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第七百一十四章 鱼鸟变(上) 星辰之主 为尊者讳的道理,文慧兰当然懂。 不管高文福是不是真的失态,她只当没看见,照常转身,准备开门出去。可这时候,她又听到了高文福过于深长的吸气声。 这样一个“体面人”,动作不该这么夸张的。 文慧兰扭过头,正看到高文福垂下脸去,身体却是微微颤抖,几乎不受控制。 “您还好吗?” 发病了?一位超凡种? 还是说,有外力? 文慧兰瞥了眼门把手,确定自己还没有开门,由高文福亲自操刀的超凡领域屏蔽力量,应该还在发挥作用。 高文福的回答,是呛着气的笑声:“他这一手就比较……” 正说着,他又按住了自家胸口,而且肩头胸廓起伏膨胀,呼吸愈发粗重,像极了突发重疾的病人。 文慧兰果断表示:“我叫老周过来。” 老周是商务团的随行医师,目前这情况下未必管什么用,可态度总是要有的。 “别折腾了。” 说话间,高文福好像失去了站着的力气,重重坐回到????????????????老板椅上,椅面发出“嘭”的声响,又“吱呀呀”地呻吟起来。 还别说,换个姿势,他的状况似乎有些好转。呼吸有些缓和,只是仰头吐气的时候,好像有某种灰沉的颜色,从口鼻间喷出来,如丝如缕,又很快又消失不见。 文慧兰下意识想往后退,但硬生生站住了。可紧接着,她又听到了高文福近乎失态的嘶哑笑声。 这时,通讯器嗡嗡震动。 是高文福的。 因为一直与桌面投影区相连,文慧兰就见到,上面跳出的提示信息,显示来电人是“门罗”。 高文福大概还在缓冲恢复阶段,并没有接。可通讯器持续震动,期间竟然又有一个通讯请求跳出来,这次显示的是“飞毯”。 ……大约是沙卡尔? 高文福仍然没有接,甚至闭上双眼,做最后的平复。这时候他的呼吸频率和幅度都在逐步恢复到正常区间。 在此期间,文慧兰陆续看到了黑狮、罗曼努斯,还有血妖的通讯请求。 连续多个超凡种,如此“及时”的呼叫,很显然,当下的大金三角应该是发生了什么。 还有血妖……这人为什么也来电话? 又过了十几秒,门罗的通讯请求撤回了,代之而起的是视频会议的邀请。 这让文慧兰怀疑,刚才那段时间,很可能是各位超凡种之间的通讯太过密集,带来不便,才由门罗这个副会长,发起多方通讯,试图实现更高效交流。 这时候,高文福终于睁开眼。 定力很棒,果然还是参加视频会议,会省掉很多无用功……咦? 出乎意料,高文福根本没有理会视频会议的邀约,而是在血妖临近挂断之前,接通了他的信号。 文慧兰觉得自己应该离开了,悄声向后移,高文福伸手虚按,让她且住。 此时通讯连接成功,高文福选择的是声音外放模式,很快,血妖不那么正经的嗓音传导过来: “哟,老高,七老八十了,跑路还这么利索,不愧是你。” 文慧兰让自己面无表情。 高文福已经彻底恢复了正常,他在老板椅上调整了个更舒适的位置,头颅后仰,发出貌似舒坦,又颇无奈的叹息: “莫要取笑,怎比得上罗老板无远弗届的神通法力?” “谁笑话你了,明明是一块自嘲嘛。当然,也要验证一下,看看老高你是不是真的跑到了金城去。” “已经在降落了,和你差不多。” “啧,所以你也知道我在哪儿?” “淮城。大概是丰桥空港吧。” “门罗在N373废墟附近。” “沙卡尔刚过江,铜池段。” “康妮和星巫齐头并进,相隔140公里。” 高文福和血妖好像较劲一般,莫名其妙连续说出多位超凡种所在位置,对相关信息的把握程度,让具有情报工作经验的文慧兰,听得眉头都要锁在一起。 这是实时位置。 大金三角不算大,可要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实时锁定那些飞天遁地的超凡种――特别是像通话中这两位,像看着游戏地图,报菜名般点出来,怎么看都像个荒唐笑话。 当然,世界上确实有一个人,已经把这种“荒唐笑????????????????话”,变成让人笑不出来的事实。 问题是这种能力,还能随便赋予的? “神鬼莫测……的想法。”