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来说,“和离”这两个字就仿佛黑暗里的一缕光一样,这十几年来,她并非没动过这个念头,有无数次,她都想紧紧地抓住那缕微光。 萧燕飞再道:“外祖父说,他年轻时曾带您一起走过大景六州,最远至西南益州,见识过辽阔壮丽的大山大河,以后您可以带着我和烨哥儿一起去看看那另外一半江山。” “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我们还可以一起出海,去遥远彼岸的西洋看看不一样的风景。” “娘,您可愿意?” 殷婉还没说话,萧烨已经在一旁兴奋地频频点头,还往她唇间塞了一颗粽子糖,亮晶晶的大眼眨巴眨巴,似在说,娘,您就答应吧。 “愿意。”殷婉几乎是脱口而出,粽子糖甜丝丝的滋味弥漫在口腔中,直蔓延至心口,让她觉得格外熨帖。 然而,话出口后,她的理智就又回来了。 和离其实没那么简单的,她要考虑的不仅仅是她自己。 压下心头的骚动,殷婉轻抚着女儿白皙无瑕的面颊,正色道:“燕儿,比起这些,我更想亲手送你出阁。” 她亏欠了这个女儿十五年,现在燕飞就快出阁了,她这个做母亲的能为她做的也唯有这些了。 如今她能带着孩子避在娘家,可若是和离,一个和离妇又岂能送萧家女出阁? “可以的!”萧燕飞含笑点头,用一种异常笃定的口吻道,“娘的愿望,都会实现的。” “所以,娘,与他和离吧。” 殷婉的心口柔软如水,暖洋洋的。 女儿那笑吟吟的表情似在告诉自己,她会永远站在自己这边,会是自己最坚实的后盾。 明明,自己应该成为女儿的后盾才对。 殷婉一把揽过了萧燕飞,将她搂在自己的怀中,心头激荡不已。 自从知道两个女孩子被交换的真相后,她的心就不曾真正平静过,午夜梦回时,梦中的她时常在尖叫,那种歇斯底里、让人听着毛骨悚然的尖叫。 她恨上天待她不公,不明白为何偏偏是她…… 直到这一刻,她的心头喧嚣不止的惊涛骇浪才略略地平复了一些。 上天不公,可她并不孤独。 她有爹爹,有娘亲,有燕飞,还有烨哥儿。 良久良久,殷婉才贴着女儿的耳畔,用低不可闻的声音道:“好。” “……”被遗忘的萧烨眼巴巴地看着殷婉与萧燕飞。 他觉得自己是大孩子了,可是,娘亲和二姐姐说的话,他怎么还是有点点听不懂呢。 萧烨心里有很多疑问,也很想问,可又怕问了会显得他还没长大。 嗯,他还是记下来,一会儿偷偷问问外祖父吧,外祖父那么聪明,外祖母总说他是老狐狸,他肯定知道的。 萧烨在心里打定了主意,笑眯眯地捡着他能听懂的话附和道:“娘,我也会送姐姐出阁的。” “我听外祖母说,新娘子出嫁,是要由小舅子把新娘子背出门的。”萧烨挥了挥小拳头,信誓旦旦道,“我天天在练弓射,练举石锁,我很快就可以背动二姐姐了。” 小家伙挺起了小胸膛,自信满满地笑了。 殷婉与萧燕飞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了小家伙身上,他才六岁,个头还不足四尺呢,这小身板根本不可能背得起萧燕飞,萧燕飞背他还差不多呢。 母女俩相视一笑,抱作一团,笑得不得自抑。 萧烨有些不依了:“我真的可以的!” “夫人。”璎珞打帘进来了,不得已地打断了笑语声,“门房那曾婆子又回来了,说大姑奶奶有话让她转达。” 殷婉道:“不见……” 话音未落,萧燕飞轻轻地按住了殷婉的手背,笑了笑:“娘,后面的事,都交给我吧。” “娘亲可是有女儿的人呢。”她半是自夸半是撒娇地笑了,“放心。” 这笑容犹如那波光粼粼的湖面上泛起了一圈圈的涟漪,荡漾进了殷婉的心中。 放心。 那天她发现老爷子的药膳被殷焕做了手脚时,气得手脚发抖,当时女儿也是这么对她说了一句:放心。 殷婉情不自禁地笑了:是啊,她是有女儿的。 她的女儿那么好! 萧燕飞抬眼对璎珞道:“让她进来。” 于是,曾婆子气喘吁吁地再次踏进了东次间。 