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轻地抚掌,笑道,“这头脑,这阅历,这反应,可比户部尚书出色多了。” 顾非池夸得真心实意,言辞恳切。 这才一夕之间,殷老爷子就轻轻松松地看出了问题所在,又找出了症结所在,实在是见微知著,睿智机敏。 殷老爷子很是受用,笑得是眉飞色舞,重重地拍桌道:“没错。账上多出来的八百万两,就是这笔丢失的漕银。” 萧燕飞亲自给老爷子递茶,先试了试茶温,才把茶盅他手里,笑道:“外祖父喝茶。” “您饿了吗?可要尝尝我们带回来的点心?快用晚膳了,您可以少吃一点,试试味道。” 萧燕飞殷勤地给殷老爷子端茶倒水递点心,跟着随口问了一句:“外祖父,那笔银子到底花哪儿了呢?” 殷湛顿时僵住了,哑口无言。 他之前一心纠结着这笔银子到底从哪里来的,倒是把这茬给忘了。 旁边的殷太太在一旁默不作声地看了好一会儿,像看戏似的,此时看着他这副样子不由笑出了声。 殷湛:“……” 不行,他必须得找出来才行。 他的眸子灼灼发亮,立即转头去问顾非池:“阿池,其它账册呢?” 老爷子素来是个不服输的人,也正是他的这种心性才能在几十年间让殷家从普通的富商成为江南首富。 顾非池莞尔:“还在承恩公府。” 萧燕飞闻言,忍不住朝窗外张望了出去,还以为顾非池会像昨天一样招雪焰去传讯,不想,却听他道:“我让烁哥儿跑一趟。” 于是,廖妈妈就使人把萧烁叫了回来。 “你去承恩公府,跟沈竞说,把从密室里找到的那些账册全拿来。”顾非池吩咐道。 得了差事的萧烁匆匆地走了。 老爷子闲适地靠在轮椅的椅背上,精神大好,扬声道:“阿池,你放心,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我绝对会把这账查得一清二楚。” 他自信满满地笑了,那势在必得的样子似在说,在他这双火眼金睛下,任那魑魅魍魉都会无所遁形。 萧燕飞相当配合地连连拍手,笑得更欢畅了:“外祖父,您真是好厉害。” “难怪娘算账也那么厉害,只瞟几眼,都不用拨算盘,就能一下子看出哪里算得不对。” “你娘这是随我。”殷老爷子更得意了,小声地凑到外孙女耳边与她咬耳朵,“要是随你外祖母,怕是连点针线钱都算不清楚。” 萧燕飞差点没笑出声,努力地憋着笑,生怕露馅,话锋一转:“外祖父,借我两个账房吧。” “这侯府乱糟糟的,也得先盘个账才行。” 说起侯府,萧燕飞的太阳穴就开始一抽一抽的,感觉自己就像是接手了一家破产重组的公司。 殷湛赞同地颔首道:“确实,任何产业,但凡接了手,第一要紧的就是把那些旧账理清。” “无论那些个错账、烂账、乱账能不能平,也必须快刀斩乱麻地做个了断,免得以后又生出其它的糊涂账。” 对于老爷子来说,这只是一件小事,手下多的是账房,就让人叫来了金大管家,让他安排去了。 “外祖父,您可真好。” 萧燕飞满意极了。 有了祝嬷嬷管人,又有了账房理账,这下自己是真的可以做甩手掌柜了。 她乐呵呵地凑过去,一会儿给老爷子捏肩,一会儿又给他按摩穴道,又吩咐厨房去晚上一定要做老爷子爱吃的清蒸鲈鱼。 等天色完全暗下时,萧烁就从承恩公府回来了,还带着一箱子的账册。 一家子都在宴席间里等着他用晚膳,顾非池也留下来蹭了一顿。 用过晚膳后,老爷子与顾非池又继续对着账册,这回只看了一个多时辰,萧燕飞就无情地把老爷子赶去休息,又亲自送了顾非池出门。 夜幕降临,庭院里静谧安宁,通往大门的一路上大红灯笼高高挂起,花香浮动。 夜晚的气温恰到好处,萧燕飞与顾非池手牵着手施施然地走在郁郁葱葱的树下,惬意而又舒适。 整栋宅邸都笼罩在清冷的夜色中。 萧燕飞一边走,一边偶尔轻轻地晃晃两人交握的手。 她每晃一下,他就忍不住垂眸去看她。 少女细腻的肌肤在月光下似是泛着冷光,表情生动活泼又俏皮,漂亮精致的眉宇间透着几分慧黠,微笑时,犹如春光般光彩照人,显然很是愉悦。 