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见陆钦差这次很快收回了筷子,像是想将鹅肉让给县主,可县主却也跟在他后边搁下了筷子,面无表情地说:“我吃饱了。”然后起身就走。 朱县令脸都苦绿了,正想说点什么打破僵局,见陆钦差也撑案站起,一句话未留回房去了。 陆时卿回房后歇了一晌便去沐浴了,等拾掇完毕,翻读了几本公文,召来曹暗询问刺客案的进展。 曹暗回禀道:“郎君,照长安现今的动静瞧,凶手应该找好了替罪羊。此人知道圣人多疑,遇事必要弯绕思虑,一层布置是不够的,故而先嫁祸给了韶和公主。圣人一定与您及县主一样,不会轻易接受这个结果,而一旦他往里深入查探,便能顺藤摸瓜,找到另一个替罪羊,也就是凶手真正欲意栽赃的人。但小人想不通,这个即将倒大霉的人是谁?” 陆时卿略一思索:“二皇子。” 曹暗一惊:“二皇子如今已然日落西山,谁还不肯放过他?” 他摇摇头:“表面看来是在嫁祸二皇子,最终目的却是阿濯乃至元家。上回盂兰盆法会,虽未有证据直接证明是二皇子陷害了阿濯,但依照当时的利益关系看,圣人心中多半已认定是如此。也就是说,在圣人看来,他的二郎近来是在针对六郎的,而如今,一个针对六郎的人却向元家下了毒手……你以为,这将给圣人提供一条怎样的思路?” “圣人会觉得,元家兴许与六皇子有牵扯。”曹暗霎时下了层冷汗,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身,“此人心思高妙,一石二鸟之计着实狡诈!郎君,咱们该如何应对?” 陆时卿笑了笑:“计策虽妙,却可叫他未成先夭。你想想,圣人既要顺藤摸瓜,该从谁查起?” “刘少尹。想来刘少尹已被凶手收买,到时指不定在御前供出什么来。” 他冷笑一声:“那就叫他永远也没这个机会开口。” 曹暗颔首应是,正欲告退去办,突然想起桩旁事,踌躇道:“郎君,县主似乎心情不好,您是否该去与她解释几句?” 陆时卿默了默没说话。 他继续小心翼翼道:“小人知道您顾虑什么,您无非是担心,她别有用心地接近你,万一晓得了您暗藏多年的幕僚身份,令您无法再站在绝佳的位置操控朝局,从而耽搁了大事。但照小人看,县主哪怕并非绝对的真心实意,也必然不是想害您。您可晓得,她遇刺当日,缘何回头中了埋伏?” 陆时卿这下抬起眼来,眼色疑问。 他便将刺客令元赐娴误会陆时卿遇险的经过讲了,然后道:“县主若一点不在乎您,彼时怎会心急忙慌走回头路去救您?今日也是,那不上道的话是朱县令讲的,可她偏偏生了您的气,可不正是因了她无所谓朱县令如何看她,却在意您吗?左右都是误会一场,您与她解释几句也不花多少力气……” 未听他将话说完,陆时卿便已接连变幻了神色,到得最后倏尔起身,一阵风似的走没了影,不料方至月门,就见门槛对头来了个人,正磨磨蹭蹭,犹犹豫豫往这儿走。 是元赐娴。 两人倏尔齐齐停步,惊讶对望。 第36章 036 天色已然昏暗了,今夜无月,倒是满天星斗熠熠灿灿,河汉纵横分明,将整个唐河县笼在一片瑰丽的光泽里。 珠星粲然,一门之隔,自然也瞧得清彼此的神色。两人大眼瞪小眼一晌,元赐娴先道:“陆侍郎。” 陆时卿轻咳一声,“嗯”了一句。 “您可是来寻我的?”她继续问。 他微微一滞,一个“是”字临嘴一滑,转而道:“睡不着,出来走走。” 他方才当真脑袋一热就冲出来了,其实并未想好合适的说辞,加之元赐娴出现得突然,便想先拿“散步”做借口缓一缓。 陆时卿答完又问:“你怎么?” 元赐娴撇撇嘴,很小声地哼了一下,瞅着自己的鞋尖说:“我也睡不着,出来走走。” 他“哦”了一声:“那就走吧。”说完转身往外头去。 元赐娴在原地愣了几个数,意识到这似乎是邀她一道散步的意思,方才抬脚跟上。