来回走了这一趟,她的额角沁出了点点汗液,行礼后,恭敬地说道:“侯府的大姑奶奶让奴婢给您传话,说侯爷刚从幽州回来了,右腿伤得很重,已经请京城各大医馆的大夫都看了,说是不得不截肢,武安侯府是武将出身,侯爷若截了肢,日后还要精心养着,打算辞了这武安侯的爵位,请您带表姑娘、表少爷赶紧回侯府去。” 说完之后,曾婆子喘了大口气,暗自为萧氏让她传的这番话心惊不已。 不过是去了趟幽州,上回来家里时还威风凛凛的武安侯竟然就要变成残废了? 萧燕飞淡淡一笑:“娘,这是拿爵位当诱饵勾您呢。” 大景朝建国时,太祖皇帝□□封爵,只封了四公二十侯六伯,开国之后再未分封过功臣,武安侯府哪怕再式微,那也只是相对其他勋贵,在这大景朝也有着至高的地位。 不然,当年殷家也不会被武安侯府逼得四面楚歌,只能嫁女,并且为了女儿在侯府的日子好过些,还附上了一半身家。 萧燕飞又转头对曾婆子说:“你去告诉我那大姑母一声,武安侯府就要被夺爵了,这回是又想拉我们殷家下水吗?” “知秋,赏她一枚金瓜子。”萧燕飞意味深长地对知秋眨了下右眼。 曾婆子喜出望外,笑得合不拢嘴,谢了姑娘的赏赐后,就随知秋出去了。 走到廊下时,知秋塞了枚金瓜子给曾婆子,又附耳交代了两句,曾婆子唯唯应诺,立刻明白了。 小心翼翼地收好了金瓜子,曾婆子又疾步匆匆地回了大门那边,步履如飞。 “老姐姐……”大门外,侯府的胖婆子刚凑上来,就被曾婆子不客气地推了一把。 “滚滚滚!”曾婆子一手叉腰,一手指着侯府的胖婆子,扯着大嗓门骂道,“我们姑奶奶都说了不见,你们侯府怎么就不会听人话呢?” “怎么?你们萧家要被夺爵了,就又想着把我们殷家也拖下水?哼,不就是想拿我们殷家的银子去疏通打点吗?” “还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话说得再好听,还不是为了求财,当我们殷家傻吗?” “没事的时候,就端着架子爱理不理;有麻烦的时候,倒想到我们殷家了?” “这前倨后恭的,什么德行!” 婆子连喝带骂,嗓门极大,沿着狭长的胡同传了出去,不免引来路人的好奇,不少人走过时都侧头往胡同里看了看,也有驻足的。 马车里的萧氏也听得清清楚楚,脸都青了。 她原本从容的气度有点绷不住了,略显急躁地挑开窗帘一角,傲慢地抬起了下巴,冷冷道:“什么叫作萧家要被夺爵?” “什么叫作要拖殷家下水?” “你回去告诉殷婉,她嫁进萧家,就是萧家妇,有儿有女,自当为了夫家周旋。” “殷家本就绝了户,舍些银子为萧家奔波有什么不对?” 萧氏气得牙痒痒,额头浮现一抹阴云。 在家从父,出嫁从夫,这本就是理所当然的。 曾婆子面露不耐地反驳道:“咱们姑奶奶家财万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她干嘛自找罪受,回侯府伺候这一大家子,再和侯爷一同落罪。” “今时不同往日,现在啊,就算侯爷要入赘,咱们姑奶奶也不愿意要这么个残废!” 话音未落,她不等萧氏再说什么,就重重地关上了大门,门板差点没拍在侯府那胖婆子的鼻尖上。 萧氏气得肺都要炸了,脸色发紫,指尖攥紧了窗帘一角,沉声道:“再去叩门。” 胖婆子连声应诺,再次抬手叩动了大门上铜狮口中的铜环。 看着大门那边再无动静,萧氏忍着怒意道:“我才算明白了,为什么说到接殷婉回来,母亲和弟弟都不吭声了。” “商贾就是商贾,重利轻情义,不能共患难。” 一身的铜臭味。 萧氏的大丫鬟也不知道该不该应,讷讷问:“夫人,我们要回去吗?” “回府。”萧氏重重地甩下窗帘。 还留着让人看笑话吗? 外头的车夫应了一声,在胡同里调转了马车的方向。 马车在夕阳半落时,回到了侯府。 崔姨娘正候在仪门附近,远远地看见只有一辆马车进府,就心知殷婉没有应,没跟着萧氏一起回来。 很快,萧氏就在大丫鬟的搀扶下,踩着马凳下了车。 “表姐,”崔姨娘迎了上去,柔柔问道,“夫人不肯回来吗?” 