高文福终于不再和血妖“比试”,只发了声感慨,表述相对含蕴。 血妖则秒懂内涵:“老高中肯,那哥们儿的做法,有时候确实乱七八糟。” 不给高文福纠偏的机会,血妖已经快刀斩乱麻,砸死了这层意思:“骂归骂,大家既然都进了局,现在就是一条线的蚂蚱,哦,不对,应该是一张网上的蚊蝇,都粘一起了,怎么着都要合着哼哼两声,要不要我给你介绍啊?” “当然!”高文福一口答应,“正要请你帮忙,不过为表郑重,还是等我处理完金城事情,回到湖城再细谈。” “我可是听说,他今晚上,最多明天,就到你城根儿下面了……” “所以,我让慧兰先赶回去,代表我做好接待,陪着罗先生在湖城好好玩几天。等到金城事了,我便立刻回返。想来那时候,老狼你也该到了,正好聚一聚。” “金城的话,再迈一步,可就出大金三角了。老高你是想出局……咳,置身事外咩?” 血妖说着,倒是又兴奋起来:“你可以试试这个游戏局的边界嘛!勒得紧不紧?出去会怎样?” “不用了,目前我觉得,这种新体验挺有趣的。”高文福表现出保守的态度,还下意识按了按胸口,“你要是好奇,倒是可以退一步试试。” “想都别想,老子是万里迢迢求学来着。不过嘛,有些人想法肯定和我们不一样……就好比眼下躲在地洞里那位。” 这样的闲聊持续了几分钟,期间其他超凡种的通讯请求,以及视频会议的邀请,都被高文福略过去了。好像真是两个铁杆交情的老友,畅叙别情。 通话期间,文慧兰倒也没闲着,她试图通过湖城情报渠道,找到这件莫名事件的端倪,然而相关情报信息几乎是一片空白。 之所以说“几乎”,是因为半分钟前,突然有人在能力者协会总会的内部论坛上发文,标题似乎与大金三角相关,而且相当耸人听闻。 也是此刻,血妖格外清晰的声音入耳: “喂,老高,我发的文,你看了没?” “哪个?” “刚发的。” “哪里?” “论坛啊!我可没你那么体面,就靠在论坛灌水维持曝光度了……你看看,现在是干掉尼克的最好机会。” “嗯?” “我是说,我那篇文章的标题就是:《现在是干掉尼克的最好机会!》” 文慧兰抬头,看向高文福。后者表情变化不大,对应投射过来的视线则意图清晰。 文慧兰立刻将刚找到的链接发过去。 里面的内容,她都没来得及看。 高文福也没有第一时间阅读,在确认了文章的篇幅之后,便对血妖讲:“难得你长篇大论写东西,我要认真拜读……回头和你联系。” 挂断通讯,高文福又将视线投向文慧兰: “现在,你的任务难度又提升了。” 舷窗外,空港塔楼高速移向后方,专机已经在金城地界上滑行。 高文福嗓音保持稳定:“血妖那篇文章,你认真看,弄清楚现在是怎么个状况;与那位见面后,????????????????最好能弄明白,他的真实想法。” “能提示一下吗?” “血妖讲得很清楚,就算有些夸张……也要比我更清楚些。” 文慧兰终于去看那篇文章的内容,开头第一句仍然是那极为吸睛又极具煽动性的内容: “现在是干掉尼克这个恶棍的最好机会! “他正在大金三角,和包括我在内的二十来个超凡种,进入到一个高度透明、暴露、缺乏隐私但又非常炫酷的游戏里。 “我们在某种暂时未明的机制下,实现了不可思议的气机链接,以及奇妙的信息共享。 “我知道他在哪里,大家都知道他在哪里――虽然他同样有这个待遇。 “现在,大家都没有秘密可言。 “而在90年,我们都有太多秘密……” 看完第一部分,文慧兰又抬头。 没有亲身体会,她对“透明”“暴露”“信息共享”等关键词,缺少直感。 但有一点,文慧兰已经明确: 正往湖城而去的那位,多半对她老板进行了某种“牵拉”…… 近于强制。 这回高文福并没有看她,而是通过投影区,认真阅读血妖的“大作”。 不过,应该是感应到她的注视,高文福适时分享了自己的看法:“如果这是一场游戏,策划可能并没有在‘难度设计’上花太多心思。他安排的首个任务,大概率还是要扯一条长线……共生链,呵!” 文慧兰确信,高文福的压力负荷在此刻似有削减,她乐于在这时候捧上一捧:“共生链的话,水箱且不说,后续很有可能会牵动其他更复杂的环节,李维导师那儿……” 高文福又笑了:“通向他,可是一个漫长的连续任务。” “所以血妖先生的判断太乐观了……” “不,乐观才是必然的。”