她的另一只手漫不经心地卷着垂在胸前的大红丝绦。 白生生的手指映着鲜艳夺目的大红丝绦,平白生出几分艳丽。 他知道这是她心情好时的小动作。 所以,与他在一起让她很欢喜吗? 这个念头方起,顾非池不由停下了脚步。 萧燕飞也跟着驻足,抬眼去瞧他。 他凝眸看着她,无声地笑着,眸子灼灼发亮。 笑意止不住地从他眸底溢了出来,柔和了他的面庞,平添几分秾丽风流,眉宇间露出满足愉悦的神色来。 他这是怎么了?萧燕飞微一抬眸,见他已倾身而来,轻轻地吻在了她的发顶,柔柔地,缱绻地。 夜风轻拂,直到一阵嘹亮的鹰啼声,撕破了夜晚的寂静。 一头展翅的白鹰划过漆黑的夜空。 白鹰悠闲地在半空中转了两圈,就徐徐地落在了顾非池的左肩上,如钩的鹰爪毫不客气地攥紧了他肩头的衣料。 顾非池就把一张刚刚在里头写好的绢纸藏进一根细细的竹筒里,绑在了鹰脚上。 白鹰雪白无瑕的羽毛在月光中闪着莹润的光芒,油光水滑。 雪焰真是威武。萧燕飞悄咪咪地抬手撸了一把鹰的羽翅,又摸了一把,斜睨了鹰爪上的细竹筒一眼:“给谢公子的?” “嗯。”顾非池点了点头,从荷包中摸出一块肉干随手抛给了白鹰,白鹰看也不看就一口叼住,冰蓝色的鹰眼闪着锋利的光芒。 顾非池淡淡道:“既然留吁鹰已经知道了表哥‘可能’还活着,自然得再造一把势。” 说到“造势”这两个字时,他的眼神凌烈,似出鞘的剑般寒气四溢,面上一片傲气如霜,充满了一种渊停岳峙的气势。 顾非池抬手指向了北方,朗声道:“雪焰,去找表哥。” 他抬臂打了个利落的响指,肩头的白鹰便腾空而起,展翅朝夜空飞去。 鹰喙微张,发出一声雷霆般的长唳。 白鹰展开强健的双翅,越飞越高,直冲云霄,哪怕是暗夜,也丝毫不影响它的飞行。 成年的鹰可以日行八百里,不过一天一夜,白鹰就来到了幽州尚古城,在守备府的上方盘旋着,发出雄浑有力的鸣叫声,丝毫不觉疲倦。 下方守备府的人也注意到半空中的白鹰,一个十五六岁的青衣少年从树上敏捷地跳了下来,对着里头高喊着:“公子,雪焰来了!” “咳咳,咳咳咳。” 东次间方向传来一阵虚弱的咳嗽声,断断续续。 不一会儿,咳嗽声止。 那青色的门帘被一只清瘦修长的手从里面掀起,慢慢地走出一个身着一袭月白道袍的青年。 温雅的青年面容苍白如雪凝,眸子深邃幽静,笑容温和,举手投足之间,自有一股月白风清的风华。 那宽松的道袍愈发衬得他清瘦文弱,仿佛一阵风就会吹走似的。 第115章 “啁——” 半空中的白鹰在看到谢无端的那一瞬,发出愈发高亢的唳鸣声,欢快地在屋外来回地飞了一圈又一圈,似在跟他打招呼。 待谢无端迈出门槛走到檐下,白鹰就慢慢悠悠地开始下降,往他飞去,轻巧地往他肩上一停,亲昵地以鹰首轻轻蹭了蹭他的鬓发,喉间发出咕咕声。 谢无端温柔地摸了下白鹰,就飞快地取下了绑在某只鹰脚上的细竹筒,从中取出一条折成长条的绢纸,将之展开。 绢纸上,那龙飞凤舞、骨力遒劲的字迹映入眼帘。 哪怕信上没有落款,他也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顾非池的字迹。 谢无端一目十行地看完了信,随即又细看了一遍。 他苍白修长的手指死死地捏着绢纸,低垂的眼帘下,那乌黑的瞳仁愈来愈深邃,仿佛没有星月的无边暗空,黑得没有一点杂质,脸上的表情凝然不动。 微风习习,鬓角的几丝发丝被风吹起,凌乱地覆在苍白的面颊上,整个人透出一股子怆然与悲凉。 娃娃脸的青衣少年就站在几步外,敏锐地注意到自家公子的表情有点不对,低声问道:“公子,是顾世子的信吗?” 好一会儿,谢无端才慢慢地抬起头来,眼底夹着深切的、难以平复的激烈情绪,语声淡淡道:“阿池说,留吁鹰已经到了京城。” 谢无端的声音平静而缓慢,没有一点起伏,似乎在说一件与他全不相关的事。 皇帝请了北狄人进京贺万寿节,他是知道的。 他没有干涉,只是顺其自然,任其发展。 很快,谢无端再次垂首,目光盯着其中某一句上—— 留吁鹰已知表哥可能还活着。 “可能”这两个字可就有意思多了。 谢无端的唇角慢慢地浮现一抹浅笑,启唇道:“风吟,传令边昀点一千骑兵,我们去一趟北境。” 被称为风吟的青衣少年闻言忧心忡忡地看着他。 先前在幽州,公子强撑着身子疾驰了大半夜,这才让承恩公柳汌上了钩,后面为了保住大皇子的命更是一刻也不敢放松,那之后,公子足足养了十天,身子才渐好。 现在公子开口只点了一千骑兵,显然是为了日夜兼程地疾奔赶赴北境。 若是从前的公子,自是不在话下,但是现在公子的身子远不如常人,怕是会撑不住…… 风吟暗暗地咬了咬牙,毫不犹豫地抱拳应了声:“是。” 他素知公子的心性,他们的公子从来一言九鼎,一旦做了决定,便不会改变。 静了好一会儿,就听谢无端徐徐地又道:“去接我爹……回京。” 最后两个字平平淡淡,轻如鸿毛,听在风吟的耳中,却像是有把尖锐的刀子往他的心脏重重地刺了两下,心头一紧,抽痛不已。 “是,公子。”风吟字字铿锵地再次应道,嗓音之中难掩涩意。 谢无端那清瘦的下巴微微扬起,远眺着北境的方向, 风吟深深地望了谢无端一眼,就转过了身,步履匆匆地退出了守备府。 金鳞军已经不在了。 但是,顾家的天府军也是丝毫不逊于金鳞军的一支精兵,顾非池在回京前特意把边昀以及一千天府军精锐留给了谢无端,之后还从西北急调了一万兵马到幽州,听由谢无端调遣。 这才把幽州牢牢地握在他们的手里。 从点兵到集结也不过短短半个时辰,边昀以及一千人马已经聚集在了尚古城的西城门外。 谢无端也到了,并没有换上战甲。 他如今的身体已经扛不住战甲的重量了。 只换了一袭修身的月白胡服,披了一件白色的披风。 飒飒的狂风卷着黄沙迎面而来,刮得他的披风如那展开的鹰翅般飞起,猎猎作响,似随时要乘风而去。 矫健的白鹰在天空盘旋着,意气风发地发出嘹亮的啸声,率先朝西北方向飞出。 紧接着,一千骑兵纵马而出,隆隆的马蹄声响起,如雷鸣般响彻在城外的这片平原上,身上雪亮的盔甲在晨曦下闪烁着森森的寒芒。 谢无端一马当先地冲在了最前方。 天下人只知父亲谋反,勾结北狄人里应外合地打开了兰峪关,致使北狄大军长驱直入,短短一月之间,北境连失数城。 可事实上,谁又知道,当时他和父亲正试图自青潼谷与利突平原,包抄北狄后方大营。这一战只要胜了,至少可保北境五年以上的安宁。 然而,父亲中伏,和金鳞军被北狄人围困在了青潼谷。 北狄人在两边山脉纵火,风吹火长,一场大火烧了三天三夜。 他得悉后,自利突平原浴血突围,赶回去救援,却在中途被禁军拦劫。 罪名是—— 通敌叛国。 风直直地吹进眸中,眼底似有什么东西即将喷涌而出。 谢无端一提缰绳,迎着风策马疾驰。 一千天府军快马加鞭地一路疾行,日夜兼程。 北境与幽州接壤,自幽州到北境,也不过两天两夜,就抵达了位于兰峪山脉东南方的兰山城。 如今的兰山城,已是一座空荡荡的死城。 城墙上看不到一个守城的士兵,只有几杆破烂不堪的军旗还插在墙头。 城门上方刻的“兰山城”三个大字在经年累月的风吹雨打下模糊不清。 两扇城门半开半闭,城内城外一片死寂。 两名天府军将士下了马,将那沉甸甸的城门推开,灰尘漫天飞起,飞飞扬扬,形成一片朦朦胧胧的灰雾。 “进城。” 谢无端一声令下,便率那一千天府军将士鱼贯地策马入城。 率先进入他们视野的便是那一地的白骨,横在路中央,堆在路边的阴沟里,躺在缺了大门的屋子里,挂在城墙上…… 目光所及之处,都是那些没有收敛过的百姓以及将士们的尸身,那些尸身早已腐烂,余下裹着破衣、盔甲的森森白骨。 空气中除了灰蒙蒙的尘雾,还弥漫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气味,疯狂地涌入众人的鼻端。 城内,死气沉沉,早就没有了活人的踪迹。 满城的将士与百姓全都死了,现在只有这满城的白骨了。 所有的将士皆是默不作声,浓浓的悲怆在空气中氤氲。 