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笺小说

旧笺小说> 繁花满山庄(1v1,HE) > 第73章

第73章

艾布纳则皱起眉头,心里首度有些动摇:帮人做事可以,但如果拿不到人情,还惹一身骚,就真的没必要了。 他沉吟片刻,又问罗曼努斯:“你有什么建议?” 到这种时候了,罗曼努斯也不废话,直接道:“议程可以更改,会期不能延后。” “嗯,这是大原则。”艾布纳可没贴出自家老脸,给人当笑话的觉悟,罗曼努斯这话虽没创见,却深合他意,“然后呢?” “可以调整重心,虎头蛇尾。” 罗曼努斯点亮仿纸软屏,在有关议题上刷动:“正好,密契尊主有想法,我们可以因势利导,让他去做主轴。” 艾布纳看那个莫名其妙的冗长议题标题,多少还有些犹豫:“他对罗南的态度,似乎有倾向……” “我们可以和密契尊主再沟通,让他做个桥梁。今晚圆桌会议可以偏题,可以模糊、可以一无是处,但无论如何,要让罗南认下击杀宫启副秘书长的罪名!” 这是政治层面的胜利哈! 艾布纳焦黄眉毛扬起:“哦?他会认?” 罗曼努斯垂眸应答:“只要他想保持‘无所谓’的态度人设,又有什么不敢认的呢?说不定他还希望有这么个爆点在下面推一下,把他垫得更高些。” 说到这儿,他又习惯性地加了一句:“这是我的个人想法,会长您聊做参考。” 艾布纳微愕,随即哈哈笑了起来:“罗曼,你呀,躯壳里一定是个东方人的灵魂!” “那边嘟嘟哝哝,还没完了!” 泳池甲板上,罗南的意识有了些许的偏移。实在是艾布纳那边,针对他的不友好意念太过强烈。纵然有禁制阻隔,难辨细节,但因距离过近,且自身感应模式特殊,使得他多多少少会受到警兆干扰。 当然,罗南也只是一瞥,很快收回。 在拍卖会和圆桌会议开始之前,该做的、能做的,他都做了[ ];剩下没做的,武皇陛下接手了一部分,血妖自告奋勇又拿去了一部分,再多的也奢求不来。 现如今,他觉得还是专注于他更擅长的事情,打磨现有优势,才更值得。 天空中云气汹涌,时起时落,其实就是“云母”宏伟的躯干,与罗南的气机密切相接,也与“灵魂披风”的法度深层交融,密集调整。 罗南的意念,就在“云母”身躯中穿梭来回,其他的也还罢了,他现在主要就是搜索云气深处,那生灭无定,乍闪乍灭的电火磁光。 在此过程中,幻想学派的资料,中继站前线的对抗,甚至包括更早前,他在“脱机测验”里,那种由“日轮绝狱”庞大的信息洪流支撑,混淆了敌我分际,曾经代入过“磁光云母”的短暂而深刻的记忆……几种信息掺杂在一起,与他精神层面的雾气殿堂里面,那不算完整的磁光云母模型相比对。 之所以如此,是罗南在多人讨论期间,受乍现的灵光刺激,突然发觉:他以前的设计思路好像出问题了,又或者说,他被先入为主的印象给局限了。 要知道,磁光云母看上去像一个“水汽云团”,但它绝不是“水汽云团”。其最根本的能力,与这玩意儿的关系真不太大,“水汽云团”只算是一种“皮囊”式的外相,只是某种载体。 他“亲眼”看到的、“亲身”经历的,已经是“孽劫世”时期,在孽毒环境中存活的磁光云母的“变异态”; 他研究学习的,则是“孽劫世”之前,“幻想学派”以构形和超构形理论反向推导构建的基本“法理态”。 两项参照之间,已经有很大差异。 更何况,原初的磁光云母,也不是这个样子的。 第五百八十四章 首束光(中) 如果按照“幻想学派”的描述,原初的磁光云母,不过是宇宙中某个星球上古早的先民,举头望向天空悠悠云朵,看它随天时变化,以为它有昭示晴雨阴阳之能、聚合蕴化雷霆之力,以此形成图腾信仰,向其投射念力所至。 可这种事情,在无穷宇宙中无数个具备类似大气环境的生命星球上,每时每刻都在发生,决不构成磁光云母的充要条件,甚至连必要条件都不是。 磁光云母的成形,笼统来说,是一种信力交织的特殊活系统在积累过程中的突变。 它自身独特的造化,使其在承接信力意念作用的漫长进化过程中,形成了一种无形的、类似于磁力作用的奇妙形式,在其结构内部,乃至于与世间万物联系之间,摩挲运化。 这里面: 信力是最基础的原料; 突变是最重要的机缘; 特殊的开放的活系统架构是超构形力量(宇宙规则)作用的根本。 有以上三个条件共同作用,才使其从早先的混沌模式,层层跃升到“幻想种”的高度。并逐渐将架构固化成形,表现为了那种“类磁力”的存在和作用形式。 这种“类磁力”,其实就是磁光云母的本体。 没错,磁光云母,磁光云母…… 磁光才是本体。 它既是肌肉组织,又是神经、骨骼和血液;既是控制其他目标的手段,也是弥合自身的必然造物。 它对生物精神层面放射的灵波高度易感、易作用,形成了“灵魂磁化”能力的发端; 它对万事万物结构的深度透析切分,以及近乎本能的摩挲粘合作用,又在此前基础上,进一步发展出了“缝合造物”的能力; 而当“磁化”与“缝合”的能力层层积累,对宇宙相当范围内的物质和精神层面形成了强大的干扰、重构作用,时空也为之扭曲,直至打通时空壁垒,以其奇妙的磁力效应,跨界召唤强大的存在,形成了“界门”这种不可思议的神通手段。 当然了,在天渊帝国的传说中,磁光云母的最终成形 ,还有某种难以言喻的强大存在,后天改造作用的因素,但那已经不在罗南的知识范畴之内,只能先忽略掉。 如果罗南的思路是正确的,那么,他这段时间所造就的“云母”,其实连雏形都算不上,只是一个生产“磁光”或曰“灵魂磁力”的生产线…… 罗南和“生产线”之类的东西挺有缘分的。 为他提供源源不断灵魂力量支撑的,正是由他的信众,以及被“生命星空”网罗绑定的生命所构成的封闭体系“大生产线”。 现在费心整出来的,又是一个“磁光生产线”,不过这条线仍残缺不全,说它是个“厂房”更合适些。 它可以营造出“灵魂磁力”激活、存在、作用的最合适环境,甚至因缘巧合之下,碰撞出那么一点儿似是而非的火星。但最核心的“产出”,绝不在这里,而只能是来自于生灵的想象和信仰。 至少,在罗南目前这个构造层级,与其开天辟地,无中生有,强行造出那第一道“光”,还不如退而求其次,营造出更趋近于原初的信力环境。 那正是最源头的“培养皿”所在。 罗南以云气结构进行复原的路线,一开始就走偏了……又或走得还不够深。 可这也怨不得他。 他最重要的参照系,也就是“幻想学派”的有关理论,在这上面语焉不详。 一方面,可能是学派的研究者,从一开始就想用纯粹的构形思维去解释、复原。 就像是地球上的仿生机器人研究,明明活物就摆在眼前,应有尽有,偏偏要用机械组件和人工智能去实现它,至少是要最大比例地替代――这是一种学术思路,而并非是真要高效制造幻想种。 另一方面,有关信仰的话题,好像也是很敏感的区域,不论是在孽劫世之前,还是之后。 罗南也曾利用自身权限去搜索外接神经元的资料库,好像对这方面的研究,是比较保守的,普遍的遮遮掩掩。 反正罗南所见,真正拿到明处说(标题上清楚显示的),还真的只有湛和之主那个大部 头:《构形、信仰和大限――从“昧”到“晨曦”历史演变的合理性重构:磁光云母篇》 想得太深,注定不会有结果。 罗南没时间纠结这些注定短期内得不到解答的问题,而且他在这上面,也没有什么学术坚持。 他研究磁光云母只是手段,是解析重组时空结构的环节,而这种解析重构,说白了也是要用来骗人的。 之所以闹到这个地步,还是罗南惯有的“简单问题复杂化”的思路导致。 总之,现在他只要磁光云母,尽快搭建出应有的轮廓来,哪管是纯构形的,遭变异的,还是原生态的? 也因此,明悟了其中关节之后,在牛鬼那边,罗南是真的下了功夫。已经不只将其作为反推“幻想种”的一个实验和借鉴,而是用心营造了一个临时“培养皿”……正好能用起来。 在牛鬼“治下”,通过大泽教团几十年的积累,就算其间过程如何扭曲,怎么说也是有些信众积累的。即便其信念投射杂而不精,但在当代社会中,与更庞杂的多数人意念相比较,已经优质很多,拥有较宽裕的调整空间。 罗南就琢磨着,用他的“罗南尺”,配合“魔符”,实现有关信力指向的扭曲。 不需要多么长久、虔诚,只要能够无限趋近于原初环境,形成“培养皿”,培育出“第一道磁光”,就等于打造出了“工业母机”,后续演化就可以顺理成章继续下去。 所以,此时罗南心分两处,一处是在天空中的云母结构中,持续观察,梳理推演;另一处就是在刚用牛鬼血肉“浇灌”过的“虚拟树丛”间,利用云母“操纵线”层层切分,反向渗透,对其信众体系进行摸底,试做调整。 超凡种级别的干涉作用之下,前一处风云变色,后一处也暗流涌动。 总体而言,还是天空云层更吸人眼球,翡翠之光号上,不管是超凡种,还是相对普通的能力者,又或者心有不安的普通乘客,都时时关注。 至于已经“脱胎转化”的牛鬼那里……看似冷清,其实也是有“人”盯的。 第五百八十四章 首束光(下) 罗南正勾勒水汽图形的手指稍稍一顿,有那么些许滞重,很快又恢复正常。 对方倒不是刻意与他为难,而是投过来的意念太过专注,险些失了分寸,给牛鬼牌的“虚无树丛”带去干扰。而干扰一旦产生,都不用罗南反应,那边瞬间就缩回了老远,很是紧张的样子。 罗南失笑:要么说是“怂货”呢! “虚无树丛”这边,怎么也是一个信仰体系的结构核心,又有罗南亲手“加固”,绝不至于一碰就碎。 至于这么小心么? 不管怎么说,人家考虑周全,也是好事,罗南干脆就不搭理,继续研究调整,希望能够将思路上的改变,尽快落实到现实的构形设计上去,让“培养皿”和“生产线”对接起来。 罗南也在持续评估目标实现的可能性。 他知道,幻想种培育,不可能一蹴而就,但只要思路清晰、设计对路,完成结构调整后,持续积累,总会成功的。 嗯,今天晚上要有个小目标:孕育出“第一束光”,有点困难……可也说不定啊! “怂货”的存在,让翡翠之光号附近的超凡种数目,上升到了两位数,而且还可能进一步攀升。 形势变得更复杂,但大家终究是有君子协定的,同时也出于对武皇陛下那份定性的莫名信任,罗南干脆就不理会了。 到了眼下这时段,想要再清清静静的研究也比较困难。一直在帮忙处理会前各项杂务的章莹莹,此时也轻手轻脚地走过来,没有主动打断他思路的意思,但显然也是有事情要说的。 罗南确定了一下时间,也不指望再从中抠出油水来,干脆挥手抹去了那些结构草图,轻飘飘落到泳池边。 章莹莹好奇地往泳池中间扫了两眼,那个没胆没品没骨头的牛鬼,突兀的变成这个模样,多多少少让人有些惊讶。 不过很快,她把注意力集中在罗南身上,看这个阶段的罗南,是不是会有一些心理波动之类。可这个时候她看到的,只有罗南温和亲近的笑脸。 “莹莹姐,有事儿?” 章莹莹眨眨眼:“今天晚上确定要开那个圆桌会议,刚刚议程也基本确定了,大概不会有改动。老板让我把议程转给你。” “基本?大概?” 罗南就着章莹莹的投影界面,看那个貌似正式的议程表格。上面煞有介事的写明了会议组织方、参会人员、会议方式等等,几乎完全在预料之中。 剩下的变数,也就是会议时间和议程。 “时间定在东西12区,今天晚上。也就是拍卖会开始后两个小时,若没有意外,那时候拍卖会应该已经结束了。相对还算合理。至于议程……” 这时候罗南已经低声念出了其中的重点片段:“继续鉴别会有关事宜;宫启副秘书长亡故后总会人事调整事宜;还有密契尊主……” 这个议程题目有点长,罗南略去没有念。 “看上去,倒是普普通通。” “非常含糊是吧?”章莹莹笑眯眯的,“老板说,虽然很没趣儿,对你来说,或许是好兆头耶。” 罗南无所谓:“好不好,难道要指望那边?” “露怯总比头铁要好啊!老板那里已经收到了比较确切的信息,鉴于你这几天超级高调的表现,那边的态度明显有软化的倾向。已经有人往老板那边递话,说是要大家沟通商议……” “接下来这不到三个小时的时间,恐怕要比会上还精彩。”血妖嘎嘎的笑声,冲断了章莹莹的话,随即就出现在这层甲板上。 “那边不止向武皇陛下递话了,也挺看的起老哥我,这次过来,我可是肩负说客的重任。” “说客?” 血妖却卖了个关子:“时间也差不多了,咱们直接去会场好了。今天晚上也不只是拍卖会。现在的晚宴是很无聊没错,但随后的自由交易会,还是有点东西的。我记得老弟你说过,想见识一下当代的畸变技术发展现状?这就是个好机会了。” 之前聊天的时候,罗南确实说过类似的话。 反正他也不指望能够在会前这半个多小时的时间里,捏出一个完整版的磁光云母来,便无可无不可的点点头:“还是要去C区对吧?” “走吧走吧,现在有些人不知道等得多么辛苦。”血妖根本就是过来拉人的,趿拉着人字拖,一马当先走在前面,很快一行人就进入船舱,前方就是电梯厅。 罗南倒是有事想问:“密契尊主那个议题,究竟是……” “罗南先生,很抱歉打扰您!” “嗯?” 声音的发端,来自于早已经守在电梯厅这里的一行人,确切的说,是最当先那个衣着正式的女性。 这位衣着板正,但一眼看去就感觉有出色的设计感,妆容精致,看不太清年纪,但终究是一位出色的美人,而且应当颇具身份地位。 即使她手持一个文件夹,看上去也不像是秘书之类的职务。 不过,当罗南的视线投射过来,这位正装女性当下就是一个90度的大鞠躬,后面总有六七号人,也是同步弯下腰去,架势倒是很唬人。 罗南挑起眉毛:“你们?” “罗南大人,请务必接受我们的歉意。” 称呼改掉了,而这么中二的叫法,罗南也只是在阪城,在蛇语那边才有所听闻。 嗯,就是那个味儿没错。 罗南还没有回应,血妖和章莹莹倒是对视了一眼,都有所猜测。 后者往罗南那边凑了凑,正要耳语告这几人的身份,哪想到罗南先一步往那边走过去。 罗南也没有说什么,任由那几位保持着90度的鞠躬,只走到当头那位正装女性身前,径直伸手。 由于对方的体态还有角度问题,看上去就像是直接探入这位女士的前襟。 