高文福好像看累了,伸手轻捋鼻翼,头面也自然垂下,“因为他舍了脸皮贴上去的那位,确实拿出了一套堪称神奇的机制,比‘共生链’绝不逊色。” 说着,高文福嗓音渐低:“我也想知道,他是怎样做到的……这个世界究竟发生了什么?” 第七百一十四章 鱼鸟变(中) 星辰之主 罗南到底搞什么! 袁无畏双手抱住后脑,也箍住快要炸开的脑袋,木呆呆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他仍在雷池实验场中,与江岸部分区域共同陷在不见天日的雾霾空间深处。 不久之前,他还在“告死鸟”的阴影中纠结,近二十位超凡大佬,谁对“告死鸟”更敏感,敏感之人的共同点又是哪个? 可现在,更复杂的情境在他眼前铺排开来,顺便抹掉了之前脑力消耗的意义。 他恨不能贴上去抱着研究的游戏界面,大概率也包括它所对应的“时空泡”结构本体…… 被切了。 之前的“时空泡”,汇集成簇,就像饱满的“葡萄串”,至少是一种可以联想、比对的形象。 然而现在,袁无畏眼前出现了大量的重影,还有被肆意拆解分离的“碎片”,简直就是被小孩子随便撕扯、打砸、涂抹出来的垃圾,再看不出本来面目。 这种形容可能有点儿夸张。毕竟,袁无畏眼看着那位如何下手――开始的时候,切得还是很有章法的。 给他的感觉,就像是图像处理软件中的图层,一层叠一层,每一层都不尽相同。有些元素单列出来看,甚是荒诞,可一旦????????????????交叠起来,就是清晰生动的现实图景。 那时袁无畏还挺兴奋的,本着“不看白不看”的心理,努力去观察每个“图层”的色彩、结构等细节,理解其中蕴含的逻辑。 它们应该是在真实世界确凿无疑的存在对象,只是被罗南全盘映射,又剥离出来,切开了彼此间仿佛天经地义的固有联系,再尝试拼接回去…… 这可不容易。 如果PS工具是通过图像间的涂改合成,达成对视觉的“欺骗”。这边图层的分离组合,就需要更周密严谨的运转规则。 不是切开了,点一点‘撤销’,就能再复原的。 这也是袁无畏仅有的感悟。 他很快就不行了――这一套操作逻辑,绝不是服务于他这只小虫子的。 好像是过分勤快的厨子,觉得基础操作太过无聊,陡然玩起了炫技。竖斩侧切平削斜片,转眼间,就让早期的规整分割,变得一塌糊涂。 这也让相应的“重构”变得格外困难。 不管是原本还算清晰的图层、后续片薄的仿佛无限复刻的重影,又或者是拆解碾碎成渣的碎片……都在大量湮灭,当然也有“重生”。 只有极少部分才会在重构过程中保留,但说不定哪一回,又整个地崩散掉。 湮灭和存留的判定完全看不懂,反正不是看哪个更逼真,更好看。 有的感觉没问题,崩掉了; 有的莫名其妙,留下了; 有的甚至只冒了个头,抹去了! 要不要搞得这么乱七八糟? 还有“告死鸟”,那总难窥全貌的片断阴影,依然在这一塌糊涂的结构中呈现。有时平滑连续,一如既往;有时又随着整体结构一起,支离破碎。 倒是那悠远孤寂的哼鸣声,始终存续在袁无畏耳畔,如真似幻…… 袁无畏要幻听了! “告死鸟,告死鸟……告你妹啊,能不能消停点儿!” 正头疼兼烦躁的时候,脚下的船体明显晃动。他忙扶着栏杆,保持平衡。这是起浪……呸,船都冲滩了,还浪个啥呦! 下一秒,袁无畏的专业感知能力,帮助他确认,晃动的并非船体,而是承载船体、实验场乃至那部分江岸危险地带的虚空。 至于原因…… 是刚刚出现在甲板上的,那位衣衫不整的美丽女士吗? “嗨,美女!哦,抱歉,哈尔德夫人。” 触碰到眼前疤面熟女幽深莫测的眼神,再想想她此前杀得田邦四处乱蹿的神威,袁无畏当即纠正了自家的碎嘴,并乱以他语: “田邦死了?” “没有,是我要上钟了。” “……啊,真是辛苦。” 