适才在殷家大门口被人指着鼻子骂了一通,萧氏的心情实在不好,不言不发地往侯府外院的闲卧阁走去。 崔姨娘压下一肚子的话,只能默默地跟了上去,仿佛一道无声的影子跟在萧氏的身后。 走到闲卧阁外时,远远地就听到了里面传来萧衍撕心裂肺的嘶吼声,就仿佛一头被逼到绝境的野兽在声嘶力竭地呐喊着,让人听了不由悚然一惊。 萧氏心里着急,加快脚步走进了闲卧阁,全然没理会一路上给她请安的下人们。 内室中,萧衍不停地在榻上滚来滚去,额前冷汗涔涔,痛得身体痉挛抽搐着,宛如那濒死的鱼一般张大嘴喘着粗气。 不待萧氏发问,太夫人就哭哭啼啼地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颤声道:“锦瑟,你弟弟的伤腿突然痛得厉害,人也烧得更厉害了。” 萧衍看着比萧氏出门前更糟了,因为发烧昏昏沉沉的,甚至没注意到萧氏回来了,只顾着哀嚎打滚。 萧氏连忙吩咐下人去给萧衍熬止痛的汤药。 然而,汤药入腹后,萧衍的症状却没什么改善,人依然在发烧,右腿也依然作痛,他几乎又喊又嚎了一晚上,连带太夫人也一夜未眠。 直到请了祥云堂的李老大夫来施针,萧衍这才稍稍安宁了下来,闭眼睡去,但没多久,他就又被生生痛醒了。 连着三日,萧衍反复地发烧,如筋骨寸断般的疼痛折磨得他生不如死,状况似乎比来京的路上,更加严重了。 太夫人眼下一片深深的青影,显得更憔悴,也更疲惫了,沙哑着声音道:“明明他刚回来的时候还好好的。” 萧氏叹息地解释道:“我在路上找的那位黄老大夫医术只是平平,不过擅长止痛。” 汤药结合针灸,让萧衍从幽州到京城的这一路没太难熬。 但现在那位黄老大夫已经被打发走了,这不,他就痛得欲生欲死了。 太夫人没办法,只好又派人去请其他大夫,把京里那些出名的擅长治外伤、骨伤的大夫又都请了一圈。 大夫们看过萧衍的右腿后,得出的结论都一样,一个个摇头又叹气: “太夫人,还是要早做决断,再拖下去,要是右腿的疮疡继续扩大、加重的话,侯爷怕是没两天了……” 意思是,再不截肢,萧衍两天内就会死。 这句话等于是把铡刀架在了萧衍的脖子上。 太夫人的瞳孔几乎缩成了一个点,满是皱纹的老脸白得没有一点血色。 “娘,阿衍的命要紧。”萧氏委婉地劝道。 太夫人如何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去死,好死不如赖活着,就是少一条腿,只要人活着,就还有希望。 “好。”太夫人艰难无比地做出了决定,“劳烦徐大夫安排吧。” 说这话的同时,她伛偻的身形不住地颤抖着,整个人摇摇欲坠,似乎随时会晕厥过去,再不复往日的高高在上。 “那老夫先给侯爷开张方子。”徐大夫执笔而书,龙飞凤舞地写了张方子,“太夫人赶紧令人去抓三副药,准备好吊命的老参,最好是百年老参。” 可想而知,截肢必然会大出血,风险极大,老参必不可少。 “老夫还要回医堂做一些准备,让老夫的两个儿子一起来打下手,就先告辞了。” 太夫人命人送走了徐大夫,又赶紧让王嬷嬷去准备一支百年老参。 结果,一炷香后,王嬷嬷却回来禀说:“太夫人,内外院的库房里只有几根二十年或五十年的参了。” 太夫人不由蹙眉。侯府从来都不缺百年老参,就是两百年的老参也是有的。 王嬷嬷干巴巴地解释道:“太夫人,府里的百年老参都是夫人的嫁妆,夫人都带走了。” 太夫人面沉如水地攥紧了手里的佛珠串。 而萧氏直到此刻这才意识到,原来不止是人回去,殷婉竟然连她的嫁妆都带走了。 难怪她回侯府这么些天,府里的吃穿用度比起从前差了好多,她还以为是因为府里最近乱,所以顾不上这些。 “你赶紧去外头买支百年老参回来。”太夫人揉了揉眉心,吩咐王嬷嬷道。 如今账上根本没多少银子,太夫人这么说,自然是要掏她的私房银子去买老参。 “老奴这就去。”王嬷嬷忙应诺,又匆匆而去,毕竟侯爷的伤耽误不得。 王嬷嬷前脚刚走,后脚大管家亲自跑来了,郑重地禀道:“太夫人,族长和几个族老来了。” 