血妖饶有兴味的看着,章莹莹眉毛跳了跳,最终也没有说话。 至于罗南,其实只是从那位女士臂弯里,拿下那个文件夹,且顺手从其胸前,摘下了一枚胸花似的饰物。文件夹里的东西没急着看,只将那胸花稍稍翻转一个角度,看上面颇为讲究的阴刻花纹: “这山头……富山拍卖行。” 罗南一点儿都不惊讶,又翻开文件夹,看里面的文件。 这是一个委托拍卖合同原件,内容什么的不用提。翻到最后,委托人位置上,签着一个陌生名字,但很有趣的,还在后面括号标注一下: 角魔。 第五百八十五章 要主动(上) “这是角魔把设备委托给你们拍卖的文书。”罗南花了几个字,陈述了一下目见的事实,然后就问,“你们呢,现在打算怎么办?” “当然是过来求饶了呀。”血妖抢先代替那边回答,不过后续就开始阴阳怪气,“这是信号终于从中枢神经传导到末梢了……问题是烧了手指头,把脸亮出来干什么?” 此时,那位正装女性,终于捞到说话的机会,她仍保持着弯腰姿势,却能够快速而清晰地表达:“请罗南大人务必相信我们的诚意,我们会让这组手续环节存在严重缺陷的拍品,进入撤拍程序……” 正说着,她背上忽地微沉,却是罗南将文件夹连带着那枚胸花,都搁在她平滑的背脊上,随即转身离开。 “……” 这位正装女性本是精通商务礼仪,即便始终把自己摆在卑微的位置上,依旧能保持举止优雅合度。可罗南这一手,却是任何礼仪都解决不了的,整个人就僵在那里。 还是其他人等罗南三人上了电梯,才敢活动,帮忙将文件夹等从她背上取下:“河原常务,您没事吧……” 电梯间里的混乱和狼狈不提。电梯轿厢里,血妖则是大赞罗南的行为:“干得漂亮!别看他们就差没土下座了,其实这就是最没诚意的表现。富山健太还没老到不能动呢,随便派出一个人来就说解决方案,说到底只是想着在这边弄个机巧。 “唯一用心思的,只在于人选的素质――那种应该是你的菜吧?把她推出来,说不定你心肠一软,就答应了呢?” 罗南表情无变化,章莹莹则翻了个白眼。 她多少还有点儿好奇:“你这么做,究竟是怎么想的?还有拍品,总要有个处置方案吧?” “也没想太多,只是觉得,但凡是阪城的企业,必然与天照教团有联系。他们不敢得罪我,难道就敢得罪真神教宗么?” 罗南显然没想在这个问题上多聊,转而问血妖:“你给谁当说客?” “一个比富山健太更没诚意的老头子,唯一强过的,大概就是到了这艘船上。”血妖咧开嘴,“说不定他正支着耳朵,注意你的反应呢。” “谁啊?”章莹莹眨眨眼。 “就是上回鉴别会,被你生怼过的那个。” 章莹莹眼皮跳了跳,立刻不说话了。自家老板不在身边,还是低调一些比较好。 罗南稍一转念,就确认了目标:“艾布纳?” “嗯哼,是不是稍微有一点儿惊讶?” “还好吧。”罗南实话实说,“今天看他过来,貌似就不是特别强硬的感觉。我也没怎么用心,不知道是不是这个意思。” 血妖哈哈大笑:“就是这个意思没错。这样年,他胡子越来越黄,肚肠也越来越绕了。” 旁边章莹莹还是忍不住问出口:“那他托你做说客的,和通过老板转过来的,应该就是一回事儿喽。” “如果是关于宫启的死法和责任认领问题,就应该是了……想来他们没有别的花样。” “死法?”罗南一下子没听明白。 “同样是横死,激情械斗和蓄意谋杀,总不是一回事吧?”血妖冲着罗南挤眉弄眼,“反正死人活不了,究竟是怎么回事儿,责任是大是小,还是要由活人来定性――当然,那边也说了,认领责任是基本前提。” 罗南想了想,没想明白。 他不懂,绕这个弯子有啥意思。 “这设计,是要看后续操作水平的。说白了,黄胡子这是缓兵之计,他想把矛盾点往后拖,甚至想来个大转移――他已经没信心在圆桌会议上把事情摆平,所以未虑胜,先虑败,生怕刮花了那张老脸!” 血妖明明说过,艾布纳可能竖起耳朵监听,可谁也没他讲得过分。 “现在的艾布纳,起码有一半是靠脸活着。早年上位的时候,他可比现在耀眼多了,那是真凭拳头来着,把人往死里揍! “问题是这些年,当惯了‘执政官’,在圈子里面凭一张老脸就能无往不利,面子神功大成,倒是羞于动拳头了。” 罗南“哦”了一声,似乎是听懂了,但竟然没了下文。就这样出了电梯,又在具有极高权限限制的甬道,走了几十步…… “喂,你答不答应啊?还是说,要和武皇再去商议一番?” “这个不急吧?” “呵呵,我们当然不急,艾布纳就不好说了……得,先晾晾他也好。”血妖真没有当说客的职业道德,嘻嘻哈哈地就把这事儿扔到一边。 这时候,罗南倒主动与他说话:“密契尊主的议题,是你们想‘借壳’合作的那个吗?” “怎么样,感兴趣?这个课题,我知道就是你的菜。” “嗯,有点儿兴趣。有详细的资料吗?” “议程都上了,资料当然有。” 血妖知道罗南的特殊状态,共享文件就不必了。他打了个响指,共享出他的虚拟界面,让罗南进行一轮概览。 “其实应该早一些给你的。” “如果答应和你们合作?” “现在也不迟,在这个问题上,我们不但需要坚定的盟友,也需要普遍的理解和同情……” “用词不当。” 罗南有一句没一句地和血妖说话,同时快速浏览了议题材料的有关内容,并明确了有关主题:“讨论X因素……我记得早前你们还说过,这种基础层面的东西,这几年不火了。” “可依然能吸人眼球,很好的切入点。至少我是这么理解的。” “那真可惜。” “嗯?” “我是说,不深入研究讨论,太可惜了。” 罗南的态度,相当真诚。 在密契尊主提供的议题材料上,他提出了一个老旧却也经典的命题: X,这个让超凡力量出现在地球上,让人类可以高效进行自我进化的未知核心要素,究竟是什么,我们又应该怎么去发现它。 是单纯的畸变基因入侵?是地球大气中多了特殊成份?还是更本质的时空存在运转规则发生了变化? 过去几十年,里世界的此类研究,起起伏伏,从未断绝。几乎穷尽了现在认知领域一切的可能。 如今,从材料来看,密契尊主并未提供全新的研究视角,但他在其中一个视角上,做了前所未有的深入探索: 观测渊区。 第五百八十五章 要主动(中) 当里世界的精神层面划分,还在极其混沌的时代,甚至连“三层一区一域”的概念都不具备的时候,对“渊区”的探寻、观测和研究就已经开始了。 虽说理论跟不上,可架不住它好用啊! 只能你能够切实地触碰那边,抗过暴躁的湍流,形成有效的干涉结构,就会有超乎想象的力量为你所用,既可攻杀又可修行,一下子拉开与其他人的档次。 相比之下,貌似更高级、更超然的“极域”都要在实用性上逊色一筹。 所以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包括现在,里世界针对渊区的应用技巧开发,都要远超过相关基础研究。 几十年里,不是没有人怀疑,渊区乃至极域的存在,才是畸变时代到来、超凡力量从传说变为现实的那个“X因素”,却没有谁能找到相应的证据。甚至到现在大家也没搞清楚,它们是一直就存在呢?还是在某个时间节点上,突然出现,改变了世界的进程? 罗南快速翻阅了密契尊主的议题材料,并没有找到对渊区进行定性的词句,显然这份研究还没有触及到本质――至于是否有突破性,就是见仁见智了。 目前能确定的是,密契尊主的的观测工作相当扎实,观测点遍布全球,基础数据细化到天,对应的特殊事件则精确到分、秒。一看就是相当有规模的研究团队和天文数字般的投入。 这份材料试图通过数据说话,只是由于渊区对于绝大多数人的不可测性,里面用了太多抽象的数理模型,非常深奥。这不是罗南擅长的领域,要还原成为他更习惯的构形思维,还挺困难的。可罗南兴趣不减。 “我要再仔细看看。” 罗南决定将这份报告,与外接神经元里的资料库进行一些检索比对,也许会给他一个全新的视角。 事实上,材料里面已经几个概念,对他来说更加敏感,也颇有启发性……现实层面也可能会带来麻烦。 罗南就瞥了血妖一眼 :“怪不得主动来找‘合作’呢。为了提前打预防针?” 血妖咧嘴笑。 罗南也没有深究,那些敏感问题,人家是在长时间观测中“顺带”研究的,先期立场很正。即便明知他们选这么个节骨眼儿,必有学术之外的图谋,也没法说什么。 其实,看血妖的态度,再多问两句,或许还能挖出些东西来。可既然都拒绝深度合作的建议了,多问也无益。 反正他本人是绕不过去的一个点。 既然已经在漩涡里面,哪还怕湿了身子? 更不说,在当前的迫切事项上,罗南还需要这些! 这个时候,三人已经回归C区展厅,进入到今晚的会场。 严格来说,自翡翠之光号驶离阪城,一场以“畸变”为主题的交易会就已经开始了。在这里面,个人向的猎物和收藏,生产向的原料和技术,乃至更虚无缥缈又极其重要的市场和人脉,都在会场内外,进行频繁的交流与交易。 现在,不过是人为设计的高潮环节到来了。 重新进入会场,这里大部分的展台已经撤下,但展示并未停止,而是从一般性陈列,转变成了精品演示和热场的小型竞拍。整个C区都变得喧嚷起来,却又在会务人员的专业引导下,显得热而不躁,杂而不乱。 嗯,这也和现场的人员素质有很大关系。 罗南确认,现场除了那些手握重金的购买者以外,还有很多畸变领域的专业人士。他们或是演示者,或是鉴定者,或者参谋者,彼此之间既交锋又合作,碰撞出思维和智慧的火花,也很符合技术和设备交易会、演示会的设计。 他一路上走走停停,偶尔会专心看一部分项目演示和资料,对已经临近……其实已经开始的拍卖会,完全不着急。 渐渐的,罗南对当今最前沿的畸变技术,有了一个基本了解――可以确认,这个交易会上,确实是卖干货的。 “这样的氛围设计 挺好的。”罗南信口评价。 “王钰很擅长利用专业人员的长处。”大概早已经等在这里的白心妍,魔术般从人群中冒出来,插入罗南与章莹莹中间,分别挽着他们的臂弯,姿态亲呢,看上去比下午的时候更放肆了。 显然,这是因为有章莹莹在的缘故。 瞬间沦为挡箭牌的章莹莹,不免翻个白眼:“你再作死,谁都护不住你啊!” “抱歉,演示项目半途夭折,又让男朋友给卖了,无事一身轻,在酒会上多喝了两杯,有点儿兴奋……别介意!” 说着,白心妍竟还向罗南脸上哈了一下,果然有些酒气,还带着些说不出的香味儿,倒也不难闻。 此时,她已经不再穿研究员的白大褂,而是一身素白色的小礼服,轻扫淡妆,又因微醺而有几份恣意的天真神态,看上去真和白莲花儿似的。 罗南脸上表情不变,视线转向章莹莹,后者勉强合手,做了个“拜托”的姿势,一脸苦恼。 “先这么着吧。” 不管是现在还是拍卖会上,包括后续的圆桌会议,身边多一个“工具人”,总能多一点儿变化余地。 罗南懒得多言,另一边的血妖倒是突然来了兴趣:“喂,小白花,你说你们的演示项目完蛋了,岂不是又少了个压轴节目,拍卖行那边挺尴尬吧?” “小白花”白心妍一点儿不介意这个临时绰号,她伸长脖子,从罗南头脸侧方探出面颊,笑吟吟地接下血妖的话:“可不是呢,现在拍卖会场一团乱……” “太惨了。”血妖一脸悲天悯人模样,转而看向罗南,“要说解铃还需系铃人,咱们是不是也给那边负点儿责任,撑撑场子?” “啊哈?” “我是这么想的啊,咱们给他加个节目,当然,我把真话说前头,也是给我这边即将要出版的改版牌组造个噱头……你先交一到两张作业,给个超凡种肖像卡牌,咱们直接放到拍卖会上去!” 第五百八十五章 要主动(下) 对血妖突如其来的脑洞,罗南只觉得莫名其妙:“拍卖会上,大都是一帮富豪,和里世界差着事儿呢,谁会在意这个?” 血妖见罗南没有一口拒绝,反而是替他考虑起受众的问题来,立刻就知道有门儿,当下就咧起嘴巴,摇动手指: “不不不,相当一部分还是一个圈子里的――都是‘执政圈’。只不过他们用金钱、权力,这边用拳头。” 血妖伸展五指,捏合又放开:“况且只要你确定,你制作的卡牌,具备早前的那个功效……啧,别装糊涂,我是说召唤牛鬼的那招。 ” “你指望那些人激活并借用卡牌上的超凡力量,凭什么?靠烧钱吗?” 血妖就眨眼:“你的意思是说,那招确实是行之有效?一次性的还是可以多次利用?” “我哪知道?是密契尊主给的画材好。” “你们别互相吹捧了,中间老子又不是没问过。”血妖一拍巴掌,“不管是一次还是多次,也不管对于那些人来说究竟实不实用,那就是噱头了。有了这一招,这帮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头子,岂不就等于是请了门神回家,活的门神哦,多有意思啊!” “一般来说,门神都是死过的。” 血妖只当没听见这句话,已经开始兴致勃勃地筹划接下来的细节问题:“以那现在那个拍卖会乱成一团的德行,打通关节,加个临时节目,也不费什么事儿。至于人选,倒是有点麻烦了,老弟你现在的见识还不够呀。” 既然是肖像画,只能选择罗南见过的那些。全球近百位超凡种,这样的充其量也就是十来个,还有一些是无论如何不能作死的。 比如,正在拍卖会现场包厢里等着他们的武皇陛下。 当然了,既然血妖主动提起,心里面肯定是有盘算的:“我这边倒有一个好的人选,有实力有排面有逼格,和大家关联度都不太高,一般二般不会出现那种门神正当面的尴尬局面。而且是老弟你见过,而其他绝大多数人都没见过的……” 听血妖铺垫了一大串,章莹莹都忍不住好奇了:“超凡种里面还有这种人吗?谁呀?” 雪妖用手臂虚空圈了一下,表示特别巨大,然后才道出谜底:“波塞冬。” “波塞冬?”罗南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方片k?”章莹莹一脸的莫名其妙,“谁和那家伙……” 后半截她突然又不吭声了,血妖就拿手点点她,算是称赞她脑子活络,转脸就摆出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对罗南道: “你不是昨天刚和它交过手吗?怎么说也是知根知底吧?