声说:“太打扰容先生了。” 容述闭着眼睛养神,淡淡道:“不碍事。” 谢洛生知道,他们去的是容述常住的公寓,一时间,心里有些微妙,可旋即,又想,大抵是容述懒得这么晚回容公馆,不过是让他暂住一宿,没别的意思。 容述的这间公寓比之堂皇奢华的容公馆,多了许多生活气息。墙上挂了幅相片,是个风姿绰约的妇人,看面貌,是容述的母亲。 大抵是还没让佣人收拾,屋子里乱,能窥见几分容述的生活痕迹。 容述从容地将丢在沙发上的衣服随手一团,就丢在了一旁的竹衣篓里,又回了房间,从自己的女士睡袍里翻出了一件男款,拿给谢洛生,道:“没新的了。” 谢洛生抱着光滑的真丝睡袍,干巴巴地说:“没关系。” 容述点了点头,扬了扬下巴,道:“浴室在那儿,这里是客房,你自便。” 容述想起什么,又说:“公寓里有点儿乱,明天会有佣人来收拾。” 谢洛生怔了半晌,后知后觉地说了句“好的,谢谢”,临到浴室门口,谢洛生猛的反应过来,他想,红遍上海滩的名角儿容老板,穿上旗袍风情万种的容先生,离了佣人管家,估摸着,这人能将自己的生活弄得一团糟。 这么一看,倒有几分名门望族出身的娇生惯养的劲儿了。 琢磨着,谢洛生竟然觉得容述——有点可爱。 05 00:04:44 7 雨已经停了,公寓里安静,偶尔几记车从马路上过的声音也远远的,若隐若现。 热水从喷头里出来,淋在脸上,谢洛生闭了闭眼睛,温热的水滑过皮肉,驱走了寒意,也消散了疲惫。 谢洛生洗完了澡,捏着容述的睡袍,上好的缎子,光滑柔软,睡袍是很私密的东西,滑过躯体贴着皮肉时,竟让谢洛生有些没来由的脸热。他们身量相当,穿着竟也算合身,谢洛生还闻到了衣服上一股淡淡的香。 他强迫自己收起发散的心神,搓了搓自己的脸颊,时间已经晚了,谢洛生将自己埋入柔软的被褥里。 不知怎的,谢洛生恍恍惚惚地梦见他在留学时的光景,他那时交了个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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