控制嘴巴很辛苦,袁无畏差点儿忘了下面该怎么接,眼看着哈尔德夫人要进入舱室,他终于忍不住询问: “那个,上钟之前,夫人能不能告诉我,这儿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倒对‘告死鸟’更感兴趣些。” “呃,您听到了……当然,大家互相交流!” 投名状什么的,他懂。 对于把自己遗弃在这里的屠格,袁无畏不会有任何为他保守秘密的自觉。而且,都已经透露给颂堪了,这边还矜持什么? 当下袁无畏就哇啦哇啦,将屠格所说的告死鸟,还有“什么鱼”之类的信息,竹筒倒豆般洒出来。 紧跟着就问:“所以夫人,那位,你知道的哈,究竟在搞……做什么设计?” “他大约不会把全副精力都放在‘制作一只鸟或一条鱼’之类的工作上。” “那是。”“但他好像特别喜欢在处理事情的时候,找一个普适性的办法,以对应他放诸四海皆准的‘真理’。” “啊?” “有些时候难免会简单问题复杂化,至于复杂问题……自然需要进一步分析演算。” “大金三角这摊子事儿,确实挺复杂的。” “实验场里的这些时空泡结构,大约就是达到他目标的一种途径,一种演算形式。比如现在这种……” “切分!” 袁无畏脱口而出。早在那些‘图层’切割组合时候,他就联想到了这个特殊名词――在里世界大名鼎鼎,罗南用来解析世界的神奇手段。 “大概……他正在验证一种可行性。现在看来,多半是参照真实世界,修正各个时空泡之间的结构和作用关系。” 涉及到罗南的表述,哈尔德夫人话中总会留个活扣,决不轻易说死,但对袁无畏来说,已经足够了。 “对呀,所以才切这么零碎,又时不时拼凑在一起!所以,这里事实上就是用来模拟演算的超算主机?” “实验场嘛……很合理。” “有道理,有道理。” 从哈尔德夫人处得到的,都不是什么出乎预料的答案,大部分袁无畏都已有猜测。却能使他往复重叠的困惑得以部分消释,不至于在虚无猜测的基础上,继续胡思乱想。 这样就好受多了。 哈尔德夫人微微一笑,推开艉楼舱门,却没有立刻进去,又扭头对袁无畏讲: “但复杂到这种程度,未必就只是形式或途径,也有可能是更直白的内容。” “啥意思?” “意思是,他在这座实验场以及时空泡上面的精力投入,相当可观……超乎寻常。能够让你看到,就证明他对你也是另眼相看。” “别吓我!” 袁无畏一个哆嗦,声音都大了三分。 这种场面下,“另眼相看”绝对不是什么好词儿。 其实他老早就在担忧纠结一个问题:像他这种级别的小虫子,怎么就能轻易进入雷池实验场这种核心机密要地?且让他触碰到如此多的隐秘,还没有任何限制措施。 袁无畏的视线投向刚打开的艉楼舱门: 哪怕把他关小黑屋呢! 单靠约瑟中将……中将有那么大脸? 有些事儿,就是禁不起讨论。 这时候,反倒是哈尔德夫人来了兴趣。她重新关上舱门,以一种相当认真的态度,把袁无畏上下打量一番: “我大致了解过你的情况。一个时空感知专精的能力者……” “大时空。”袁无畏下意识纠正,话说半截觉得不太妥当,但在哈尔德夫人的注视下,后面也只能再补充两句,“我是说,类似于现在这种尺度上,我真没什么用。” “理解。他们把你放到前进基地,大概就是因为你的能力更趋向于在广阔星域中发挥作用……一个特定波形的接收器?” 被“工具化”的袁无畏,却早已习惯,只是咧嘴一笑:“基本没有调频功能。” “可以说是精神层面和物质结构的作用关系相对固化……多大了?” “呃,二十六。” “什么时候拥有的这种能力。” “五六七八岁……记不清了,小时候就有。” “二十年的生长发育,仍然能够保持‘接收器’不变形,作用关系不错位。大自然的奇妙礼物……嗯?” “姑且就当您夸奖我了。”袁无畏发出了干瘪的笑声。 哈尔德夫人好像完全忘记了要“上钟”的事儿:“你好像在担心什么?”“我?” “一种是永远无法追溯的过去和缘起,另一种是完全无法把控的未来,无论面对哪个,这样的情绪都毫无必要。” 袁无畏很想认真询问:两种都要面对,该怎么办? 但在哈尔德夫人饶有兴味的目光下,他最终还是忍不住冷笑出声:“看来夫人您深有体会。” 哈尔德夫人又笑了起来,便是面颊上细长血痕影响,也难掩明媚。随后,便向袁无畏伸出手。 