他似乎刻意压小了步子,所以她很快就与他齐平了。 两人一路无话,直至横穿过一整个院子,却突然异口同声道:“我……” 陆时卿停下步子,偏头看她,大抵是叫她先说的意思。 元赐娴转过身面对他,犹豫了下道:“对不起,陆侍郎,其实我是来与您道歉的。” 陆时卿倒是被她这话惹懵了:“你道什么歉?” “方才听院里小厮说起,我才知今日原是您的生辰,若我早晓得,就不与您置气了。反正寿星最大,生辰这天,做什么都可以被原谅的。” 她的语气闷闷的,听来并不如何高兴,像是勉强迁就他。 陆时卿心里有些哭笑不得:“做什么都可以被原谅?” 元赐娴点点头,看了眼天色,补充道:“天亮之前可以。天亮以后,我可能会重新生您的气。” 她说话的时候一直低着头,只留给他一个头顶心看。陆时卿垂眼瞧了她一会儿,笑得颇是无奈:“天亮也不用生气了。朱县令说的都是子虚乌有的事。” 元赐娴微讶之下抬起头来。她的确记得他下午否认了一句,但她没信。毕竟朱县令怎可能当着钦差的面信口雌黄。 “他怎敢骗我,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陆时卿没法解释,推诿道:“我哪知道他何故突犯失心疯?你只要晓得我没答应过那种事就行了。” 元赐娴面露狐疑:“我不信。”说完补充道,“除非您发个毒誓。” 他一噎:“什么毒誓?” “倘使您眼下是在骗我,天亮之前就将粘一身狗毛。” 真是够毒的。他一时被气笑,却还是照她说的,一字一句发了誓。 元赐娴这下才算勉强信了,心情不错地拍拍手道:“好吧,暂且信您了。” 陆时卿瞥瞥她,刚预备叫她回房歇息,却忽听一阵“咕噜噜”的响动。他目光一动,下移至声来处——她的肚子。 元赐娴早在“咕”声落,“噜”声还未起的时候便尴尬地抱紧了肚腹,不料还是被他察觉了,只好讪讪笑道:“陆侍郎,我晚膳没吃饱,本来靠您一口气撑着,现在原谅了您,肚子一下就空了。” 陆时卿又好气又好笑:“我看你晚膳吃得不少,没怎么动筷的怕是我吧?” 是哦。她点点头:“那您难道不饿吗?” 他肯定道:“不饿”。话音刚落,寂静的夜却再度被一阵“咕噜噜”的声响打破。 陆时卿一愣。这声音不是他发出来的吧。一定不是。 元赐娴却已捧腹大笑起来:“您这人真是口是心非!” 他瞧着眼前笑得前仰后合的人,半晌叹了口气:“我叫人拿些吃的来,一份送到你院里,你回去等吧。” 元赐娴却摆摆手拦下了他:“夜都深了,何必再扰人家,咱们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陆时卿心里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一炷香后,两人偷偷潜入了朱府的灶房。元赐娴猫腰打头阵,陆时卿拗不过她,被迫殿后。再往外,灶房门口蹲了被主子喊来望风的小黑。 元赐娴心里奇怪,这朱府好歹是个县令府,怎得家丁如此之少,尤其灶房周围,竟连个看门的也无。 陆时卿却明白了。估摸着是朱县令有意叫他和元赐娴今夜无忧无虑“畅游”朱府,这才将人都给撤了。所以当元赐娴在灶房摸着黑,艰难地找吃食时,他非常干脆地打着了一个火折子。 元赐娴一惊,抬手就要去灭火,压低了声道:“会给人发现的!” 他侧身躲开:“被发现如何?他朱县令还能报官抓了你我?” 哦,说的也是。 陆时卿见她不反对了,便就着火折子的光,点亮了屋子里的油灯。四面一下灯火通明,干净的灶台上摆了好几筐新鲜的蔬菜,还有和好的面团,只是搁久了,似乎稍稍有些发硬。 元赐娴一愣,嘀咕道:“怎么没有现成的吃食啊。” 陆时卿晓得这必然也是朱县令的手笔,觑她一眼:“方才谁说要自己动手的?” 