谢无端蓦然勒住了缰绳,坐骑便收住了步伐,唯有他的披风还在风中肆意地飞舞着,衬得他的身形愈发单薄,脸色、嘴唇略显青白,可双眸中却闪着灼灼的锋芒,神情凌厉,显示出一种令人折服的力度。 似一柄用粗布随意包裹的名剑,终于撕开一角现出了锋芒,满是杀伐之气。 只短暂的一个愣神,谢无端就从马背上翻身下来了。 从幽州到北境的这一路连夜疾奔,他的身体又虚弱了几分,落地时脚步有些虚浮,风吟的反应极快,眼明手快地扶住了谢无端:“公子?” 谢无端这才堪堪稳住了身体,轻轻地摆了摆手,意思是他没事。 他定了定神,便大步踏上了城墙边的石阶,拾级而上,来到了城墙上方。 风吟和边昀也紧跟在他身后上了城墙。 城墙上方的风更强劲了,呼啸作响,白鹰如鱼得水地顺风滑翔,轻巧地停在了谢无端的身边,那锐利的鹰眼中毫无疲惫之色。 谢无端遥遥地望着北方兰峪山脉的方向。 即便在他现在所在的位置,根本就看不到兰峪关。 去岁冬,北狄人在拿下六磐城、银川城、兰山城等北境诸城后,劫掳屠杀了一番后,大部队便退守到兰峪关,按兵不动。 除了兰峪关外,北狄人还占了六磐城、银川城与平洛城,四地连成一线,可谓进可攻,退可守。 去岁的那一役,不仅大景损失惨重,北狄人亦是大伤,损失了数万将士。 为了泄恨,吐谷霍斩下了谢以默的头颅,将他的尸身喂了狼,而头颅则作为战利品高高地挂在了六磐城的城墙上。 长狄既是以此向大景示威,也是在耀武扬威地宣示: 从此六磐城以北不再属于大景,而是他们长狄的国土。 谢无端心头一阵锐痛,眸子里是浓得化不开的的怆然,喃喃道:“我回来了。”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风一吹,就如烟尘般散去,只有那猎猎风声不止。 曾经,北境是他的家。 可现在,这北境早就物是人非,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阳光下,谢无端的眼眸很清,很亮,也很冷。 为将者,战死沙场是宿命。 无论是他,还是父亲,都并不畏死。 只是,谁又能想到,最后,父亲与金鳞军会死在朝廷倾轧之下。 “风吟,升帅旗。” 谢无端一声吩咐,满眼通红的风吟就从随身的包袱里摸出了一面金色的帅旗,小心翼翼地展开,上面那个熟悉的“谢”字令他不由热泪盈眶。 这是金鳞军的帅旗。 被血染红了一半的帅旗。 风吟慎之又慎地将这面帅旗挂在了屹立在城墙上的旗杆上,风一刮,帅旗猎猎飞舞。 这沾满了血的金色帅旗飞扬在了兰山城的上空,在朝阳下闪闪发亮,那么张扬,那么恣意。 似在无声地宣示着,谢家人又回来了! 兰山城的上方突然扬起了一面帅旗,很快,就引起了在附近巡逻的北狄人的注意。 北狄人早已把北境诸城视为囊中之物,当远远地看到他们的宿敌金鳞军的帅旗在兰山城再次扬起时,不免惊骇。巡逻士兵便从一里外的青岭居高临下地远眺兰山城,竟发现兰山城内有人驻守,即刻上报了千骑长。 千骑长不敢轻慢,连续派出了三队斥侯前往兰山城探查敌情,然而,这三队斥侯都了无音信,如泥牛入海,生死不明。 军报立刻层层上报,当天正午,一个年轻的将士就匆匆地冲进了六磐城的守备府,将兰山城有一队人马入驻且升起帅旗的事禀告了大都尉。 “你说什么?!”光头大都尉大惊失色地看着对方,擦着弯刀的手一顿,那把弯刀差点也摔了下去,“是金鳞军的帅旗?谢家的帅旗?” “对。还是染血的。”年轻的千骑长沉声答道,方正的面庞上涌起一片浓浓的阴云。 哪怕自一里外远眺,也能看到飞舞在城墙上方的那面金光闪闪的帅旗染了半边的鲜血。 “金鳞军竟然还有人活着……还回到了兰山城?”大都尉失魂落魄地讷讷道。 在第一波震惊过后,涌上他心头的是惊慌,以及不敢置信。 他是镇守六磐城的守将,这方圆五十里都属于他的地盘,受他的管辖,而兰山城距离六磐城不过二十里,也因此,兰山城一出事,下头就赶紧先报到了他这里来。 大都尉很快回过神来,急急地再问道:“伊什,可派人去探查过吗?” “当然。”