袁无畏犹豫了下,同样伸手,与哈尔德夫人掌指前端轻碰,旋即分开。就是在这短短的一瞬间,他能够感觉到哈尔德夫人皮肤滚烫,好像是一块细腻却要被烧化的玻璃。 正常人肯定不会是这样的体温。 这就是超凡种的特殊之处吗? 袁无畏有点儿恍神。 哈尔德夫人的视线,却是投向了他肩后: “刚说到尺度,这边也在放大了。” “哈?” 袁无畏扭头,入目的就是此前一直给予他烦恼的游戏界面,那个曾经规整,现在糟烂的时空泡葡萄串…… 咝,说糟烂已经不合适了。 也没有什么时空泡葡萄串……更确切地讲,是“葡萄串”没了。界面可见的,只剩下一处完整连续的图景。 此前各自独立的时空泡结构,不知什么实现了彻底的拼接融合,众化为一。形成相对完整、齐全,仿佛是精心捏就的等比例立体“地图模型”。 袁无畏一眼看出,“地图模型”覆盖了淮城、湖城、金城,以及它们之间的偌大荒野区域。 这是大金三角的“大时空泡”。 此时,“大时空泡”里还有数十枚高光亮斑,或巍然不动,或飞纵移位,如同夜间最亮眼的萤火,成为其间最显眼的对象。 超凡种,或者是超凡级别的畸变巢穴。 之所以如此肯定,是因为袁无畏看得清楚,每个“亮斑”外围,都还有一层稀薄的混浊气泡,好像是上个“时代”的残余,尚未完全融进“大时空泡”的统一环境体系中。 至于为什么形容超凡种为“夜间萤火”,实是“大时空泡”的直观体现――虽有日轮映像嵌于天穹边沿,然而整体环境光线相当灰沉黯淡。 天地之间,灰蒙烟霾翻滚,密云不雨。又感觉杂质繁多,好似有大量灰尘、孢子杂糅,随时随地,都会生出霉斑来。 第七百一十四章 鱼鸟变(下) 星辰之主 大时空泡啊……就这? 袁无畏眨巴眼睛,怕自己理解错误,扭头又去看哈尔德夫人。 后者安静注视界面,也可能是直接观察大时空泡本身,暂时没有说话的意思。 袁无畏顺着自己的思路捋下去:把小时空泡变成大时空泡,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小地图”换成“大地图”,但反映的还是这片区域的情况? 好像没什么变化呀! 当然,这种能力,已经非常非常非常厉害了:能够将大金三角几十万平方公里范围内的天地万物、亿兆生灵,包括其中的巅峰强者都纳入其间,随意观察,如掌上观纹…… 这样的能力,说一声“驻世神明”,也不算特别夸张。全球百来亿人,对这般存在纳头便拜的,起码得有个一小半儿吧。 问题是,人的胃口很容易就会给养刁嘛! 袁无畏再怎么说,也都亲眼见证了“时空泡葡萄串”结构,如何生成运转,如何让他这种“小虫子”也能化身“幽灵”,潜伏在各个超凡种身侧,换着角度观察。 袁无畏怀疑,如果他乐意,甚至可以去看康妮大美妞的裙底。 靠,刚才怎么没想到这招! 现在可还…… 咳,他的意思是,如果仅仅是拼接组构,合而为一,除了感知秩序上更方便一些,别的意义也不大,有点对不起刚才那炫技式的切分重组过程。 想????????????????了半晌不明白,袁无畏试探性去触碰游戏界面。一触之下就发现,不但是内容呈现形式变化,操作逻辑好像也变了。 手感上,原滑顺滑又带了点随机性的“地球仪”交互模式,变得稳固且有确定性。 简言之,大时空泡不会再随他的手指滑动而轻盈打转,他仍然可以调视角、换方向、大小缩放,但是界面的转向变化,就显得平缓沉重许多。 此时,他转动的就像是一个更加清晰、份量也沉重百倍千倍的沙盘。明确告知你东西南北、上下左右乃至各个维度的情报细节,可这也就在暗示使用者: 在上面,你要拿出精英级的沙盘作业才合格。 袁无畏撇嘴。 他这种小虫子就不要指望了,倒是那位,完成这波“调整”之后,会不会有真正惊世骇俗的手段要使出来呢? 眼看着又一波胡思乱想就要发散开来,哈尔德夫人的嗓音在他脑后响起:“果然还是这样要更顺眼……坦诚很多。” 这是比较明确的评价了。 袁无畏仍不太懂,干脆直接问:“顺眼可以理解,坦诚是指……” “没有遮遮掩掩、故意遗漏。” “啊?” “你没发现,自己也在里面吗?” “我靠!” 