那家伙真没有谁见过,可是不管在里世界,还是世俗世界,名头都是超级响亮,一旦面世,立刻大爆无疑!哎哟,还是形象首发……” 话音未绝,血妖忽的愣了下,脚步慢了一拍。让罗南等人超了过去。 罗南撇了撇嘴。这一刻,章莹莹和白心妍都没有感觉,事实上,现场的绝大多数人也都茫然不知,与他们近在咫尺的特殊层面上,一道突发的海啸巨浪,轰然碾过。 由于力量发端过于高拔,与物质层面拉开了距离,但终究还是有接触的,那个接触的点就是血妖。 猝不及防之下,血妖这般强横的肉身侧超凡种,也给定在当场。 不是他不能动,而是只要动了,平衡打破,这里立刻就变成两股超凡种力量正面对撞的中心。 碰撞的余波足以让交易场变成屠宰场。 那种将破未破,以一发而坠千钧的力量控制,就是昨天交锋的时候,罗南也没有见到过。 但那确确实实来自于“怂货”,准确的说是来自于波塞冬的威胁,它把血妖给恨上了。 或许,这就是远程与近程的差别? 罗南也受到了点儿余波影响,那大约是警告,毕竟他才是最有可能暴露真实的“破口”。罗南并不以为意,昨天他都不怕,遑论此时?只不过没有必要罢了。 他转头看向血妖,慢条斯理地开口:“所以你不知道,那位对形象一贯很看重?” 血妖呲牙咧嘴。 对于“怂货”就是波塞冬这件事儿,罗南也没有表现得特别惊讶。 他又不是真的傻瓜,在南太平洋上遇到这样强大的畸变种,且又是多多少少看到一些底细的,只要稍微做一些功课,就能把怀疑目标锁定在一个相当小的范围内。 他已经高度怀疑“怂货”就是波塞冬,现在确证了,也没有什么……嗯,好像可以有点儿用? 罗南的思路突然拓展了一下。 话说,自从开始完善“磁光云母大生产线”的工作,他一直觉得,牛鬼牌的“培养皿”太小了,效率有点儿差;血焰教团的体系可以用,相性上却有些不合。 罗南本人也有所谓“信众”,封闭体系看上去相当有规模。但正牌的也就是小猫三两只,其他的只是被“祭坛蛛网”侵入,或是遭“罗南尺”扭曲的意念载体罢了,都在浑浑噩噩的状态,并不存在真正的信仰。 至于这一位……听蒙冲说过,因为波塞冬的超凡伟力,在很多海洋城市,是催生出一些信仰体系的,即便零碎不成系统,但纠合起来,其规模也要比牛鬼这种盆栽式的小教团大多了。而且这类信仰的指向,往往是与海洋、云团、风暴、雷电等意象高度相关。 要是能借用一下…… 咳,这个想法比较远了,里面的技术问题也不少。就算用上也不是今晚,而是以后。 不过罗南还有另一个想法,也是与波塞冬高度相关的。他继续找血妖聊天:“我听黑狮说起过,这个世界上,只有波塞冬可以不借用任何人造工具,无障碍进入‘深蓝世界’?” 血妖被扎扎实实警告了一番,一时半会儿偏又拿波塞冬毫无办法,心里憋屈,阴沉着脸跟上来。闻言没好气地回应: “你想让它带你去?怎么去?把你吞到肚子里去,到地方再吐出来?” “呃,这个难度可能有点儿高。” 罗南相信,目前涉及到波塞冬的对话,高度敏感的它是能够感知到的,可后者对此保持缄默。 是不屑一顾,还是忌惮着什么? 这个回头或许可以“交流”一下。 因为血妖脑洞而起的一点儿波折,终究没有造成实质性的影响。一行人除了罗南以外,也都对会场布置了若指掌,很顺利地到达了拍卖会现场……的包厢。 罗南不知道,原本预设的展台损坏,对于拍卖会会场布置有什么影响,他也不关心这个,人家领着他去哪儿就去哪儿。 里面开门的是蒙冲,这位血焰教团的首席战将,本来是跟着罗南出海的,如今倒成了武皇陛下的保镖――充场面用的那种。 见到罗南,蒙冲也是松了口气,欠身致意。 “罗先生,武皇陛下已经到了。” 这时候,包厢前端,可以清晰看到整个会场的大屏幕上,传来了落锤声。 “已经开始了吗?” “想想你路上看了多少场演示吧。” 章莹莹当先越过他,进了包厢,对着沙发上的武皇陛下嚷道:“老板,总算把人带过来了。” 对于章莹莹的撒娇,武皇陛下“嗯”了声。 此时她青丝长发随意束起,搁在胸前,身躯则倚在沙发扶手处,慢条斯理地翻动书页,头也不抬,对已经开场的拍卖会兴致缺缺。 至于醉醺醺的白心妍,遥遥叫了声“老板”,便晃踮着步子,一屁股坐在沙发另一端,双臂架起,仰头吁气……武皇陛下仍不在意。 至于罗南和血妖,干脆当不存在。 好像什么都没有她手上那部佛经来得有趣。 罗南的视线在包厢里三位女性身上快速扫过,心里有疑问,却没必要当场得到解答。最终他还是注视包厢前端的大屏幕。 嗯,他也不是光凭眼睛去看。 拍卖会已经开始了,可会场、拍卖品、压轴节目甚至幕后主事者通通出了问题,这场活动能办好,才叫奇了怪了! 罗南至少迟到了小二十分钟,可会场内气氛还乱哄哄的。不管是大厅,还是分布在各处的包厢,几乎没有人能顺利进入状态。很多人都是小道消息的传播源,同时也是转播塔,让各式各样的情报和情绪,在会场里流动并现场酝酿。 血妖和罗南站个并肩,也从刚才的小波折中调整好心态,重新露出笑容:“怎么样,这是你一手造就的场面,有没有点儿成就感?” “我对他们不熟,也基本不相关,有个屁的成就感。” “可你要知道,现场这些人,再加上通过远程信号关注这里的人物,他们能够调动的财富和权力,差不多能决定地球上三分之一人的死活……” “远程?拍卖会允许电话竞价吗?” 血妖GET不到罗南的关注点,愣了愣才回应:“收藏品不好说,毕竟类似于艺术品类,节奏一向很快;但还有一些资产、技术类的拍品,比较适合……” “那就很理想了……想好选哪个了吗?” “嘎?” 罗南眨眨眼,一脸单纯:“你不是说要加节目,炒噱头,给《牌组》杂志搞运营么?还要我提供卡牌,正好我刚刚有了个好想法。” 血妖罕见地迟疑了:这味道不对! 罗南却不管血妖的想法,继续说下去:“记得你要出复刻纪念版?既然是要门神,有些选项就很妥当了。 “这俩你选哪个?还是左边右边全都要?” 第五百八十六章 跨界游(上) 河原真知子面无表情地穿行在交易场中,手环表链在细腕上震动,她随即按停。这样的动作已经重复了很多次。 “河原常务!”身后手下忍不住提醒,也是因为对面的电话直接打到了他那边,“是副社长的电话……他要求您接电话。” “挂掉。” “啊?” “挂掉。”河原真知子重复了一次,也等于是给自己的选择做注脚。 她万里迢迢被派到“翡翠之光”号上来,就是作为一枚弃子来使用的――拍卖行高层以及更高一层的股东们,没有谁会认为,纯凭口舌和所谓的“诚意”,就能够让那位正日益展露锐气的最年轻超凡种,与他们化乱为友。 更何况,“诚意”也仅仅是“诚意”而已。 没有人愿意提高价码,投向注定无法收取回报的仇恨深渊里,更不可能因此影响天照教团的“神明”观感。 这只是一次例行公事的程序,河原真知子被派到这边来,仅仅是她具备更多能被翻找出来的理由: 1、她是高管中罕见的女性; 2、她相当漂亮,并可能符合罗南传说中的审美; 3、她曾经与罗南在阪城的那个女人北山雪绘,有过一些所谓的交情(其实也就是在商务场合见过几面而已)。 以上这些所谓理由,在河原真知子与北山雪绘联系未果后,已经统统成了狗屎。 与其考虑这些狗屎理由,考虑已经不可能更糟糕的后果,再浪费时间承受上司的刁难,她不如再去搏一把。 前方,罗南所在的包厢已然在望。 “常务,拍卖会已经开始了!”手下拼命提醒,希望顶头上司明白,这种时候与大客户见面,实在难脱瓜田李下的嫌疑。 河原真知子停下脚步,转头看这些同样背运到极致的下属们:“拍卖会?诸君,我们赌上各自的职业生涯,到这里来,与拍卖会何干?如果没有这个觉悟,回程的时候……不,大家也就没有任何回程可言了!” 便在下属们或涨红或惨白的面孔之前,河原真知子再次感受到了手腕的振动,只是这次,个人智能给出的信息来源却截然不同。 她打了个激零,瞬间接通。 那边传来男性有些轻浮的声调:“美人 常务,看上去你们的努力起作用了。在咱们的罗先生怜香惜玉的心思改变之前,你不过来加深一个?” 河原真知子重重捏了一下拳头,口中却用柔和且清晰明快的调子回应:“嗨依,劳您久候,我即刻便到。” 五秒钟后,勉力平复了呼吸和心情的河原真知子,便按响了包厢的门铃。 而她等待的时间,甚至比通话结束后的抵达时间还要长个四五倍。门外充分暴露的摄像头,似是在进行冰冷无声的审视。 期间,河原真知子,以及她的手下们,都保持着微微前倾的恭敬姿态,齐齐肃立,鸦雀无声。 终于,包厢的门户打开了。 河原真知子以为她会遭遇到更为严苛的审视目光,但并没有。 看上去,包厢里面没有谁特意去关注她,刚才的“审视”,更像是一个单纯不经意间的忽略,由她自己在脑海中导演的戏码。 这里面绝大多数人的注意力都在她今天公关的目标,也就是罗南的身上,看他以手指为笔,水汽为墨,凌空书画图形,有人啧啧,有人嘶嘶,还有人干脆就呻吟出声。 “你这是嫌事情不够大!” 呻吟且埋怨的,就是那个以轻浮的腔调召她过来的男士――被拍卖行的内部情报列为最可怕超凡种之一的血妖。 腔调是腔调,看上去一脸兴奋才是真的。 河原真知子去看那些水汽印痕轮廓,不过她来得不巧,罗南正好完成了打底稿的工作,随手一挥,将水汽图形抹去。 这位世界上最年轻的超凡种,这时才回转过脸来,对血妖道:“你说过的,要主动,要进逼,要向前安排阵地。他们既然退,我就要进,进到他们退无可退。” 果然锐气无双! 进门来的河原真知子,在心中做了个即时评价,又结合有关情报,暗自琢磨一会儿要“加深”的时候,该如何应对才算妥当。 血妖扬起眉毛:“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你不担心?我是说,总会的胳膊还是挺长的,真惹急了他们,在船上打不着你,阪城那边也是能使劲儿的。” “那就要看,真神与教宗,愿不愿意舍了自家的道场,让位给艾布纳会长使性子了……我有预感,他们未必乐意。” 血妖很敏锐: “你又发现什么了?那个牛鬼?” 罗南心情挺放松的,往门口河原真知子那边呶了呶嘴,随口说笑:“你是准备接下来就灭口?” “说你是怜香惜玉,半点儿没冤枉!” 被人当成调笑的对象,河原真知子只当自己是聋了,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静立如雕像,不给两位大佬的对话,添加任何变数。 果然,罗南首先回到正题:“我只是觉得,密契尊主看上去要做大文章,有他在后面兜底,我胆气也壮。” “嘿,你要知道,他的议程在后面!” “材料我不是看过了吗?我会注意不跑题的。而且,说不定我还能帮一把……” 血妖微怔,看向罗南,后者以微笑回应。 一时间,血妖竟是被罗南强势进取的意志,怼到无言,还好很快就嘎嘎大笑:“要么说,年轻人学东西就是快呢!” 他随即转向武皇陛下:“你有没有觉得,你来这趟都没必要?” 武皇陛下头也不抬,指尖慢慢翻过一页:“要打赌吗?” “不,我不想立Flag。”血妖识趣地退让。 而这时候,罗南已经唤过了河原真知子,做有关事项的安排。后者强自镇静、却也颇见决绝的态度,倒是省了他不少力气。 “大概就是这样了,没问题吧?” 当然有问题,然而河原真知子不会在罗南面前表露出任何为难情绪。她再度躬身,好像一切都是既定程序,顺理成章: “那么,请罗先生做好准备,我们会提前五分钟通知您。” “好。”罗南答得简单。 河原真知子浅浅吸了口气,保持着躬身的姿势,退出门外。 而当包厢门关上,她转身面对外面那帮下属的时候,眼中则全然是犀利冷硬的光: “从现在起,正是考验诸君觉悟之时。” 什么样的觉悟呢?河原真知子并没有给出明确的答案,但这种时候,很多人自然就“悟”了: 是忠诚啊! 且未必是对拍卖行,而是对河原常务本人……这样就比较微妙了。 而不管怎样,在包厢内领受了某种指令的河原常务,看样子才真正是抱着一份“觉悟”去行事的。 第五百八十六章 跨界游(中) 拍卖会继续在混乱而微妙的状态下进行,各种有用没用,但多数还是具备一定纪念意义的东西,上会拍卖。然而无论是拍卖者还是竞拍者,都有些心不在焉,以至于热度一直炒不起来,流拍率较正常状态明显偏高。 在这种氛围下,多那么一两件流拍的拍品,好像也很正常。 “富山健太多半是在捶胸顿足吧,枉他们给你搭了这么好的台阶……” “只是他们自以为的而已。”白心妍把下巴搁在章莹莹肩膀上,低声发笑,“某人可是一直把脸抬到天上去,也许眼里只有天空,不,是星辰大海呢!” “别借酒装疯啊!” 章莹莹警告她,却换来白心妍贴面一吻,两个人立刻打成一团。 罗南没理会房间里的小小混乱,继续有条不紊地做准备。他要求血妖,多介绍一些他即将使用的画材――也就是“密契书”和那杆特制手写笔的性质细节。 看上去,是真的要好好画一回的样子。 问题是,只见准备,也不见画呀! 这时候,包厢门再度敲响,河原真知子又亲自过来告知:“罗先生,时间就要到了。” “哦,怎么去呢?” “请您随我来。” 血妖呲牙咧嘴,与其说是紧张担忧,不如说是高度兴奋:“喂喂,真的是要在现场搞?别说我没告诉你啊,即兴发言、创作什么的,很可能会照顾不周全,回头会让很多人找着把柄……” 罗南嗯了声:“如果真的水泼不进,岂不是会让很多人失望、绝望?后续还怎么谈呢?” 仍被白心妍勒着脖子的章莹莹,愈发地惊疑不定:“真的假的啊?” 白心妍在她耳边回应:“明显是假身啊。可是,心思定然是他本人的没错……有没有被吓到?” 血妖挑动眉毛,仍没有放弃早先的想法,做最后的努力:“你真的不准备找几个能帮你查缺补漏的帮手?” 罗南已经转身往外走:“总要先摸摸底吧,不都是说知己知彼么?还有,也要给大家一个认识我、了解我的机会。” “…… 啧!”看着罗南出去,血妖就在包厢里,和武皇陛下大发感慨,“突然间毛骨悚然有没有?” “并没有。” “那是陛下你心大。” 