太夫人的第一反应就是族长他们是听说了萧衍受伤的事特意来侯府探望的,就道:“把人领来这里吧。” 大管家便又调头出去迎贵客。 族长与三个族老来得很快,一个个表情端肃,周身似笼罩在一层浓浓的阴云之下。 “堂伯父,还有三位叔父……”萧氏起身相迎,露出亲近的表情。 可是,不等她寒暄,为首的族长便单刀直入地问道:“侯爷是不是又惹了什么麻烦?” 萧氏与太夫人皆是脸色一僵,心里咯噔一下。 太夫人清了清嗓子,试图含糊其辞:“大伯兄,阿衍这次在幽州剿匪时,不慎受了腿伤,伤得很重……” “弟妹,直说吧,”族长不客气地打断了太夫人的话,质问道,“我们萧家是不是又会被夺爵?!” 这个问题问得极为直接,极为尖锐。 开国时,为萧家挣下这爵位的是萧衍的曾祖父萧陵,这一房是萧家的本支,一代代地承袭着爵位,但是爵位却不仅仅属于侯府这一支,而是属于整个萧家的。 “没这回事,”萧氏连忙摇头,蹙着眉,对着族长叹息道,“堂伯父,阿衍这回在幽州是立了功劳回来的,还为此受了重伤,右腿怕是要保不住。” 她试图把话题的重点转移到萧衍的伤腿上,动之以情。 “功劳?”可族长非但不信,脸上也没有一点动容,讽刺道,“不战而逃是功劳?” “躲在尚古城是功劳?” “还是,引起民变是功劳?” 他连续抛出了好几个问题,语声渐冷,“这要都算是功劳的话,我们萧家可担不起这么多的功劳!!” 族长咄咄逼人地说了一通,不给太夫人和萧氏一点插嘴的机会,他身后的三位族老也是拈须点头,全都露出不满之色。 “……”太夫人哑口无言,没想到族长他们已经知道尚古城民乱的事了。 萧氏忍了又忍,指尖用力地掐了掐指腹,勉强让自己维持着外表的优雅与雍容,干笑道:“堂伯父,三位堂叔父,阿衍还在里头,大夫在给他看伤腿,恐有性命之忧……这些事,还是晚些再说吧。” “晚些?”身穿太师青直裰的族老忍不住嗤笑了一声,吹胡子瞪眼,不快地拔高了音量,“是要等到我们萧家被夺爵吗?!” 那歪胡子的族老越说越不高兴,“锦瑟,十六年前,因为你父亲战败,族里已经被连累过一次,差点就失去了爵位。这一次万一再被你弟弟连累,总得提早告知一声,让族里也早做准备,免得措手不及。” 他说得很大声,不仅是说给太夫人与萧氏母女听的,也同样是说给在里间的萧衍听的。 太夫人终于缓了过来,好声好气道:“励堂弟,没这回事的。” “阿衍在幽州是和承恩公在一块儿的,皇上对皇后情深义重,连带对承恩公也多有照拂,怎么会问罪承恩公呢?” 太夫人心里是想先把族长与族老们给糊弄过去再说。 族长与三个族老面面相看,依然沉着脸。 见他们没再咄咄逼人,太夫人又道:“阿衍这次失了一条腿,好歹是为国出力,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大伯兄莫要多想。” 太夫人与萧氏一起好话连连地把族长、族老们都哄了出去。 可是,一上马车,族长与三个族老的脸色就都沉了下来。 歪胡子族老蹙眉道:“大堂哥,现在怎么办?” 他们哪里看不明白,这回萧衍是真得惹了天大的事了,不然以太夫人那倨傲的脾气,方才岂会这么好声好气地哄他们,这个任氏素来喜欢端着侯府太夫人的架子。 他们怕的是萧衍的罪过,会连累全族。 马车内,气氛沉甸甸的,每个人都是眉头紧锁。 族长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拈了拈须,片刻后,才道:“去四方茶楼。” 马车便驶出了定远侯府,目标明确地往四方茶楼去了。 黄昏的京城,路上人不多,他们只花了一炷香就到了四方茶楼,又在小二的引领下到了二楼的一间名为“弓室”的雅座。 一个梳着双丫髻的绯衣少女就坐在窗边,手里漫不经心地转着一杯花茶,挑眉朝族长几人看来。 “如何,伯祖父这回信了吗?” 萧燕飞坦然地迎视着族长四人惊疑不定的眼睛,双眸亮如晨星。 第81章 站在雅座口的族长深深地凝视着坐在窗边的萧燕飞,心头复杂。 