袁无畏视线下移,很快就在大时空泡地图模型中部偏东南方位,大江下游位置,锁定了一团迷蒙雾气――未缩放前,就是个不起眼的小白点。 他注意到,这边虽然也是云气雾霾汇集,却和周边,特别是上方空域翻滚不休的肮脏云团,有明显的差别。 这就是“雷池试验场”在时空泡里的状态? 袁无畏下意识伸手去触碰,试图缩放,看到更多细节。 他成功了。更奇妙的是,图景刚放大,指下这团与外隔绝的时空雾霾,竟然变成了半透明状。 里面隐藏的一切,包括他所在的冲滩的杂货轮,以及杂货轮上那个呆愣愣伸手触屏的自己……当然也包括哈尔德夫人,都清晰呈现。 唔,后面这位,仍然没有其他超凡种身外那一层混浊气泡。 然而这都不是重点。 袁无畏忽然意识到一件事,在大时空泡呈现的图景中,他竟然可以直接看到,江岸之上,哈尔德夫人曾郑重警告,他也从未涉足,一直隐匿不明的危险区域。 事实上,袁无畏在念头明晰的第一时间,他的视线就投向了那里,确实没什么阻碍。 现在他看到的,是一片有不可计数的白骨土石堆积又崩塌产生的废墟。废墟的中心部位,则是一块明显比周边区域沉陷的洼地。 感觉是千疮百孔,好像是被重型机械,反复锤砸冲压,大部分区域地面结构高度致密,偏又有扭曲的缝隙孔洞。 袁无畏就看到,有血红色的岩浆,从中喷溅出来,还有一些暗红色的缓慢溢出――几乎让人以为,下面是一个随时可能全力喷发的火山口。 偏偏,洼地中间又有一处诡异盘结堆砌的“假山”,喷溅流淌出来的熔岩,就以一种背弃常识的方式,环绕假山,蜿蜒向上,在其间形成了诡异的循环。 大概是这种形式过于违背常理,以至于袁无畏看得久了,便感觉“假山”和熔岩似乎还在微微蠕动。 好像是一头暂时驼背弯腰、蛰伏于此的妖魔,很可能下一刻就会舒张身体,展露出更加狰狞丑陋的真面目。 哈尔德夫人轻声提醒:“不要看太久。” “啊,我不看我不看。” 袁无畏立刻想到了她更早前的警告,再想想里世界流传的那些,更接近于鬼故事的真实案例,慌忙移开视线,生怕晚上半秒就会招来不幸。 哈尔德夫人似乎在笑:“不至于,既然罗南先生敢放开,基本上就说明,这里带来的后遗症已经变得可控了……嗯,这也是我可以推迟上钟的原因。” 袁无畏又眨眨眼。 所以,这鬼地方曾经有一段时间,引发的后遗症完全不可控? 就是现在,依然有后遗症,只是可能变得“可控”而已…… 袁无畏心里亲切的艹了一声,赶紧在大时空泡上胡乱扒拉两下,跳过这个敏感区域,确定时空雾霾重新遮盖住一切,????????????????才勉强放下心来。 这时候,他才有闲情去问:“那究竟是什么玩意儿?放在这儿不是纯膈应人吗?” “血魂寺。” “哦……额?血焰,贵教团的那个?” 得到肯定答复后,尴尬什么的就不用提了,袁无畏一时只懂得努力寻找让自己能够爬坑的机会。 身边有一位超凡种似笑非笑地看着你,这种压力,确实能够转化为极其澎湃强劲的动力。 满头大汗间,袁无畏忽地想到了一件事,就是上一周里世界,可能也是整个地球最大的热点事件。 也是让区区一个“大金三角”,不得不承载二十来位超凡种的起因――那个强大到恐怖,但坠落得也莫名其妙的妖魔。 当时山君闹着要上渊区观测的时候,他也参加来的。 这就有点儿明白了。 “原来是和贵教团有……我的意思是说,那里,应该是贵教团奋不顾身去镇压的那个妖魔吧!哎呀呀,您真是辛苦了!” 袁无畏顾不得许多,胡说一气。等他察言观色,确定哈尔德夫人不会在这件事上找他麻烦,便又果断换了话题。 “请教一下哈,那位把时空泡重新组合在一起,只是小变大的话,是不是……那个了点儿?” “你说他多此一举?” “我……差不多。”袁无畏实在没有当面甩锅的勇气,只能含糊应下来。 “我说过他在‘验证’。” “呃,好像是验证时空泡之间……” “为什么是‘之间’?” “呃,因为有区分?我,我不确定是自然分际,还是那位的主观区隔。” 袁无畏好像回到了少年时,回到了深蓝世界,在那里时常会有人,一些时候甚至是李维,来和他讨论一些与时空有关的话题。 当然,也可以称为问卷、采样。 