武皇陛下无声一笑,难得多解释了几句:“他只是眼光犀利,透析人心,然后怎么让人难受怎么来罢了。目前来看,还是纯凭意气,得一快意的阶段,就算有所考虑,也不周全……只不过你们摸不到他思维的边界,才自己吓自己罢了。” “哎呦,陛下你是这么想的?”血妖立刻就凑上来,“既然说边界,那咱们这小老弟的边界在哪儿,咱们不妨对照对照?” 武皇不置可否。 血妖眼珠一转,笑呵呵地道:“那我先说了。我的关键词是……披风!” 吐出这个词儿的时候,血妖面上发笑,却是盯紧了武皇陛下的面部表情。 问题是,后者依旧是眼皮都懒得抬,信口道:“英雄所见略同。” “……” 血妖过于急切的小心思,旁边的章莹莹都看出来了,她撇了撇嘴,但很快就叫出声来: “上台了,上台了。” 在她发声之前,包厢的环形屏幕上,已开始显现出不太一样的画面来。 刚刚结束了一轮不太成功的拍卖,台上的拍卖师口干舌燥也还罢了,面皮、发根上都是密密一层细汗,都是让失控的局面给闹腾的。 要说他也是业界数得着的资深人物,可像现在这样,整个场子、几百号人都不在状态的情况,还是头一次碰见。 也在这时,耳机里传来了上面的指令,荒诞又不容置疑。拍卖师脑子都是懵的,下意识侧过脸,看向台侧。 恰在这时,台上台下光线转换,拍卖台这里光线黯淡,台下却有一片新的光线聚焦区域。 那里,正有个衣着寻常,年龄却年轻得极不寻常的少年人现身出来,也没有什么多余动作,直接走上前,视线投向拍卖台这边。 资深拍卖师与这位少年目光一触,莫名其妙就是有些恍惚,入耳的那个荒诞指令,似乎也变成了自己的念头,稀里糊涂就说出了口: “下面这件拍品,将由拍卖行的特邀嘉宾为大家展现……” 说到半截,拍卖师就卡了壳。 因为他分明看到,那位少年人走上台后,原本日常、非正式的穿着,形质竟然凭空转化,变成了相当得体的正装,还打了领结,唯一就是年龄上不怎么相衬…… 唔,这套正装看上去,怎么和他一样一样的? 拍卖师一脸惊讶,愣在台上。 对于台下一部分竞拍人来说,一连串的变化,却颇有戏剧效果。 资深的拍卖师,与突然冒头的、变起了魔术的少年人,他们之间分明要有一个交接。 终究不是所有人,都满怀心思。这艘汇集了畸变技术尖端研究者、投资者的巨型游轮上,还有相当一部分人,对拍卖会之下的暗流一无所知。 也正是这部分人,对眼前的“舞台效果”颇为认可,出于真心或礼貌,开始鼓掌、大笑,也确实有些声势。 只是没过多久,这些掌声笑声,就在周边莫名凝滞的氛围中熄了火,这也让拍卖会的气氛变得更加古怪。 便在各色视线的注视下,罗南顺利取代了原来的拍卖师,站在拍卖台后面。 台面略高些,却也能接受。 他立身站定,就这样直面拍卖场里的参与者,以及各个位置的镜头,轻吸口气,对着笑声初起的位置展露笑容,用貌似专业的腔调开始了他的发言: “女士们,先生们。很抱歉,其实刚才我很想说,现在还能笑得出来的,请即刻退场,因为你们什么都不知道――这是好事,有些时候,认知本身就是痛苦,保留快乐最好的方式,就是保持无知。” 这样的话,让很多人脸上变色。 罗南毫不在意地继续讲下去:“如果言语有冒犯,请见谅。毕竟我年龄小,又是初登台,对拍卖这种事情也并不擅长,之所以能上来跨界主持……当然是有背景的。” “其实在座的很多人知道我,但也有很多人不知道。我所在的圈子,和大家也确实存在一定距离。所以,在介绍拍品之前,请允许我先做一下自我介绍。” 第五百八十六章 跨界游(下) “我叫罗南,今年十七岁,夏城知行学院在读十年级学生。” 在拍卖台后的罗南,很认真、很郑重地将他的真实信息公布出来。正因为真实,所形成的错位感,使得这场拍卖会,瞬间变成了某少年组演讲比赛现场。 错愕和荒诞的情绪,在灯火辉煌的会场内交织,就算刚刚才让罗南冷不丁刺了一记,现场还是有不少人,犹豫是不是要发笑捧个场。 事实上,现场确实在向着“演讲比赛”的气氛滑过去。 罗南站得笔直,仍然让拍卖台遮住了他胸口以下大部分躯体,视觉效果真说不上挺拔,唯有吐字还算清晰: “我之所以站在这里,一个原因,是当前这组拍品……” 此时,他身后的大屏幕上,适时显现出由七零格式实验室搬迁出来的那组设备,以及相应的注释。让在场所有的竞拍者知道,这组拍品除了展台上的设备以外,还包括承载这组设备的荒野实验室原址。 这是临时的会场布置,原定的展台是在下层,这时候已经要牵拉上来,展现实物。但由于罗南的手段,展台四分五裂,已经不可能延续继定计划,只能是通过镜头进行转接。 也是难为现场工作人员了,那些专攻视觉效果的专业人士,硬是在一片狼籍的现场,利用光影效果,在镜头中营造出乱中有序的苍凉感。 嗯,这又有点儿舞台剧的感觉了。 恰是此时,罗南似乎也动了情: “这是我的已经疯掉的爷爷、生死不知的父亲还有已经去世的母亲,还有我认识、不认识的一些前辈,在荒野之上,一手创建起来的,代表着他们的人生经历和成就,也是现在为数不多、我所知道的可以纪念凭吊的地方。” 台下的竞拍者们,那份错位感就显得更明显了,有些人迟疑着,是否要陪着掬一把同情泪,以示配合。 当然,更多的人,还是被罗南莫名其妙的发言,搅得一头雾水。会场内的私语噪声正在增强,人们需要互通有无,搞清楚荒诞场景后面的真实逻辑。 可这时候,罗南自己先笑了起来:“说了这么多,大家应该都听出来,我当然不想卖。但有人抢先一步,把它送上了拍卖会,还故意找我炫耀,没办法,我必须要过来看情况。 罗南就这么微笑着,视线在场中巡逡一遍,不管是厅堂还是包厢,只要他想看到,也没有什么能够形成阻碍。 这时候,他也是众人注目的焦点。 罗南抬起左手,比划出两根手指: “至于另一个原因,不是有那句话吗?没有买卖,就没有伤害。为了尽量避免这种事情日后再发生,我虽不是这个圈子里的人,却必须到这里来,面对诸位买主,尽可能地与更多人交流。我需要你们知道我,知道我的心情、我的想法、我的决定,并且能够认真地去参考、评估,嗯,能得到相应的尊重就更好了。” 明明是微笑着,却由于这样的言辞,使得会场内杂音骤然一弱,很多正私语交流的富豪、专家,都下意识抬头,视线投向台上。 这话,微妙之中,多是不善! 罗南继续表述他的立场:“我现在还是学生,没有正式工作,只凭借有限的讲课时间,获取一些劳务费。同时支出很大,个人实验、亲属安保、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开销,欠债也很多,资产实在有限,确实和大家不属于一个世界,也基本上不从属于一个逻辑。所以,我也只能通过其他的、非常规的、大家未必熟悉的手段,实现我的目标。 “在此我必须感谢富山拍卖行,给我这样一个机会,允许我跨界主持,借此地与大家顺畅交流。由此对拍卖行造成的困扰……富山先生是吧,虽然你没到现场,但应该也在关注这里。” 罗南主动而准确找上了镜头,借着直播信号,与远在万里之外的某人交流:“这样,我就权当是你们支付的利息,也会考虑原谅你们的。” 万里之外的阪城,有没有人摔杯子,这边不知道。但此时此刻,会场之内,已经是鸦雀无声。 “哈,他这样子,简直像个恐怖份子。” 距离现场还有一段距离,某个豪华套间内,艾布纳、康士坦茨、星巫、罗曼努斯,这四位在能力者协会总会供职的超凡种们,坐在一起,通过直播信号,观看拍卖会的实况。 其实就是看罗南的态度表现。 不过做出的评价,并非是四人中的任何一个,而是随着年龄增大,愈发显得嘴碎的死巫老太婆。 她在精神层面的实时震荡,足以保证与其他四位超凡种交流无碍。 星巫免去了作为传声傀儡的尴尬,嘴巴就显得分外活泼,附和着自己的老师,对罗南加以斥责:“他是想推墙吗?把里世界的纷争,暴露在人前?这不符合我们与星联委签订的公约……” “现场这些人,权限也还勉强。”艾布纳简单回应。 作为拍卖会真正的特邀嘉宾,艾布纳没有参加活动,一是因为需要他参加的流程,已经因为一个“小小的意外”给抹掉了;另一个原因,则是在这种特殊时期,没必要踏入罗南目前最敏感的领域。 他也觉得前面的表示太含糊,但又不愿多讲,便将视线投向罗曼努斯。 后者立刻解释精神:“目前,罗南先生的行为,确实不符合里世界的规程,不过现场具有知情权限的占了69%;剩下的那些也基本上可以微调个级别;极个别的会有相应的心理专家处理,不会造成太多困扰。” 稍顿,罗曼努斯又加以补充:“邀请别人参加这样的边缘圈子活动,显然应该是邀请方而非是被邀请方负担有关的成本、承担相应的责任。在这点上,富山拍卖行做得不够周全。” 星巫的嘴角扯了扯,终究一笑了之。 不管怎样,艾布纳本人说的也好,罗曼努斯代为解释的也罢,从中体现出来的倾向性变化,根本瞒不过人――现场人人都明白其中缘由。 死巫的意念在虚空中流动,意蕴微妙:“这小子,可不像个能搞配合的人哪。” 第五百八十七章 换时空(上) 艾布纳没有回应,只是眯起眼睛,注视着屏幕上的罗南,看这个少年人,以与其年龄绝不相衬的从容,与现场以及所有关注现场的人们“沟通”。 这种场面,已经不是去年第一次公开授课时,仅仅在专业领域自说自话的状态;也与前两天沸石海滩上,近乎单方面炫技的展示有所不同。 现在的罗南,似乎开始注重反馈,至少他开始刻意抓取住人们的注意力,故意刺激挑弄人们的情绪,就像现在…… “我既然站在这个位置,多少要履行一下拍卖师的职责。让我们把屏幕上、册子上那些浮夸的表述都忘了吧,坦白讲,离题万里,不着边际。” 罗南貌似回归了正题,开始介绍拍品,不过他又是以反问开始,似乎很乐意与现场的竞拍者互动: “有多少人认为,它们只是一套设备,只是一个废弃的实验室地址?已不具备实用价值,只能满足少数人的收藏癖?” 没有人回应,现场的竞拍者响应不够积极。 因为他们中间的相当一部分,还没有搞清楚状况――至少没有搞清楚,现在是装糊涂好呢?悄悄脚底抹油好呢?还是老老实实配合好呢? 现场的气氛多多少少有些尴尬,特别是在那些“旁观者”眼中。 星巫就有些好笑:“这位还真是怨气满满,不过他对着这些人发脾气又有什么用?自问自答吗?还是想表演脱口秀?” 说话间,拍卖台后的罗南也笑起来,场中明明反馈冷淡,他看上去却是胸有成竹: “还真有不少,现场大概有三十一、二位?也占了将近五分之一,而且和最初发笑的多有重合,说明诸君是真的不知情,和我们这个圈子还有点儿距离,至少没有触碰到最有价值的东西……下步还需努力。 “至于这回么,照我的看法,还是不要凑热闹最好。可如果到现在都没有下定决心离开,也可能是没有机会离开,那就安心做个见证好了。相信我,你们也有存在的意义。” “他跟谁学的这种神棍派头?” 星巫忍不住又开口,眉头却已皱起来,“这数还有零有整的,他凭什么这么说?情报?推测?话术?” “闭嘴!”死巫老太婆的精神震荡频率略有加速,表现出别样的情绪。 室内一时静默,那边的罗南则不紧不慢地往下讲:“我也看出来了,同样是不知道,里面也有些差别。有的先生、女士不知道,是真的一圈儿都不知道;可有的先生,对,说的就是四号桌正对着我,还左拥右抱的那位,明明心里透亮,可身边的漂亮女伴个个懵懂,这就比较过分了。” 这样轻浮的笑话,本来就是用力挠人胳肢窝的,场中大都是久经商战、经历丰富之辈,配合着笑起来的实是寥寥无几。 这也是因为罗南的指向――在场的怎么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就这么被直接“点名”,被周围视线集火,脸面很难挂得住。 可是,遭“点名”的那人还真的愣住了。 那样子,明显是吃惊 大于怒气,一副被说破心事的典型面孔。 “别尴尬,这位先生,感谢你不知从哪里听说过我的事情。虽然我不知道你叫什么,但像你一样‘过分’的真不少。大家心里应该都有数,我也有数。” 罗南明亮的眼神,再一次从场中巡逡而过。看似无定向,可几乎每个人,都下意识地垂落、偏移视线,避免与他仿佛可以刺穿一切隐秘的目光相对。 艾布纳不在现场,可他仍不自觉地调整了一下坐姿。他不确定罗南是否真的具备“读心术”的能耐,但到现在为止,现场没有人提出异议,并且本能地产生疑惧之心,就证明罗南已经初步实现了控场,可以把这百十位亿万富豪、业界精英的情绪,放在手心里揉搓。 这和以往的情报差别越来越大了。 罗南开始摆弄拍卖台上的遥控器,为大屏幕上的设备调整展示视角:“其实,大家的想法也没必要太过复杂。纯以设备论,确实只对少数人有收藏价值,但认为它有收藏价值的,基本上都清楚藏在它们背后的真实价值。 “主要是它坐落的方位、研究的对象,还能够通过它拿捏住…… “我。” 罗南的语气听上去漫不经心,内容也是想到哪儿,说到哪儿,可眼下拍卖场,不知有多少人因为他的话,冷汗潸潸,两股战战。 是的,正有越来越多的人回过劲儿来: 让这么一个号称“人形次声波阵列”的杀星,来到现场,如此兴风作浪,后面还能有好儿? 富山拍卖行是怎么搞的? 王钰是怎么搞的? 总会那帮人又是怎么搞的? 难道,真的像是传言中的那样,局面失控了吗? 已经开始有人四面打望,想找一个脱身路径,也有开始召唤保镖卫队的,当然,联系主办系、协办方,也是很常规的选项。 就有人直接把电话打到艾布纳这里来……嗯,是通过罗曼努斯这位秘书长。 艾布纳已经进入了通讯静默状态,关键时刻,他作为协会最高领袖,不管是名义上的还是实质上的,都必须要留出最后调整的余地。 罗曼努斯在这方面是熟手,虽然能打过来电话的,都是辗转请托、层层升级过后的一方大佬,可不管对方提的什么要求,他还是能够从容应对――其实也没有什么新花样,不外乎就是针对罗南,要求阻止、训斥、恳求……等等。 期间,罗曼努斯说得最多的话就是:“我们正积极与罗南先生沟通,传递了明确的信号,并期待他的回复……” 这是实打实的实话。 