她皱了下脸:“是我说的不错,可我以为只要端几个盘子就够了。我不会做菜啊。”她说完,略带期许地望向陆时卿,“或许您会?” 回答她的当然是一个眼刀子。 他一个男儿,还有洁癖,必然厌恶烟气冲天的灶房。元赐娴对此倒也理解,只是没吃食可怎生是好,她快饿死了。 陆时卿见她饿得面如菜色,叹口气道:“还是叫人吧。”说罢转身就走。 元赐娴一听这话却不依了,扯住他袖子说:“别别,我试试,万一我天赋异禀呢?” 万一她天赋异禀,做了碗好吃得令人永生难忘的面,从此抓住了陆时卿的肚腹,叫他再也无法割舍她呢?何况今日是他的生辰,下碗面再合适不过,简直是天赐良机。 想到这里,元赐娴心里已经开花了,充满干劲地撸起了袖子,打水净手。 陆时卿见她一副仿佛要揍人的架势,虽不敢苟同,却好奇她能做出个什么来,便站在一旁未加阻拦,直至瞧见她拿了把庖刀,一刀就往面团上劈去。 “啪”一声,发硬的面团被拦腰砍成两半。 “……”陆时卿虽是头一次进灶房,却也知道,和面绝不是这样和的,要不怎么不叫砍面? 他回忆了一下上次在长安西市,观察点心铺伙计做包子的场景,然后目不忍视地道:“我来吧,你去切菜。” 她刀工这么猛,切菜总行吧。 元赐娴也觉得如此操刀似有不妥,沉吟了一下,不好意思笑道:“那就麻烦您了。” 陆时卿净完手就去和面了,边和边叹息。他究竟是倒了几辈子霉才会碰上元赐娴,如今竟连下人的活计也要过手。 元赐娴在旁清洗苋菜,一面瞅他,对他的手法赞不绝口:“陆侍郎,能被您如此揉搓,这块面团真是三生有幸了!” 也不知她这句话戳着了什么要紧的念头,陆时卿动作一顿,忽然浮想联翩起来。 他记得,在那个荒诞的梦里,他也曾这样揉搓过什么。 他直直盯着手下雪白的面团,飞快压抑下体内一丝异样,默不作声继续和。 元赐娴勉强切好了菜,除去刀挥得稍微猛了点,险些劈裂了砧板以外,倒也未生什么意外,只是干完活偏头一瞅,却被陆时卿手中根根都有小指那般粗的面条吓了一跳。 她好像没吃过这样的面。 但她不好意思挑三拣四,违心夸赞道:“陆侍郎,您实在太厉害了,这活做得真精致。” 陆时卿哪里听不出她的心里话,觑她一眼,却也不想谦虚,毕竟他初次尝试,能摸索成这样已经很不容易,就道:“好了,你下面吧。” 她备受鼓舞地点点头,待将食材与面条一一摆好,拿起锅铲,却蓦地一愣。 她皱眉思索一番,忍不住问:“咱们是不是少做了点什么?” 陆时卿洗完手回头一看,视线下移至堆满了柴火的灶洞,疲惫道:“是忘了生火。” 他只得再一头扑回了灶洞。 很快,灶房里就烟火气弥漫了,陆时卿一边坐在小杌子上烧柴,一边问上头元赐娴:“火够了没?” 元赐娴哪里知道分寸,见一锅水半晌都未烧沸,就一直道:“不够不够,继续添!” 陆时卿便一捆一捆往里扔柴火,等她说“够了”,他一张俊脸已然被烟熏灰,狼狈得不辨面目。 元赐娴见了,笑得花枝乱颤,差点手一抖往锅里撒了一铲盐,气得陆时卿一头栽进水里抹脸。 虽说过程兵荒马乱了些,但当清汤寡水的苋菜面出锅,两人其实还是抱了一点希望的,一人抽了双筷子,站在灶头前,端了个瓷碗面对面瞅着彼此,似乎都在等对方先下口尝试。 踟蹰半晌,元赐娴道:“不如我数三下,咱们一起动筷子?” 吃个面而已,又没毒,这么麻烦做什么。陆时卿皱皱眉:“不必了,就我先吃吧。”他说完,夹起几根粗面塞到嘴里。 元赐娴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脸,有些害怕又有些期待,却见他神色始终如一,未曾有一丝一毫变化。 她忐忑问:“怎么样?” 陆时卿慢条斯理咽下面条,然后平静道:“挺好的,你吃了就晓得了。” 元赐娴心中一喜,赶紧下筷,刚塞了根面条到嘴里却是面容一僵。 