只不过,此时的哈尔德夫人,并没有与他深入讨论的意思:“主观与否不重要,明确分际、同与不同,只是验证的一种方法。以此确定性质、明确载荷、统合时空……” “等下。”袁无畏忍不住打断,“明确载荷什么意思?” “极限载荷不明确,一不小心,这个世界不就崩溃了么。” 哈尔德夫人笑着回答。 袁无畏笑不出来。他分明看到,哈尔德夫人的视线正投向江岸之上,那么现实世界中仍然封以时空雾霾的“高危区域”。 “……下面呢?” 哈尔德夫人也有些感慨:“下面,他可能会继续统合的进程吧。” “统合什么?” “小时空泡统合成了大时空泡,里面还有其他的气泡不是吗?” “那些……哈?” 袁无畏视线又转向大时空泡,看其中如“夜间萤火”般的超凡种,以及他们身外或稀薄或浓重的混浊气泡。 犹豫了一下,他还是主动找哈尔德夫人,验证他另一项猜测:“我怎么觉得,这些小气泡,好像是超凡领域来着?” “不错哦,我也觉得是。”哈尔德夫人仍然没有把话说死。 袁无畏想翻白眼,忍住了,但有一句话还是冲口而出:“那冒昧问一句,时空泡里面,夫人您好像没有……为什么?” “谁知道呢?也可能是我在他眼中,没有任何秘密可言?” 袁无畏的眼珠子终于翻了上去。 但不管怎样,“统合”这个词儿,在当前情境下,实在是太尖锐了。 现实世界里,每个超凡种,每个超凡级别的畸变巢穴,都能辐射出一种相对稳定的结构规则,也能与外部世界达成相对稳定的共存状态。 “大时空泡”忠实复现了这一切,可要统合…… 怎么统合? 就算袁无畏这种“小虫子”,也知道超凡领域,是每个超凡种独一无二的特质,体现的是独有的自我逻辑,有着超强的排外性。 所以,有些比较“拥挤”的场合,超凡种去的太多,说不定就有意外啥的。 如今,要“统合”……是字面意义上那种,硬给挤在一起,那不是立刻爆炸? “为什么啊?”袁无畏迷惑了。 “是啊,为什么呢?”????????????????哈尔德夫人附和一句,转眼便道,“大概就是为了贯彻他‘放诸四海皆准’的真理吧。” 这什么“真理”,怎么越听越心慌呢? “那……怎么做?” “他不正在做么?” 袁无畏一愣,便要找个具体目标看一下。 第一个选择,自然是屠格。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目光在“大时空泡”里草草巡逡两轮,竟然没找到。 明明之前还有的。还是说“地图”大了,干扰就更多? 要不要加个搜索定位功能啊大神! 等而次之,袁无畏就找小丑了,也是“老朋友”。 一段时间过去,小丑倒是还沿着最早确定的方向,飞速行进。观其路线,好像是追赶罗南和深蓝集群? 看上去,小丑已经从早前惊疑不定的状态中恢复,至少面上看不出来。但他是否知道,此时就在他身外,不过两三指的距离,混浊气泡所反映的超凡领域覆盖范围内,似乎,大概有那么…… 一条鱼? 说是“鱼”,多少有点儿勉强。 因为那玩意抽象又粗糙,如线卷缠,如烟聚散,没个定形。也就是摇头摆尾的姿态,有那么点儿意思。 袁无畏能有这样的联想,可能还是“告死鸟”的概念影响至今。 总之,这条似是而非的“烟鱼”,就在小丑身外混浊气泡划定的区域内,往来游动,偶尔还探出半截,似要出离领域之外…… 然后就崩掉了! 是的,明明前面一切都还好,突然就崩碎开来:先是仍在超凡领域内部的半截,然后就是外探的部分……以至完全湮灭。 可还没等袁无畏弄个明白,就在“烟鱼”崩灭的位置,又有一个模糊却依稀相似的轮廓,重构呈现。 这回袁无畏看清了,新的“烟鱼”绝不是无来处,凭空生成。 它一边“继承”了“前辈遗泽”,收拢部分残余;一边则从混浊气泡的核心,也就是小丑身上,源源不断抽离出游丝般的灰沉烟气,再做卷缠汇聚,模糊成形。 然而好景不长,这条成形不久的“烟鱼”,甚至都比不上“前辈”的清晰度,也没活跃几下子,就又崩散开来。 没隔半秒,下一轮的重构又开始了。 话说,也不是人人都像小丑这么“难产”的。 好比“大嘴科尼”,这家伙就要爽快得多。 