当然,未尽的后半句,大家也都明白的: 罗南已经收到了他们递过去的话,却没有明确回应。 罗曼努斯把同样的句式和意思重复很多遍,却一点儿都没有不耐烦,也没有任何针对罗南的怨气。 因为他很清楚,要是换他站在罗南的位置上,也不会明确的。 借助这个“思考区间”,折腾出一些事 情,以进一步试探总会方面的底线,才是最聪明的选择。 当艾布纳通过血妖和武皇陛下的双渠道,主动向罗南释放了“配合”信号,且没有明言反馈的方式和时限,一个没有明言的事实就是: 从晚八点到晚上十点这两个小时的时间,等于是给罗南留出的表达、发泄窗口。 大家都在测算各自的底线……重新测算。 如今罗南肆意妄为,他们当然紧张,却也正好可以观察对面的意图; 而若罗南爽快同意总会要求,并保持相对的平稳内敛,他们现在会松一口气,可在正式会议上,决不会因此表示感谢。相反,定然会做进一步的进逼发难,直至触碰到罗南的底线为止。 罗南现在的“不回应”,正是占据主动的表现……暂时是这样没错。 一切都还没有超出预计,可罗曼努斯还有一点不明白:罗南这样的发泄,其真实意义何在? 单纯的谈判形势考量? 这个猜测固然有其合理性,却与他们掌握的罗南的思维方式不太合拍。 即便罗南当前在公共场合展现出来的行为模式,较之以往更加成熟,大有进步,可最里的内核,不应该发生太多偏移才是。 一个总是专注于各类规律性架构,并且倾向于用一套“逻辑程式”处理所有问题的偏执少年,怎么可能突然就变成拨弄人心如转丸的大神棍? 这不是觉悟与否的问题,而是要看知识和能力体系是否可以支撑。 为此,罗曼努斯有两方面的猜测: 第一,罗南的知识结构,要比人们以往判断、推演、猜测的结果更加完满、深邃,拥有更为强大的体系支撑; 第二,看似复杂的人心筹谋背后,也许还有一个更直接、更纯粹的目的? 此时,罗曼努斯为了接听电话,走到套间外侧的露台上。这里是“翡翠之光”号上视野最好的区域之一,可现在只能看到船体明灭的灯光。 更外围的区域,均被连结的阴云海浪所充斥,眼睛不好使,就是精神感应,也被越发复杂的磁场变化给扭曲干扰。 虽不至于成为“睁眼瞎”,可穿透过去,总觉得挂一漏万,好像有什么非常重要的细节给错过去了。 又或者,他们从来就没有读懂过里面的细节。 房间里,罗南的声音通过数字信号传递并还原: “在这套设备之后,有很复杂的故事脉络,有些连我自己都不太明白,可能现场有一些人,会比我更清楚。嗯,也不能局限于现场,目前正通过直播信号关注这里的某些先生、女士,要比我清楚得多。 “但不管别人怎么考虑,既然我站在这里,我会尽可能地展现出它应有的价值,而不仅仅是展示实力的噱头、拿捏别人的工具。而我相信,在此过程中也会结出相应的硕果,拼接出更多的真实――这并不以某些人的意志为转移。” 罗曼努斯转回身,正好看到屏幕之上,罗南展颜一笑,竟是格外灿烂。 第五百八十七章 换时空(中) “不可思议的年轻人……” 河原真知子就站在C区展厅的中央区域,前方就是被未知力量撕裂的弧形展台。只是现在,已经看不出原来的轮廓,人们的注意力,更容易被那些支离破碎的裂缝本身吸引过去。 这些裂缝是如此狰狞,破口巨大,使各个展台碎块之间无所支撑,看上去根本不可能抗住上方沉重的设备,随时可能垮塌。偏偏它们稳稳矗立在那里,越是近距离,越是看到细节,就越觉得不可思议。 按照原本的计划,这里本应该在拍卖会开始前,就升到上一层,作为主要展区而存在。但此时正在会场上侃侃而谈的少年人,直接催毁了这一计划。 不过,周围一些预装的设备也还能发挥作用,这里便被临时圈挡起来,作为半个后台来使用,此时很多工作人员就在这里来来回回,处理各种问题――至少面上如此。 不管工作人员怎么忙活,都小心翼翼地绕过中央展台区域。与此同时,还有一些来路各异的研究者,带着大大小小的仪器,猫着腰,小心翼翼地穿行在钢铁裂隙之中,试图从中找出更有价值的线索。 两个不同的圈子,暂时并行不悖。 河原真知子就在这里,通过无处不在的屏幕和投影,关注着拍卖会的进度,看那位将她人生轨迹彻底扭曲的少年人,在台上侃侃而谈,同样扭曲了其他人的思维和意志。 出奇的,她竟然没有太多怨憎。 更多的还是羡慕,并且想到了自己的儿子。 “……如果治也长大之后,能变成这个样子,应该也是值得欣慰的事吧。” 对入赘并早亡的工具人丈夫,她没有太多感情可言,但倔强可爱的幼子,却是她人生的重要支点之一。只是稍稍畅想一下未来,便是幻想的因素居多,也能够消去心中些许块垒,聊作减压之用。 这份难得的自由思绪,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 因为拍卖现场的一连串变化,总部在承受压力的同时,也把更强烈的压力乃至情绪传导过来: “混蛋!拍卖会的流程和人员你怎么能够随意更改?你是准备赌上富山几十年的声誉吗?” 河原真知子无声地吸了口气,调匀呼吸,用恰当的平缓态度回答: “副社长,我正是按照董事会的指令,取得了罗南先生的谅解,没有占用我权限之外的任何资源。” 对面的嗓门骤然又拔高了一个档次:“所以你是把我们富山家的名声作为筹码,轻率地抛出去了吗?” 显然,对面的富山慎吾――会长富山健太的亲孙子,法理意义上的高顺位继承者,已经出离愤怒了,以至于脱口说出了一些不太合适的话。不过,他总算没笨到家,后面又强行往回扳: “董事会只给你可控‘流拍’的指令,再没有其它任何权限。你是自作聪明,还是刻意绕开问题?你看看现在的状况,那个该死的小子,竟然对会长点名道姓,这会对公司造成多么大压力和被动!” “副社长,原谅我有不同的看法。” 河原真知子依旧保持着平静的语气:“我认为,和大庭广众之下主动制造流拍相比,在强权下被动的接受,应该更合理也更容易为人所理解才对。毕竟,对方是在‘上位’圈子里的风云人物。 “而且,作为常务,而且是谈判代表,在制度上我是具备临时变更一级拍卖会流程权限的……” “不,你没有!”富山慎吾几乎是在咆哮了。 “如果仅是一个传声筒式的工具人,董事会根本没有必要把我投送到万里之外的太平洋上!” 河原真知子的嗓子也多了几分凛冽的金属音:“恕我直言,按照副社长你的认知,是否根本就不指望、不希望本次公关取得成果?是否根本就是为了避免因为一时的胜利,而放大自身在强权下的卑弱呢?” 那边“咣啷”一声响,不知是什么东西倒下了,富山慎吾的嗓门狂怒之下反而是捏成了一团,就在喉咙里翻滚:“河原,你确定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即使你是河原家族的代表……你在说这些狂悖之辞的时候,就等于是把家族的脸面扔进了泥涂里啊! “可耻啊,河原!” “啊,真对不起。”河原真知子用毫无诚意的语气回应,“我会反省自己的。请原谅我在完成任务之后的过度兴奋。” 然后,她挂断通讯,唇边却又画出凛冽的弧度,恰与此刻罗南那灿烂的笑容遥相呼应。 河原家族?毫不犹豫把她推出来的时候,不就已经做好 了献祭牺牲的准备了吗? 此前,她和属下们所说的话里,确实藏着一个真实:她已经没有回程的资格了,至少是那个作为“常务”的身份。 在接下这个烫手任务的前后,她也听到了类似的风声,偏找不到里面的合理逻辑,所以还抱有一丝希望,甚至抱有‘下克上’大翻盘的奇迹幻想。 但现在,她终究失望了。 如她所说,董事会根本不准备成功,确确实实是要将她做弃子,也只允许她做弃子。这种情况下,她的努力,反而成了叛逆。 这不是个好兆头。 河原真知子终究是个常在商界打拼的优秀女性,尤其是在阪城那种传统上就相对缺少‘女强人’土壤的地域,能够冒头,心志是很坚定的。 她心中已经做好了经历低潮期的准备,也就不准备回去承受那些指定她命运的老家伙的训斥和羞辱――她对内部倾轧之类的后果有觉悟,但对这种好似中彩票一样的厄运,接受不能。 在蒂城直接转机好了,会到新大陆,或者旧大陆内陆城市,调养一下身心……等到风声过了,再做打算。 她这些年的积累,不管是财富还是人脉上,都足够支撑她过一段闲适从容的生活。 当然,留在阪城的小治也,也是个问题。河原家族第四代继承人的身份,未必有多么保险。 如果实在不行,她会在一段形式上的僵持过后,应某些人的想法,答应一段家族联姻,她在四十到八十代的阪城政商界男性群体眼中,都还颇具价值。 又或者,再找一个合适的赘婿,利用婚姻,尝试在新的领域重新爬起来。 河原真知子冷静地为自己规划前路,并开始圈定一些初步人选――她更清楚,这算是另一种形式的压力排解。 但不管怎样,留在翡翠之光号上已经没有意义。河原真知子再看一眼拍卖台上光芒四射的少年,径直转身往外走,同时联系秘书,安排后续的行程。 “河原常务,你不能离开!”冷不丁地,有人抢在前面,挡住去路。 河原真知子一惊,也在此时,身后那个四分五裂的展台,忽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而且越来越响亮。 简直是要整体垮塌的前奏。 第五百八十七章 换时空(下) 展台颤抖,把后台人员和研究人员都吓了一跳,却又没看到有明显的结构上的变化――在这里,外显的结构本来就不可靠。 其中有人在惊吓过后,又显得格外兴奋,比如颂堪博士。在展台抖颤的同时,他就有了强烈的预感,同时他调过来的监控仪器,也捕捉到了更清晰的信号。 “往前,往前……不对,往上!”颂堪激动之下,给出的指令实在不够清晰,末了他干脆亲自顶上,不顾危险,冲到第一线指挥调整设备参数。 河原真知子看展台结构也好,后续的噪声也罢,也就是那个样子,反正她这种非专业人士也看不出什么,便又回头,直面将她拦住的那位。 “河口本部长,我记得你是现场调度官,不去看看吗?” “不,河原常务,我现在的任务就是要阻止你。”抢在前头的河口俊本部长,正是此前接了副社长富山慎吾电话,并置疑河原真知子行为的那位。 河原真知子倒没有生气,反而笑了起来:“你阻止我什么?河口桑,你未免太紧张了,现在这里与我没有关系,我不会再做任何事。” 河口俊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壮年人,除了略显稀疏的头发,脸盘体型还是比较端正的,不过这时候,他的脸色潮红,眼睛发亮,紧张又兴奋:“河原常务,你在船上是不能再做任何事,但有件事你又必须要做,就是要立刻回阪城述职,而不是其他什么地方。” 河原真知子摇头:“这不是你应该考虑的事。” “以前是这样没错。可现在,我已经得到了董事会的授权,监督你执行这项命令。”河口俊做了几次深呼吸,也将心态调整过来一些,“你无需置疑,河原常务,现在由我传达,是为了你……或者河原家族的体面,如果你拒绝,会有更明确的指令发过来,而那时候,我可能就不会再称呼你为‘常务’了!” “你是在梦里接受了谁的乱命吗?”河原真知子给出冰冷的评价,“愚蠢的家伙,你没有资格,董事会也没有资格圈禁一位常务。” 被判定为“愚蠢”的河口俊,却是越发地冷静:“公司内部没有,但母公司是有的,母公司没有,还有更上层的人物。相比之下,我固然愚蠢,你又算得了什么呢?” 这个壮年男子开始向河原真知子趋近,后者冰冷的视线,却已经失去了遏止他的力量。 不过,当河口俊趋到近前,声音倒变得柔和起来:“真知子,我不想关心等待你的是什么命运,我也需要为自己的命运而努力。不过,看在我曾经成为你的联姻候补的份上,我不想强行剥夺你的权限,你可以去了解,即便很可能越了解越绝望,你的状况要比想象得糟糕得多…… 河原真知子微有些恍神,但很快就盯住河口俊,这个男人在职场上比她逊色一些,但出色的家庭、学校背景,足以支撑相当的人脉和情报渠道。 “你知道什么?” “我什么都不知道。可我清楚,自从你被选中接受这个差使之后,你的‘常务’的价值就只剩下谢罪的一鞠躬。而接下来,就是一个名为‘河原真知子’的工具人,只是因为你在一个特殊时段成为了一个特殊的选项,无论成败,都成了你的标志。” 河口俊的语调极其温柔,就像当初在“尝试了解”阶段表现得那样,可他的眼睛,也一如当年那般污浊且贪婪,更有某种深藏的快意:“真知子,你知道的,很多人会对这个‘标志’感兴趣!他们其实是对那个罗南感兴趣,又或者恐惧他、敬畏他,但又没办法正面对抗,所以就找到你……某种意义上,因为你和他的所谓‘勾搭’,就具备了某种收藏价值!” 河原真知子冷漠面对这种极具攻击性和侮辱性的言辞。这些东西听起来荒谬又肮脏,可在某些圈子里面,也不算什么。 如果她是正常的商界人士,还未必会如此,可作为一个颇有名气的、依旧在传统腐 朽的权力圈子里打转的家族代表,反噬会到来得会更残酷。 她本就是那传统腐朽圈子的一员,以前是冷眼相看别人,如今终于轮到自己――倒也不稀奇。 河原真知子甚至还撇动嘴唇,冷笑一下。 “对,就是这样的表情,就是这样的你!” 河口俊眼角抽搐一下,脸上又泛起潮红,且又上前进逼了半步,在几乎贴着身子的距离上,压低了嗓音,在原展台钢结构抖颤的噪声里,几乎低不可闻: “我知道,你一定能明白的!你看,我们想的都一样,那拍卖场里的情景,那个罗南的说法。其实,如果我们后面那些笨重设备按照原来的计划进行拍卖,和你现在的状况,就是一模一样。 “那位年轻的先生破坏了这场拍卖会,可是却提升了他的价值。他就像是一个强辐射源,把射线射在你身上,让你发出危险又迷人的光。这个世界上有大把的人,不敢或不能触碰他本人,却希望通过你,亲身感受到那强权的力量,甚至是催毁、践踏……” “所以你高潮了吗?” 河原真知子没有躲闪,笑容甚至更加深刻而讥诮,也是话出口的瞬间,她骤然提裙抬膝,向着前面男人的下腹部撞过去。 