他们站着,她坐着; 他们有四人,她只有一人。 可眼前的少女脸上却不见半点气弱,优雅而慵懒,举手投足间透出一股让人难以忽视的自信来,似乎一切尽在她的掌控之中。 族长只是在雅座门口停了一瞬,就继续往里面走去,苍老浑浊的眼眸中愈来愈深沉。 几天前,萧锦瑟在殷家的大门口与殷家人起了些口舌之争,被经过的路人看到,“武安侯府要被夺爵”的消息实在是有些耸人听闻,短短几天内就闹得沸沸扬扬了,在京城上下几乎快传遍了,他们也不免有所耳闻。 也都想到了十六年前的旧事。 那个时候,萧衍之父萧勖在西北战败,三万将士命丧敌手,皇帝雷霆震怒,整个萧氏宗族都陷入惶惶不安,生怕被牵连流放,要是如今再来一次,他们简直不敢想象。 他们四下打听,可是,也实在打听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直到萧燕飞让人给他们递了口信,说—— 萧衍先是在幽州不战而败,躲于尚古城畏战不出,后因纵容将士烧杀抢掠,搜刮民脂民膏,引发民乱,尚古城险些不保。 这几句话透露的信息让族长与族老们全都胆战心惊,他们这才去了侯府求证。 太夫人没直接承认,含糊其辞的,但对他们来说已经足够。 这些事居然全是真的! 族长还算绷得住,后方三个族老的脸上都是藏不住的忧心,花白的眉头深深地拧在了一起。 萧燕飞闲适地喝了口花茶,似笑非笑道:“出了这等大事,族里怕是也要被牵连。” 确实如此。族长的面色变得更沉郁,心中五味杂陈。 从前老侯爷萧勖只是战败,而现在萧衍不但战败,还败得那么惨,甚至搞出了民乱,罪名可不仅仅是战败这么简单…… 萧燕飞看着族长眉间掩不住的忧虑,适时地又道:“若是侯府获罪,萧家儿郎们将来无论是从文,还是从戎,怕是都会被牵连。” “我记得前年张家就是因为张将军战败而亡,举族被流放了吧?” 她所说的字字句句都像刺一样往族长他们的心坎里戳。 几人的心急坠直下,一个个面沉如水,鼻息渐粗,知道萧燕飞所言不虚,他们所担心的也正是这一点。 他们这把老骨头了,自然无所畏惧,可他们家里还有小辈们要挣一份前途呢。 雅座的气氛顿时有些凝滞起来。 “哎,我也是挺急的。”萧燕飞幽幽地叹了口气,似是闲话家常地问道,“听闻伯祖父的小孙儿今年有七岁了吧,开蒙了没?” 这时,族长终于缓步走到了桌边,哑声道:“跟着先生读了两年书了。” 他的小孙儿天资聪慧,远超其他几个孙子,连先生说他记性好,是个读书的材料,但若是萧氏一族被牵连的话…… 族长的拳头不由自主地在体侧紧紧地握了起来。 坐于主座上的萧燕飞唇角翘了翘,优雅地伸手做请状,这简简单单的动作无声地宣示了一点,她是主,他们是客。 族长第一个在下首的位子上坐下了,心神不宁。 三个族老面面相觑,也跟着坐了下来。 “知秋,给伯祖父和三位叔祖父上茶。”萧燕飞吩咐道,姿态惬意,笑容清浅。 族长:“……” 明明他们四个大男人个个都比她年长,全都可以当眼前这个小丫头的祖父了。 可现在,族长却觉得自己白活了这么几十年,竟然生生地被一个丫头片子压制住了气势,被她占据了主动权。 就仿佛她是执棋之人,而他们只是她手中的棋子。 按下心头这种古怪的不适感,族长咽了咽口水,干巴巴地说道:“燕飞,承恩公也在尚古城,皇上对承恩公一向多有照拂,应该不至于因为尚古城民乱的事迁怒吧?” 族长也知道萧太夫人说的这些话不过是在糊弄自己,但心里多少还是抱着一丝期望,毕竟皇帝确实因着皇后对承恩公多有偏爱,甚至没有因为兰山城的事治罪承恩公。 萧燕飞清亮的眼眸仿佛看透了族长心中所思般,淡淡道:“这回和兰山城可不同,大皇子也在。” 族长与族老们闻言皆是震惊地看着萧燕飞。 雅座内,茶香袅袅,楼下断断续续地传来茶客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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