伊什年轻粗犷的脸庞依然绷得紧紧的,声音粗粝似砂石磨过一般,“但是,三波斥侯潜到了兰山城下,就没有再回来。”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寥寥数语带着一股子强烈的恨意,那之下,又涌动着浓浓的畏惧,那是对谢家、对金鳞军刻在骨髓里的畏惧。 顿了顿后,伊什接着道:“对方暂时并没有动作。” 兰山城早就是座死城,连一个活人也没有了,显然也不能让他们的暗探扮成百姓混进城去探查军情。 这种敌在暗、我在明的状态令这年轻的将士倍感压力。 大都尉眯了眯那双三角眼,右拳在膝头碾动了两下,才沉着脸又问道:“对方有多少人?” 伊什不太确定地答道:“依末将判断,应该最多不会超过两千人。” 长狄在拿下兰峪山脉以及北境三城后,在周边埋下了不少人,也时常派遣骑兵在这一带巡逻,以防大景反攻突袭。 若是有上万人的话,队伍庞大,行军速度势必会被拖慢,不可能探查不到,更不可能让对方这般无声无息地入主兰山城。 也是说,唯有千余人的骑兵一路疾行,才有可能办到这件事。 大都尉随手将那把弯刀放在了一旁的桌上,从高背大椅上站了起来,在厅堂内来回走了走,又蓦地停下,转头望向了城门的方向,眸光森冷。 谢以默的头颅还挂在城墙上。 若真是金鳞军,想必是为了这头颅来的。 谢以默和谢无端已死。 就算真是金鳞军,区区一千余人又能成什么气侯! 思绪间,大都尉的目光转而看向了被他放在一旁的那把弯刀。 如新月般的弯刀在窗口的阳光下闪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光芒。 这是留吁元帅赏他的刀。 大都尉嗤笑了一声,冷冷道:“元帅说了,这片北境是我们长狄的。” “岂能再容大景人沾手。” 他的眼眸中迸射出狠厉的光芒,闪着勃勃的野心。 他必须尽快拿下那一千金鳞军才行,若是他拿不下对方,让其他人先占了这功,那么,就等于拱手把这个军功让给了别人。 伊什抱拳道:“末将愿听大都尉差遣。” 大都尉咧嘴一笑,道:“伊什听令。” “末将在。”伊什应道,右拳坚定地按在了胸口。 大都尉冷声下令道:“你即刻率三千人马,火速拿下兰山城。” “尽诛。” 最后的这两个字带着雷霆般的力量,唇角更是噙着一抹嗜血的笑容,杀气凛然。 去岁,兰山城便是他亲率军打下来的,满城尽诛尽屠,也让他这柄宝刀饮足了鲜血。 他们在这六磐城歇了大半年,连刀都快钝了,是该让他们的刀见见血了。 兰山城内的兵马不过千余人,就算是金鳞军又如何,他们长狄能让金鳞军全军覆没一次,就能有第二次。 伊什带了三千人马,怎么也吃不了亏。 伊什出去点兵,大都尉又拿起了他的那把弯刀,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高悬碧空的太阳开始西斜,最后自西边的天际落下。 夜幕四合,一支支火把在夜风中摇曳。 伊什没有回来。 大都尉就招来了随从,问道:“信鸽呢?” “大都尉,信鸽没有回来。”随从答道。 大都尉放心了,又挥退了随从,惬意地给自己斟起了美酒,自斟自酌。 酒过三巡,夜色已深。 他看看壶漏,现在已是亥时三刻了。 可周围依然一片寂静,死一般的沉寂,这也代表着伊什至今没有回来。 大都尉这下也没心情喝酒了,有些急躁地离开了守备府,随从立即跟上。 从守备府通往城门的方向,这一路的两边都燃着一个个火把,照亮了前路。 大都尉脚下生风地来到了城门下,一路攀上了高高的城墙上,就站在那里远眺着兰山城的方向。 这一站,就是整整一夜。 当天边的启明星冉冉升起,昏暗的天空渐渐地露出了鱼肚白,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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