只是,河口俊太懂她了,即便是猖乱之心大起,却也有所准备,险险地用手挡住,惊出冷汗之余,却是咧嘴哑笑:“就要来了!真知子,我一直在盯着你,以后也……呃?” 河口俊忽地愣了下,他是面对原展台方向的,即便他现在百分之九十的注意力都放在河原真知子这里,视线余光也能收纳一些信息,尤其是特别明显的那种! 原展台那边,好像…… 没等河口俊搞清楚是怎么回事,便有人影漫步而来,映着展台那边的灯光,只给出一个幽暗的轮廓,映射在他眼底。 “你们费尽心思折腾这种限制剧情,有没有考虑过,现场有未成年人啊?”少年人忠实还原的微哑嗓子,还是颇具辨识度的,“且不说喜不喜欢,问题是你们的专注度明显不够啊。我不才应该是当前的中心吗?” 这时候,河原真知子奋力挣脱了河口俊的钳制,与他拉开距离。喘息未定,却又在突兀出现的罗南身前,发起怔来。 正在上一层拍卖场侃侃而谈的罗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的反应速度,还是超过河口俊不少,往罗南背后扫过去,见还是原展台的废墟景象,就迅速转向展台的对面…… 然后,她便有些眩晕起来。 在她视野中的,已经不是屏蔽原展台的隔挡幕布,而是错落排列的宴会桌,还有各桌边沿上百位正装打扮、光鲜亮丽,此时却又瞠目结舌、恍如梦中的竞拍者们。 拍卖场?不…… 河原真知子再度转头,却又看到了那还在嗡嗡颤抖、且支离破碎的原展台。 “扑嗵!” 身边的河口俊,此时也终于反应过来,却比河原真知子不堪太多,刚起的气势烟消云散不说,连续几个恍惑的急转身,倒让自家双腿打结,绊摔在地。 直到这时,他满心的惶惑才给颠出了喉咙眼儿:“这是哪儿?” 没有谁回答他,或许也没有人能回答他。 河原真知子再转视线,看“台下”现场,那些疑惧而僵硬的竞拍者――里面几乎没有人看他们,甚至由始至终都没有关注,即便这边具有极其劲爆,又颇让人“喜闻乐见”的情节。 之所以这样,是因为有更为显眼、巨大,更为不可思议的事物和变化,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作为一个被忽略的“夹缝”中人,河原真知子渐渐从眩晕中寻找到了理智,并让它超常发挥作用。她跳出了既有的经验逻辑,为眼前的状况找了一个勉强说得过去,却也是仅有的解释: 下层的原展台,与上层拍卖场的展台“重合”了――被罗南 破坏、让会务人员含泪撕掉的原计划,在转了一大圈儿之后,又以这么一种形式,出现在所有参会者眼前。 是上层的塌陷了,还是下面的抬起来了? 没有答案! 除了耳畔那种金属结构抖颤的噪声,由始至终,河原真知子再没有任何其他感觉。而她眼前的事实就是: 两个专门用来展示的楼层,合计起来近十米的高度,就这么“温柔”地重合在一起,甚至没有实质上的冲突。 罗南身前不太衬他的拍卖台也消失不见,所以他才散步似地走到台前,这里是原展台还勉强完整的一点儿立足之处。当然也是更适合聚焦的位置,在这里,他微笑迎接现场以及全球关注者的注视,也感受他们感知和情绪深层骤然炸裂的冲击! 即便没有人开口说话,罗南也知道的;而且不只是现场,不只是“翡翠之光”号上这些可怜的“一线人员”,还包括更广阔范围内的所有正以各种形式关注此地的活的生灵。 没错,此时罗南灵魂披风被“孽毒”破坏,千疮百孔,严重退化,暂时不具备监控全球的能力,可他还有别的侦测方式。 比如,封闭体系。 所谓封闭体系,原本就是罗南处理精神感应范围和灵敏度不足,而形成的解决方案。它以自身法则可以扭曲与否的“我”与“非我”为标准,捕捉辨析目标。其间,还以推近及远、由内及外的“秩序建构”方式,形成“望远镜”式的观照模式,捕捉精神感应范围之外,原不可知的作用细节。 灵魂披风成形后,这套体系的用处就不大了,只作为灵魂力量的“大生产线”而存在。不过,直指人心法度的“罗南尺”,事实上便脱胎于此。 如今,封闭体系的侦测功能,再度上线,而且经过一段时间的淬炼,加上云母结构的渗透改变,要比最早的时候,还要敏感很多。 究其根底,虎死架不倒,树断根犹在,曾经的格局终究在天地之间留有痕迹。随着罗南灵魂披风与云母结构重新组合重构,快速扩张,那些曾经在灵魂披风覆盖之下,在生命星空笼罩之下,在祭坛蛛网困缚之下的生灵,多多少少都会响应。 他们已经被打入“罗南尺”,遭到持续抽头渔利,成为罗南形神框架成长的资粮;最不济也是星图上放射着周期脉动的造父变星,提供着明确的参照。 现场中,还有通过远程信号加入到拍卖会中来的各路富豪、权力者们,他们中未必没有……应该说必然是有这样的存在。 那是罗南灵魂披风、祭坛蛛网乃至白日梦魇等几轮精神冲击覆盖之后,在地球这五亿平方公里的表层区域内,必然形成的结果。 只不过,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此前并不认识罗南,又或者知道却没有利害关联,没有直接触动‘开关’,无法形成对应关系,“罗南尺”的核心作用一直沉睡。 现在,只是补上这一课。 对应关系确实建立起来了。 不管那些人是为了怎样的目的来观察、考虑、算计――比如针对河原真知子的“安排”,就充满了肮脏低劣的念头,并以此为乐。可他们原生的念头,确确实实是围绕罗南这个中轴而滋生、旋转,形成纤细的‘糖线’,成为未必可口,又确实可用的食材。 那个河口俊,之所以迫不及待“表露衷情”,也是有“罗南尺”影响干涉的因素。 可这还不够! 有这样的精力,何必要瞎搅和? 罗南认为,这些人的混乱情绪需要有一个更明确的指向,也就需要有一个更直观的刺激。 现在这种……不算的。 所以,罗南拍了拍巴掌: “大家集中注意力。改变展台布局,是为了增强展示效果,我的控场经验不够,如果这个小魔术让大家有些困扰,那么现在就要澄净一下心神,回到最有价值的层面上去。” 第五百八十八章 磁光门(上) “小魔术?现在的年轻人,是不是都是这种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性子?”死巫活了一把年纪,倚老卖老惯了,也懒得绕弯子,说话愈发直白。 房间里并没有人立刻响应,隔了快五秒钟,才由前面几乎没怎么说话的康士坦茨,一语中的:“空间扭曲层叠……几乎完美。” “几乎而已。” 星巫下意识杠了一句,他拧着眉毛,苍白脸色几近透明,里面却流转着一层如虚似幻的微光。看似盯着屏幕投影,其实已经放出精神感应,努力观察那边情况。 “上层给吞掉了,让下面的抬起来……不对,是直接挤压一起。然后是开放式的空间断层,与本地时空的联系很微妙。”涉及到时空移换,常规经验几乎没了意义,星巫能说这些,就证他的眼光见识都是一等一的。 而且,真还让他给挑出点儿刺来:“亏得光线打得亮,否则以后面‘幕墙’的扭曲程度,早就露馅了。” 确实如星巫所说,在重合的展台后部,实体和光影结构有明显的扭曲,那是新开辟的、暂时吞掉的上层展台的空间断层,与挤压扭曲的本地时空互相干涉造成的结果。 而他所指的“瑕疵”,本来就是吹毛求疵。这样看上去,视觉效果其实更惊人。 且不管怎么样,设计仅仅是设计,施为才是最关键的。 “本地时空局部扭曲,配合空间断层的收纳隐藏,近乎炫技。这种手段,现在还有谁能做到?欧阳辰?亚波伦?还有……康妮?” 艾布纳点出的都是里世界有名的空间大师,都具备空间扭曲移换的建构能力,其中就包括身边的康士坦茨。 “我需要时间。”康士坦茨很坦然,“另外,如果仅仅是不计后果,暂时错乱的话,拉比也能做到,甚至做得更好。” “那个小丑……”艾布纳想想都要皱紧眉头。 不过,想到这么多可能性,多多少少分薄了罗南这种“魔术”带来的震撼力。 另外,他也记得情报上讲,罗南一到翡翠之光号上,就去了展台施了手段,中间隔了五六个小时,也应该是预先做了准备。 艾布纳给自己做了心理调节,却又发现,星巫在盯他:“这种超凡力量的展现,相应的推墙力度,有些不好解释了吧。” “还好,轻描淡写,看不出烟火气啊。”艾布纳微笑着用了一个很东方式的形容。 星巫就是冷笑。 把艾布纳与死巫一前一后两个评价综合起来看,或许更接近现实一点儿。 但落在罗南本人这边,他身在局中,还真的不太清楚自己是怎样一种心态,他只是站在台前,让自己成为视线焦点的同时,也评估现在以及接下来需要达到的展示效果。 罗南前面的招呼,并没有完全生效。 拍卖场里,还有些混乱。除了参会者们惊讶惶惑间,制造的听觉上的噪声以外,还有视觉上的干扰。 前方最近的位置上,就是站着的河原真知子,以及坐倒在地的河口俊。这还好,而在后方,以颂堪为首的目瞪口呆的研究人员们,还有那些后台工作人员,未免就有些杂多了。 尤其是他们还处在钢结构开裂的缝隙中,罗南在台上走来走去,还要小心别踩中这些脑袋,未免美中不足…… 早知道刚刚就一并收到空间断层里去。 罗南稍微感慨一下自己匮乏的经验,随即以目示意。目视的对象当然是离得最近、身份也相对比较合适的河原真知子。 后者怔了一下,再看了下罗南,虽无言语交流,竟然真明白了他的意思。微微欠身之后,便绕过了河口俊这个现场监督,向后台工作人员发出指令,让这些如坠梦中的人们,快速撤出,顺便带上那些研究人员。 这种时候能往哪儿撤? 展台这边的人们,可是能看出来,后方区域的扭曲状况,事实上他们在那边位置的同事,根本没给带上来,也许是留在了下层,也许是给吞掉……这不是他们考虑的问题,只能是在河原真知子的指令下,顺着展台两翼和中间的裂隙,往拍卖场的紧急通道方向撤出。 颂堪本来还想挣扎一下,但看了下罗南的背景,终究是没了勇气。 二三十号人,加上一些设备,要退出去还真的声势不小。就算是从紧急通道出去,也要经过一部分与会者所在区域。 现场上百位亿万富豪和专家们,就这样呆呆地看着,这些与破碎展台一起,突兀出现“替换”的人流,从身边经过。 冷不丁地,前排忽然有人伸手,拽住了一位经过的工作人员衣角――真的拽住了! 拍卖场里的喧哗声,骤然提升一个层级。 场中毕竟是有一部分人,仍固守日常经验范畴,将眼前奇景与当今世界发达的视觉技术混为一谈。 惊讶是惊讶,却并没有打破常识的冲击感。 可就在衣角被扯住的这一刻,现实与非现实的边界彻底打破。嗡嗡的噪音,一下子纷乱乃至尖锐起来。 很多人需要再调整、再适应。 罗南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思路更加明确:果然,当代技术大流行,视觉冲击见得多了,越是纯外行,可能越会把关键的东西忽略过去。 面对这种情况,手段还要更直白一些。 罗南暂时也不再控场,任喧嚣持续,他也有充裕的时间做更好的准备。比如,把装着笔记本和画材的手提箱,从空间断层中取出来。让那册笔记本归于“原位”,和拍品目录上显示的位置一模一样。 另外,他也必须要承认,随着上层展台被“挪走”,原展台仓促上位,后面的大型屏幕不见了,下方本来设计好的全息投影设备又撤走,空间交叠的混沌在后,视觉效果不说,后续的演示方式,也要费些心力。 罗南看了看手提箱里,塞得满满的“黑布”,也就是血妖称之为“密契书”的东西,又有了个新想法。想到便做,他打了响指,手提箱里的“密契书”便如活龙般升腾起来,接续相连,扑到展台后方那片扭曲混沌的背景“幕墙”上,转折铺开,加以遮挡。 装满一个小手提箱的“密契书”,总共才有多少?以展台后方的面积,它无论如何都覆盖不住,事实上,罗南只用它们打了一个对角,就基本用尽。 不过这种号称由密契尊主手制的独特画材,自然有它的神异之处。其上黑沉的颜色,在罗南意念催化之下,竟然向“对角线”的两边渗透开来。 其实这就是“密契书”的特殊结构规则向外蔓延之故。周围又有罗南驱使调动的暗色混沌与之搅在一处,承接呼应,以至于几个呼吸的功夫,便将展台后部的幕墙,彻底“染”成了黑色。 罗南意念抹过,点点头:这“黑板”还行,就是怎么越发地像在变魔术了? 他自顾自摇头一笑,也不多说,手中拿起以特制粉末凝固而成的画笔,直接揉碎了笔头,使之重归粉末状态,随即就以意念凝束,凌虚成笔、作画。 “???辍钡奈⑾焐?中,“H4-a”型有机粉末跟随着罗南的意念,形成了最灵活的笔触,可描可勾可刷,转眼之间,就有图形布就。其间似乎还有细密的电火闪烁,又有点儿激光刻印的效果。 现场的观众,几乎没人明白,罗南究竟想干什么,可人们终究是视觉动物,图像清晰,脑补自然而来。 首先呈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幅世界地图,太平洋版的那种。精准不精准另说,总之是那个意思,甚至照顾到了地球的表面曲率,隐约呈现出相当的立体感,以及从左向右,自西向东缓慢转动的动感效果。 如此画法,必须要使部分图形随灭随生,相似相续。除了罗南,世界上怕是再没有一个画师,会有如此快手――罗南也不是用手,而是以灵魂力量干涉现实,才有这般能耐。 地图轮廓一成,罗南就在上面的太平洋中北部区域,东西经180度线偏右位置,画了一个小圈儿,显然是标识出在座与会者当前所在。紧接着又从标识的小圈儿中,扯出一个极其直接的线条,仍然遵循着地球曲率,如同新近规划的航线,直指旧大陆内陆中南部高原地带。 在那里,罗南又画了一个圈,随即线条粉末收拢,刚刚成形的世界地图一下子抹掉,随即重组再分化,形成了新的轮廓,很快就能看出,是当地概略的地形地貌,而且还在持续细化之中。 这就又有点儿沙画的味道了。 果然,大手子就是任性。 “用投影不行吗?”死巫老太婆吐槽。 这次没有谁响应,因为包括死巫在内,都想到了一个问题:罗南对那方天地,掌握得很细致啊! 