太,太咸了!她的亲娘哟! 陆时卿微笑望她,故作疑问状。 她瞅瞅他,只好继续试着嚼了一下。 啊呸,太,太硬了! 元赐娴快哭了。所以他是为了骗她将面条吃下去,才故意作出云淡风轻的模样? 她扭头就想将东西吐了,却听对头人沉声咳了一下,仿佛在警告她。 这面是他辛辛苦苦和的,她就这样吐了,不合适吧? 元赐娴自然领会了他的意思,却是咸得泪花都溢出来了,咬着面条含糊而憋屈地道:“您若有本事吃完,我也绝不浪费。” “你说的?” 见她点头,陆时卿冷笑一声,低头就吃了起来。 元赐娴瞧得目瞪口呆,却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收也收不回,只好埋头跟上他的脚步。 陆时卿起先还是风雨不动的,吃到后来也终于演不下去了,眉头深蹙,嘴角抽搐。元赐娴更夸张,一边冒泪花,一边硬着头皮往嘴里猛吸猛灌。 直至两碗苋菜面都见了底,两人才“啪”一下齐齐将搁下瓷碗,一边嚼着嘴里还没烂的面条,一边愠怒地盯着对方。 第37章 037 两人费力吞咽下一嘴的面条,突然又不想搭理对方了,沉默着收拾了碗筷,熄了油灯步出,忽见守门的小黑四仰八叉,肚皮朝天躺倒在地。 元赐娴一惊,小跑上前,未及靠近便先闻着一股浓烈的酒气。她一愣,这才注意到一旁有一坛被咬破了封口顶花的陈酒。 这…… 陆时卿后脚上前,见状也是一噎。 那坛酒原先摆在灶房门口,估摸着也是朱县令给他准备的。他不觉自己与元赐娴已到了孤男寡女,深夜对饮的地步,故而方才便装作了没看见,不料这傻狗望风望得太萧瑟寂寞,竟偷来了喝,还喝了个酩酊大醉。 元赐娴蹲身拍了拍小黑的肚皮,低声唤道:“姓黑的,醒醒!” 姓黑的纹丝不动。 她叹口气,又去揪它眼皮,捏它爪子,将它浑身挠了个遍,一顿下来却仍是徒劳无功,只好将小臂探过它身下,想将它抱起来。 这一使力却没抱动。她回头看看陆时卿,见他站在半丈外负着手,一脸的事不关己不愿靠近,无奈之下便再来了一次,吸气,屏息,心中默念:三,二,一,起——! 却依旧抱不动。 元赐娴犹豫一晌,复又回头望向等在原地,神色略有不耐的陆时卿,叫了他一声:“陆侍郎……” 陆时卿目不斜视,看也不看她与狗的方向:“贵干?” “我抱不动小黑,您能不能给我搭把手?” 他被气笑,偏过头来,难以置信道:“你在跟我说话?” “那不然呢?”她瘪着嘴蹲在地上,可怜巴巴眨着眼瞅他。 陆时卿一下就记起当初她像朵蘑菇一样蹲在他浴桶里的模样,心底莫名一软,却仍旧坚决拒绝:“不可能。” 元赐娴蹲着身朝他挪了两步,仰头道:“咱们打个商量呗……” “没得商量。”他深吸一口气,忍耐道,“你先回去,吩咐人来抱一趟就是了。” 她想想也对,道了句“好吧”便起身放弃了,刚欲随他回去却突然想到什么,止住他:“等等。” 陆时卿停步回头。 “陆侍郎,您可还记得,您方才与我发了个毒誓?” 他心里咯噔一下,仿佛猜到她心内所想,想装作没听见,抬脚就走,却被她扯住了袖子,听她道:“您抱着小黑回去,若是一根狗毛也没沾,我就彻彻底底信您了!” 他嘴角微抽:“那你爱信不信。” 元赐娴松开了他的衣袖,垂眼道:“我明日就回长安了,您怎忍心叫我负气出走。” 陆时卿心道她不负气难不成就不走了,换了敬称淡漠道:“动怒伤身,县主还是想开一点,为了陆某不值得。” 她撇撇嘴:“好吧,那您先回房,我再去抱抱小黑看。” 陆时卿略一颔首:“您请便。”说罢不再停留。 元赐娴又蹲回地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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