艾布纳看了罗曼努斯一眼,后者心领神会,打出投影,调出来一套卫星地图,与罗南在“黑板”上的画作遥相比对。 “精度很高。”康士坦茨喃喃发声。 卫星图像也不过就是如此,但罗南层层趋近,层层细化,每当一个比例尺的轮廓基本成形,就又重新抹去,做放大处理。 要说他是比照着卫星图像画的,也说得过去,可取舍之得宜,运用之巧妙,又绝不是单纯的搬运,而是真正的了然于心,再形之于外――是人之法度,而不是机械的复刻。 就这样,罗南版地图的比例尺,一直打到1:500左右,竟然还在继续放大,这个比例尺下,视野中已经装不下稍微大点儿的社区了。但在这个随灭随生的图像显化过程中,即便罗南一句话不说,大家也都确定,在他笔下,定有一个明确的焦点,并在不断地趋近之中。 罗南正是这样,用极简略又极神奇的画技,营造出了栩栩如生的情境。仿佛是带着拍卖场的人坐上了一架客机,正急速降落,直指那个荒无人烟的原野深处。 理智上,几位超凡种又确信,这不是单纯画技的问题,还包括罗南精神层面的导向。受影响的,不只是现场那些,也包括他们在内。 他们都感应到了某种指向性,这是一种催眠引导的功能结构,只要注视,就很有可能中招,也是普通投影无论如何都不具备的功能。 这样来看,罗南坚持用绘画的方式,倒也能解释得通。 终于,罗南绘制的图像,定在某个比例尺下,此时几乎已经是1:1了。从观众的视角来看,差不过只是在稍远的位置上,眺望一处水岸,像是某个湖泊的边缘。 没错,罗南绘制的图像中,给予了越来越多的细节支撑:水波静而微晕,远处高山耸峙,天空阴云四合,还有到这里觅食饮水的野生动物,甚至一些具备明显畸变特征的物种,都在周边点缀。 罗南的速写技术,在这一刻体现得淋漓尽致。虽是简笔,却极见神韵,观者稍微有些想象力,便有身临其境之感。有人在想,按照这个视角,他们应该是在湖泊中心――这就有点儿虚拟实境的意思了。 这时候,甚至都不需要罗南开口,绝大多数人就能猜到,与拍卖设备绑定在一起的实验室地址,就在这处荒原上某个位置。其实这一点,也有很多人事先就得到风声,但被罗南这么一比划,真好像下一步就能直击实验室大门洞开的一幕…… 已经有人开始暗中记忆图画所展示的种种细节,或者干脆就是拍照,准备借用一些超算资源,快速还原、比对,抢一个先机试试。 事有其一,必有其二;一人带头,盲从者众。即便大家都很清楚,罗南没理由轻易地将实验室地址,以这种方式公诸于众,可架不住有人“作表率”,很快,专心绘画的罗南身后,各种闪光灯就闪成一片,而会场及周边的数据传输量也是剧增。 “嗯,这种专注度,是我需要的。” 罗南评价了一句,在他的意念控制下,幕墙上的图景,仍然保持了那种看似寻常,又极度奢侈的动感效果,虽然山不动、水不动,湖岸边上饮水的野生动物们,却呈现出丰富的活动细节,尤其是岸旁数目可观的野驴群,拥攘不休,沿着湖岸慢慢移位,逐渐显露出被它们身影遮蔽的新细节。 也在这时,罗南转过身来。 第五百八十八章 磁光门(下) 闪光灯打在罗南脸上,映出奇怪的光泽。知道内情的人,明白这是水汽假身的痕迹;不知道的,也压根不会往这方面去想。事实上,目前,拍卖场中绝大多数人,在拍照的同时,也都将视线的焦点集聚在罗南背后的“幕墙”上,他们已经进入了状态,都想知道那不断变化的图画之中,所蕴藏的最终秘密和价值。 不只是他们,超凡种们也一样,都不自觉提升了注意力。因为按照罗南惯常的处事逻辑,这里肯定要做一些解释说明,只要是能收到更多的情报信息,就是说成是上课听讲,他们也认了。 他们甚至都开始自我预热。 死巫问起一件事:“旧大陆中南部的高原地带……好像和前两天的一种看法不谋而合?” “是那个车轮假说吧。”艾布纳对类似的情报也非常敏感。 死巫就问:“有参考意义吗?我扫了两眼,研究者好像是夏城学术圈的。” “吴尊亮和丁志英,都是世界级的畸变生态学专家。他们没有直接从时空结构,而是从生态学领域做了旁证,是颇有见地的,学术界的评价也很高。”在情报资料的细化上,罗曼努斯永远都不会让人失望。 不过,没过几秒钟,罗南让他们失望了。 “你们要想知道实验室的具体的地点,那没意义的,原因其实你们也看到了,就像这个展台,里面涉及到一些时空架构方面的技巧,具体的我没必要解释,反正你们多半也听不懂……” 一帮超凡种面面相觑。 只听到罗南继续往下说:“你们只要知道,这处实验室,研究方向就是时空类。如果非要找一个具体的参照,‘深蓝世界’比较适合。” 罗南闪耀着异彩的瞳孔,映在现场几乎所有人的眼底: “深蓝世界,你们应该都知道吧?” 很多人眼睛也在闪光,不管他们此前是否对“实验室”有基本了解,“深蓝世界”这个词儿总是知道的,其所代表的意义和价值,更不必说。 罗南回手向后点了点:“在这边,实验室的创立者们,也在寻找另一个深蓝世界,至少我相信,有极大可能会有一个类似于深蓝世界的‘新位面’,也许是完整的资源宝地,也许是破碎的残骸,但必然是有的,因为在那里,可以看到两处时空接触、碰撞的痕迹……” 看着拍卖场里持续喧哗的场面,星巫忽地“哈”地一声笑,又撇动嘴角: “居心叵测啊!” 总会这几位超凡种当然是知道内情的,他们更清楚,纯以“七零格式实验室”本身而言,固然是研究时空类的课题,但距离“深蓝世界”这样的大发现,还颇有一段距离。当然,要是加上罗南本人所知的情报,就是另一回事儿了。 问题是,罗南省略了其中很关键的要素,只用最简单的类比,粗暴挑动竞拍者的情绪和贪婪念头――事实很清楚,动机却很微妙。 这是把敌人要做的事情提前做了,让敌人无事可做? 不管旁人怎么想,此时的罗南就在展台上微笑:“看起来大家对‘深蓝世界’都很熟。冒昧多问一句,会场内的,以及世界各地的诸位,有多少在深蓝世界有投资呢……哈,貌似很多人都有。现在每年收益几何?” 面对罗南的尬聊,台下与会者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另外,现在罗南也给了他们严重的不安定感,压力持续攀升。 有些人的脑子开始从“新位面”的诱惑中冷静下来,觉得确保自家人身安全,才是最合理的选择。同时,场地里的变化必然会引起外界注意,持续不断地有保全人员进来,会场秩序越来越乱。 从这一点看,罗南真不是一个好的控场者。 罗南貌似并不在意,他没有得到回应,干脆就点名,他伸手一指,指到的还是“老熟人”:“那位‘左拥右抱’先生,你每年能从那边拿到多少收益呢?” 一时人们视线都往那边聚焦。 很不巧的,那位“左拥右抱”先生正借着混乱的现场,舍了两个女伴,准备悄无声息离开,一下子就被钉在那里。 那位终究是老于世故的,只闭下了眼,便强露出笑脸,“尿急,不是,其实吧罗老板,深蓝那边的财报一直都是那句话:即将进入投资回报期。” 这下终于有人陪着笑了两声,并且小面积扩散开来,会场内气氛一时间活泼了许多。 罗南也笑:“那看上去很辛苦了。可这样我就更奇怪了,为什么深蓝世界那边,不管有没有利益,大家都能够有条不紊地开发……到了我这边,什么都还没见影儿,就有人四处折腾呢?” 会场里空气骤然转冷。 罗南也不笑了:“诸位,如果现在摆在你们眼前的,是深蓝世界的坐标,是那里的资源和收益,你们会有这份胆量,会如此积极么――在没有得到李维的允许之前? “哦,你们中间很多人不知道他,也有很 多人也只是过来捧场的,原谅我开了地图炮,可谁让现在是个资本社会呢? “诸位有几个没有在量子公司、LCRF、深蓝和天启项目参股的?以上这些,最近真的给我找了不少麻烦。说起来,也正是诸位名下的资本聚合流转,形成的驱动力量啊。” “强辞夺理。不过这个样子,是我欣赏的类型。”血妖在包厢里嘎嘎大笑,鼓掌叫好,“对这帮家伙,绕什么圈子,直接抽上去效果才最好!” 平常最喜欢这类热闹场面的章莹莹,却有些笑不出来。她瞥了血妖一眼,暗自吐槽:你多半是觉得他推墙推得爽快才高兴。 罗南这个样子,确实是很爽利没错,可是后续的负面影响怎么解决? 别看场地里这些亿万富豪,在罗南面前惶惑不安,只要今晚上过去,不知有多少人要起怨憎之心,什么买凶.杀人都不是个事儿。更别提还有在世界各地收看直播的那些人,某种意义上,没有过来参加的,才算是真正的大佬。 说不定拍卖会还没完,那边的报复就先到了! 章莹莹心下不安,看向武皇陛下。 此时,武皇陛也没看佛经了,但也没看大屏幕上的会场局势,而是有些神思缥缈,视线指向侧方舱壁,好像要透视这些障碍,看到某样东西。 这些也只是章莹莹的猜测,而紧接着,罗南那边的言行动作,就让她哎呦呦叫唤起来。 “坦白说,我很佩服资本的驱动力量,简单的‘利益’二字,能够撬动远比诸位更强大、更麻烦的家伙……” 罗南并未回头,只是大拇指向后,虚点幕墙。 所指之处,人影成形。 第一个就是章莹莹很熟悉的人:角魔。 章莹莹知道罗南的笔力,却不知道为什么罗南会把角魔的形象做得这么具体:好像刚才就在野驴群后面,现在才冒出头,而即便是简笔速写,也能看出衣衫破烂,几不蔽体,就像是蹲在湖畔旁边发呆的乞丐。 没给她整理思绪的机会,便听罗南又道:“这位就是替我做决定的家伙,没有他,我大概率不会和诸位有交集。嗯,再说一遍,他没有我的授权,至少以前没有。” 不等人弄清楚话意,又有两个人影连续呈现。都在幕墙的最边缘,一边一个,感觉与图画的主体部分有些疏离,有点儿脱节的意思。 可待看清了模样,不知有多少人脸上变色,尤其是那些注视此地的里世界能力者,包括超凡种们。 这两个,他们当然是认识的: 宫启和金桐! 让他们失色的原因,一是人影图像出现的时机,但更重要的是呈现的情境,极其诡谲:与前面角魔贴近高原环境的设置有异,更与大家所习惯的模样全然不同。 在里世界人们的印象中,宫启平日里为人老辣阴沉,少动声色,可图画中呈现的,却是须发俱张,面目狰狞,向前飞纵扑击之状; 至于金桐,还是金箍束额,轻剽凶悍的模样,只是他直拳前出,杀意森然,偏又裂口大笑,如毙杀强敌,又状若疯癫。 这绝不是普普通通的情境,也不是刻意的丑化。明白人一看便知,这是某种极致巅峰之后,临将衰败之相。 若再结合实际,考虑得更细致些,简直可说是死前最后的瞬间――偏又是栩栩如生,神意贯通,仿佛下一刻就要从“幕墙”上扑出来,现场再死一遍给他们看! 会场之外,某个超凡种扎堆的房间里一片静默,呼出的气体似乎都裹着寒流。没有人发表意见,就是超然在外的死巫,也保持缄默。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人们的视线,又都集中到艾布纳脸上。 后者单手挡住下半边脸,只暴露出锁死的眉头,像在凝重思考。可持续的、平静的呼吸,逐步松弛下来的肩颈肌肉群……种种的细节,已经足以说明很多事了。 以艾布纳的能耐,想要遮掩,当然没问题,可这些年的地位,这些年的习惯,又让这种细节控制,变得没有意义。 星巫与康士坦茨对视一眼,也都再无反应。 最后还是死巫,在精神层面,若有若无地冷笑。 拍卖场中,人们的反应多少有些滞后。参会人员中,有能认全这三位能力者的,有认识其中一两个的,也有完全不认识的,但人类是可以交流的高级动物,总可以通过信息的流动填补一些真相。 现场嘈杂的声浪,以及密集交织的电磁信号,就是信息传播的载体和表征。 相比之下,站在展台一侧的河原真知子,由于其尴尬处境,成为了一个信息孤岛,交流是肯定没指望了,但这种孤独,也能催发思绪。 她有些恍惚,想趁机离开,却又觉得这很可能会错失一个拯救自己的机会。 最终她看向罗南,看向这个扭曲了自己命运的年轻强者,忽然有种感觉:此时的罗南,虽然面向会场,眼中实无一人,即 便展开“互动”,也只是按照已经设计好的剧本,按部就班地走下去。 这不是高傲,也并非僵硬,只是形势发展到此处,已然水到渠成,再没有更改的余地或可能。 此时,罗南做了个大幅度的动作。他仍然面向会场,双臂伸展,拇指后翻,分别在“幕墙”两侧如癫如狂的画像上虚点两下,显得轻狂随性,却也与他的年龄相衬: “其实这两位列出来,是有点儿犯冲的,和主题无关。但有个朋友一直撺掇着,说我不要总是借花献佛,要主动拿出像点儿样子的拍品,凑个热闹……所以姑且就这么应付着,当然我知道现在大家多半懒得出价,没事儿,这个我们回头再说。” 不管别人理不理解他话中深意,罗南便回到正题:“我刚才说到,实验室的位置和研究的对象,至于后续如何,坦白说我知道的不多,如果哪位知晓,为我提供相应的情报,我会非常感激。 “至于我现在特意点出这个人,对,就是这个叫角魔的家伙,是因为他把已经尘封了十多年的实验室又翻出来,并且折腾得一团糟。嗯,所以我也把他折腾得一团糟…… “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我们现在可以尝试着,通过他对实验室做一个相对真实的了解。说实话,我是第一次试这招,虽然提前准备了好几个小时,成功率方面,仍不好讲,有那么点儿风险也是正常,大家有想离场的……有点儿晚了呢!” 话音方落,不管会场内那些已经有名无实的竞拍者的脸色变化,罗南脚下,展台吱咯颤抖和摩擦声明显加剧。与此同时,“幕墙”也在起伏晃动,那些构成图画的粉末线条,似乎都要抖落下来。 幕墙的图像中,两侧的宫启和金桐也就罢了,中间的角魔,可说是大幅扭曲;而作为其背景存在的高原湖畔环境,同样扭曲,却又在扭曲的同时,魔术般渐渐渲染上别的色彩。 幕布颜色变浅,线条图画则渐渐深刻起来,自然明透,似乎还听到了呼呼的风声,汩汩的水响。 不是似乎!是真的有风,从幕墙方向拂面而过;也真的有水,从开裂的展台间隙中流淌出来。 会场乱套了。 从罗南那句“晚了”开始,秩序就几近崩盘。且不说这些富豪、专家以及保全人员如何折腾,确凿无疑的、带着荒原草腥气的凉风,还有突兀间就漫了过脚脖子的流水,已经与他们每个人实现了接触。 场中惊呼声不断,有人还向罗南大声呵斥,让他不要把玩笑开得太过分。 事实上,迄今为止,会场中仍有人觉得,这很可能只是一种高明技术带来的“无负载虚拟环境”。 可不管他们怎么想,这个由真实或虚假感觉构成的体验就是:人们就像是坐着一个不太牢靠的、已经漏水的大船,向幕墙上所描绘、所展现、所扭曲的湖岸边航行。 在他们正前方,那个角魔,呆呆怔怔地看着“船”驶过来。忽地莫名发笑,开裂的嘴角一直向后裂开去,直至耳后所不可见的区域。 如此撕开了面颊、撕开了头颅、与之同步的,还有他整个的身躯,四分五裂! 尖叫声拔得更高,可眼前的景象,却不以人们的意志为转移。角魔的躯壳撕裂,但每一块撕裂的血肉骨骼以及内脏组织之间,都跳荡着细密的电火…… 是的,就像罗南“运笔”时所呈现的那样,就是那样的电火,在破碎的肢体空洞区域密织交错,以至于形成了隐约的“门帘”状。 如此一来,岸上就形成了以血肉形骸为支架,以磁光电火为帘幕的妖异门户,人们就趋向这个“门户”,几乎嗅到了血肉撕裂的腥风,更与密织的电火越来越近。 到后来,甚至那些电火的喷射跳荡,都要透进他们心肺里,牵拉出同样的成分,再融汇进去。 那么,他们的身体也一样么? 即将变得和角魔一样? 恐惧迅速漫过现场百余人的心头,又用力攫紧,让他们无法呼吸,肢体也随之麻木,至于是窒息的影响,还是电光“切割”的后果……谁知道呢? 已经有保全人员本能地掏枪,却根本没有举枪瞄准的勇气,连相应的念头都恍惚掉了。 不管是富豪、专家,还是保全人员,在此刻都模糊了身份和价值,他们只是即将沉没的破船上,无助的乘客,明明船行将至岸边,可他们面对的却是更不可知、不可解的大恐怖。 随着“船体”前趋,前方的妖异门户之上,那电火交织的“门帘”,又逐步从中间向两边裂开。开合之间,更难见得角魔原本形状,倒是其形骸空洞里,有一处与荒原湖畔情境截然不同的黑沉背景,渐渐展露。 罗南打了个响指,几乎已经毫无存在感的“幕墙”再度剧烈抖动,这次上面的粉末真的是簌簌而落,中央区域大片图像粉碎,随即就化为大量粉尘颗粒,化为那黑沉背景中呼啸来去的沙暴,席卷而至。 第五百八十九章 拘魂者(上) 沙暴扑面而来,现在已经没有人觉得这是单纯的图画,事实也确实不是。 沙暴是对客观影像较为确切的形容,但人们感知外部世界的结果,多多少少有所差异。尤其是当飞卷出来的沙粒,穿过血肉骨架搭起的磁光门,与外部世界发生直接接触的刹那……人们眼前的一切,变得坑洞残缺。 刚着染颜色,趋向真实的荒原湖畔,骤然间变得千疮百孔,而且与人们习惯的印象无关――那些破洞,是承载实物的虚空被穿刺、湮灭而留下的残痕。 这情景着实很难形容、也超出当前大多数人的经验范畴,相比之下,倒是那些群集停留在湖畔的野驴,其下场更直白些。 虚空异变覆盖了湖畔前端,这帮倒霉的家伙,正是在此区间。 几十头矫健野驴,几乎在无知觉的情况下,身上就给“剜”开了无数血肉空洞,连惨叫都没发出几声。甚至有部分仍然懵懂前行,趋近水畔,低头饮水。 也就在此过程中,受深度扭曲的力量作用,它们血肉裂解,肌体崩溃,砸入水中,溅起连片血污水花。 这一幕,就发生在那百来位被迫“上船”的富豪、专家以及保全人员眼前。 距离真的很近了! 喷溅的血肉便混着劲风、咸水,形成一波污浊暗雾,扑面而来,击打在前排人们的面颊上。 尖叫声已经不可能再拔高,倒是有人直挺挺晕厥过去,带倒了桌椅餐具,而砸落下去的位置,已经是在湖水里、泥涂中。 嗯,“破船”基本靠岸了。原来的巨轮展厅的“外相”彻底变成了虚无,自然的天色,替代了会场辉煌的灯火。 旧大陆中南部高原地带,与“翡翠之光”号所在,距离超过一万两千公里,有六七个小时的时差,这里不过是下午两、三点左右,即便上空阴云密布,也是白日。 天光之下,罗南的身形,倒是显得有些虚无透明。此时他处于坑洼扭曲的虚空区域,也置身在血污遍地的湖岸旁,其实最确切的位置,就是在那个翻滚着沙暴的黑沉世界入口处,那个以血肉骨架支撑,磁光电火搭建妖异门户前。 门户还在膨胀,渐渐地进了光。或者内里的原有的光芒渗透出来,给罗南搭建了一个新的幕墙,而且正逐渐深透,具备了更明确的空间感。 正因为这些光,形成了视界中的一个空间截面,让人们看到,原来展台的上的设备,已经先一步进去了,而且似乎都有了恰当的安排――这里确实是放置设备的最恰当区域,是比拍卖场的展台更合适的“现场”。 只是紧迫到爆炸的情境,让绝大多数人根本不会在意这些细节。他们只知道,“破船”虽已“靠岸”,但还在前趋,不再是乘着水流……事实上也从来没有,压根儿没有!天知道他们是怎么过来的,又会怎样继续下去! 甚至他们都不清楚,是他们撞了上去,还是对面压了过来! 他们只知道,再这么下去,一帮人就要撞进那个磁光门户后面、恐怖沙暴之中,其下场也将如同尸横遍野的野驴群,或者就是混入水波泥土的烂肉。 “停车,停车啊!”有人这样惨叫。 “抱歉,有点儿意外情况。”作为司机的罗南,终于展现了体贴的一面,他展露出笑容,“以前,这里密封度还勉强可以接受,现在这样子,多半是最近一次战斗余波的影响。不过话又说回来,现在是不是更直观了?” 在已经实现“登陆”的与会者眼中,罗南这虚无的影子,表情变得更模糊起来,倒好像是个局外人的远程投影。 直观不直观的且不说,这种情况特么地也太讽刺了! 显然,罗南不会在意他们的想法,他站在全新“现场展台”中心,反而来了谈兴:“你们可以将门后面的情况,想象成两个时空的接触碰撞。实验室就在时空碰撞的某个点上。具体研究的方向,自然就是对面是怎样的时空结构以及时空构造本身这样的问题。 “刚才喷射出来的,就是碰撞或者其他什么原因导致的时空碎片……大家有个印象就行,这是很重要的地方,只是请大家看一看,真要送你们进去,可能会造成更大的时空扰动,我还真不舍得。” 罗南的言语,让一些人心中一松,而且这个时候,罗南身后的妖异门户,分明也已经扩张到了极限,开始缓缓回缩,幅度还相当之大。 这种变化,让人们心底燃烧起了希望之火。有胆子大的就试图沟通,大声叫嚷:“罗先生,罗老板,我们已经知道错了,我们……” 没等这种声浪形成规模,罗南又笑了起来,视线并没有投向这边,没有指向任何一个人,而是有种微妙的错位感,他似乎说了什么,但声音弱了下去,在场的人里没有一个能听清。 有人就暴怒起来,不是对罗南,而是对混乱不堪的“同伴”们:“罗老板要说话,你们都闭嘴啊!” 这是Low爆了的态度,可在这种形势下,还真有用,一大部分人真闭了嘴,然后带动了其他人、所有人。 会场内……哦,现在已经在血污遍地的高原咸水湖边上,一帮人安静如鸡。 可是当所有人的视线投向前面,投向罗南虚影所在的位置的时候。他们首先看到了妖异门户的闭合,然后,就是那条承载了他们所有憎恶、恐惧与希望的虚影,在天光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静默还是持续了几秒钟,人们眼巴眼望,希望只是暂时的什么波动,可是再也没有符合他们期望的变化,由始至终都没有。 嘶叫和咒骂声喷涌出来,是有那么几股,可是很快又被周围的人强行按下去。 一方面是荒野上的劲风,带来了隐隐约约的野兽吼啸,另一方面,也是更重要的,前面虽然再没有罗南的影子,近乎完全还原为纯粹的荒野景象,却还有某种非自然的情景: 错乱的磁光电火还在角魔的残骸间无序飘动,似乎随时灭去,但也依然存在。 这闪灭的电火,纵然微弱,却依旧牵拉着他们某种悸动的力量,如同绞索,穿行在每一个人的脏腑乃至灵魂深处,越收越紧。 湖畔边又恢复了沉默,倒是衬得风声、吼声越发地响亮,然后终于有人,或许是胆怯者,或许是无辜者……哭出声来。 “这场面,说实话有些不好意思。” 罗南站在展台上,依旧用娓娓道来的语气说话,音波在空旷、空无一人的厅堂内,已经激起了回声:“实在是能力有限,想带多一些过去,做不到;来个往返,也挺难的,就这样吧。” 就这样,罗南面对空荡荡的会场,伸手做了个虚握的动作,确实没提起任何东西。 身后的幕墙,本还在忠实地反映着高原湖畔的图景,只是随着“就这样吧”的定论,画面又渐渐褪去了色彩,回归了粉末线条的沙画速写风,再然后,又好像被无形的抹布擦去,直至归于虚无。 随着最后痕迹的抹掉,一万两千公里开外的即时映射,也就此中断,由于这本就是罗南意识的驾驭所得,就好像在他脑子里被彻底遗忘了一般。 此时,又或者是稍早前,翡翠之光号上所有超凡种的意念几乎不分先后,刺入会场,在空旷的厅堂里游荡,却捕捉不到任何额外的存在痕迹。 几乎每个人都想和罗南交流,可在这样特殊的情境下,最终都又无话可说。 艾布纳是最早放弃“提前沟通”打算的超凡种之一,也是因为现在他这边的电话已经被打爆了。 当拍卖会现场的实时信号,将超乎常识的一幕幕情形,通过多条隐秘线路,传递到全球各个相关人士眼底,事态就已经爆炸了。艾布纳保持静默,罗曼努斯负责接听的模式,只坚持了不到半分钟,就被真正的世界上真正的高层执政官们炸开了口子。 艾布纳的地位不低于任何人,可这并不代表,身在“现场”的他可以拒绝交流。 不只是艾布纳,连就近的康士坦茨、星巫,可以想见还有黑狮、汪勇等人,也通通别想逃过去。 可是,就算艾布纳接电话,又有什么意义呢?他能解释什么?能承诺什么?能表示什么?也不过就是在这场罕见的、全球高层情绪性的喧嚣里,做一个缓冲垫罢了。 艾布纳陷了进去,倒让罗曼努斯得了一点儿空当,但这不是让他去喘气的。当下他要做的事情只有更多。 他抓住刚应付了一轮通话的星巫:“你联系邱万山,我联系安东胜……不,康妮,还是你来吧,还有堰城方面。我和星联委联络,申请调动空天军的救援飞舰。” 由于高原地带生存条件过于残酷,不适合建造超大型都市,所以那边区域附近,是面积达数十平方公里的无人区。 罗曼努斯只能再往外扩一圈儿,邱万山和安东胜分是坐镇安城、春城的超凡种,势力都可以辐射到高原区域。堰城虽没有超凡种,距离上还要更近,说不定就有可以就近支援的队伍。再加上星联委的救援飞舰,这已经是短时间内能够调动的所有救援力量了。 无论如何,总会不可能让那一帮身价超过千亿、万亿的富豪队伍,以这样一种方式团灭在荒野之上。 地球上任何一个有理智的执政官,都不会允许! “老邱倒好支使,不过你确定那位不会再出什么幺蛾子?”完成了交办任务的星巫,适时吐了一口槽,并用下巴遥点屏幕,“这位颠倒时空的先生,还有完没完了?” 正如星巫所说,在已经彻底失去意义的拍卖会现场,在支离破碎又空空荡荡的原展台上,罗南花了一两分钟调整,其后端的已“抹净”的幕墙上,竟又显现了新的图画。 不,也不算新,而是一次小小的“轮回”――罗南最早画出来的太平洋版世界地图,又重新呈现出来,上面还有代表了翡翠之光号和高原湖畔的两点标识,以及两点之间的,代表了一万两千公里长度的连接线。 罗南轻咳了一声,面对空荡荡的场地,当然还有那些兢兢业业工作的镜头――托当代科技的福,不需什么现场摄像,摇臂什么的就能凑合。 他明显还想说话,他对谁说呢? 几个呼吸的功夫,世界地图上又增加了新的标识,这次要多得多。对当代世界地理稍有了解的人,立刻就能知道,标识绝大多数都分布在各大城市,有的只有一个,有的两三个、四五个,那些标识较多的,因为比例尺太小,还挤在一起。 其中的意义,但凡多想那么一两层,就足够让很多有心人骇然变色。 艾布纳掐断了一个“执政官”的连线,视线扫那些标识,对那些集聚在各大城市的均不理会,最终只将视线锁定在远离都市乃至远离大陆板块的海洋区域。 “牟正业在蒂城?” “好像又回他那个小岛上去了。” “问他在不在?” 罗曼努斯应声,但还没来得及动作,艾布纳就向他摇摇头,同时接通了通讯:“牟董,你的假期太长,地点也太单调了。” 死巫在虚无中冷笑:“这时候还拿腔拿调,有个鸟用。” 艾布纳面不改色,和对面的牟正业简单交流一下,随即挂断,确认了罗曼努斯的情报真实性:“他今天中午回去的,此前一直收看直播。” 屋子里又进入了死一般的静默。 说起来,罗南的水汽假身在这边打下的高光里,也越来越模糊透明了,让人能够理解,此前扭曲时空距离的手段,肯定也是有相当大的损耗的。 可那又怎样呢?挟泰山以超北海,是不为亦或不能,就是一个根本性的差别。 他就这样面对镜头,以一种随意的态度组织语言并开口:“感谢现在还在持续关注的各位。大家分布得比较散,不过托现代科技的福,我能够与你们交流无碍。 “现在这种形势下,本来已经没必要说太多。可我此前就想:做生意赚钱,你们是行家;颠倒时空,我比较擅长。问题就在于,两个领域差别太远,难免有鸡同鸭讲之累。所以,有些话还是要摊开说,避免误判,避免装傻。 “当然,如果能找到共鸣点,就更好了。我觉得我已经找到了一个:但凡世人,不外乎都是趋生避死,我也一样。不一样的是,大家做事,不如我做事方便,前例可证。 “以上。” 罗南向镜头欠身,真正完成了中学生式的演讲。 再隔一秒,幕墙上的世界地图又被抹去,同样抹去的,还有罗南的水汽假身。会场内真的变成了空无一人。 直播设备还在兢兢业业的工作,然而面对的、传播的只是

相关推荐: 一幡在手天下我有   军师威武   穿成炮灰后和灰姑娘he了   小公子(H)   虫族之先婚后爱   铁血兵王都市纵横   《腹黑哥哥。霸道爱》   阴影帝国   从全员BE走向合家欢(NP、黑帮)   将军宠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