袁无畏的视线落在他身上时,恰好便有那么一条看上去已经非常完整的“烟鱼”,一跃而出,脱离了混浊气泡,向着更广阔的荒野,也是向着弥漫灰雾的天地间,加速游动。 游着游着,其鱼尾、背鳍等区域,分明又有变形,且形态由摆动而展翼,俨然已如一只雀鸟,欢叫高飞,却是直冲向天穹之上,最深沉污浊的厚重云层。 第七百一十三章 互撞击(上) 星辰之主 仿佛雾气所化的雀鸟,一头扎进云气深处,转眼淹没在里面。不过,随着袁无畏手指点中“大时空泡”相关区域,污浊云层也变得“透明”了些,显现出了“雾雀”在云层中游弋的轨迹。 很短…… 也就是两三秒时间,看上去颇欢脱的“雾雀”就消融在云层中。 只是在这个过程里,其虚幻畸形的躯壳,分明与污浊云气发生了剧烈摩擦,以至于有细微电火蹿动,好像还引发了别的什么反应。 摩擦产生的微弱电光,在云层中间舒展蔓延了相当长的距离――已经超过了“雾雀”本身在云层中游弋轨迹的长度。 也正是因为电光蔓延,帮助袁无畏在“半透明”的污浊云层中,隐约窥见了一些似在翻涌的奇形轮廓,影影幢幢,乍看去好像有什么妖魔鬼怪,正在孕育之中。 破域的烟鱼,钻云的雾雀,倒似在给“妖魔鬼怪”运输养份。 啧……很邪门外道的样子。 类似的情景,在大金三角的各个角落,在袁无畏所关注的各位超凡种身边,持续不断发生。 袁无畏让这烟鱼雾雀不断游走、崩灭、转化再消融的过程,弄得眼花缭乱。 他当然知道,如此鱼鸟变化,正契合了“告死鸟”????????????????的特征――其实就是屠格告诉他的那句“一种总是妄想飞去冥河的鱼”。 可问题是,这种玩笑式的杂鱼小雀,一个个奇形怪状,随时崩解消融,也能叫“告死鸟”? 感觉还是早先“见首不见尾”的庞然大物,更符合他的审美。 咳,跑题了,袁无畏现在最想知道: 罗南玩的这出,究竟是什么手段? 身边有交流对象,多问几句没什么坏处。袁无畏便挑明心中疑惑。哈尔德夫人倒是爽快,径直答道: “合并同类项。” “同类?”袁无畏脑子一转,骤然醒悟,“这烟气?” 有些事,经验堆积到一定程度,自然就明白了。袁无畏的思维重心一下子偏移,从看似意义有限的“大时空泡”,转移到充斥其间、也极有可能对应充斥整个大金三角的灰沉烟气上来。 一旦方向对头,思路立刻通畅。 没错,当前“大时空泡”所呈现的情景,不管是那什么烟鱼雾雀,也不管它们成形与否,其存续生灭,基本上都是围绕着那灰沉烟气在进行。 最重要的是,不管那些超凡种如何独一无二,总能有丝缕灰沉烟气――一看就与外界那些同根同宗,从他们体内源源不断抽离出来,作为“烟鱼雾雀”的构造材料,形成这一套不断重复、好像又只进不出的单向流程。 原本独立且冲突的各方,因为灰沉烟气的存在,被罗南一举纳入同步模式中。说是“合并同类项”…… 也还行吧。 能把“同类项”找到就很厉害。 不过,这个“同类项”,叫什么来着? 袁无畏心里有了个模糊答案,但还要问一句:“它是……” “灰质,正式名称好像是‘第三类污染物’。” “靠,果然是它!”袁无畏用力拍了下栏杆。 没错,就是因为这个东西,这两天罗南搞出好大声势,目前正在横穿大金三角的深蓝集群,以及那什么“天人荡魔图”,明面上的目标,都是这玩意儿。 它就是罗南本次离开雷池试验场,介入到大金三角局势中的直接诱因。 袁无畏对这玩意儿了解不多。 因为灰质引发问题的时候,他已经和屠格离开了地洞工程营地,都快跑到江边上了,就为了近距离观察罗南的实验场。 谁想到罗南直接杀了过去…… 袁无畏对“灰质”的认知,主要是来自于屠格等超凡种视频会议时的讨论。和颂堪聊天时,也接收了点。 现在他知道,这是一种罗南以及拉尼尔大主祭等大佬,都高度警惕的“危险物质”,好像还和什么暗面种结合在一起,有快速扩散的风险。 不过,是他漏听了什么关键环节吗? 袁无畏一直以为,“灰质”这玩意儿是昨天晚上事发时,才刚刚泄露的。就算是扩散,总量应该也比较有限。 可从大时空泡映射的情况来看,这一大片…… 都是? 这哪是还是什么有限,分明是无穷无尽才对! 不,认真想想,他实在太迟钝了! 此前屠格、门罗等超凡种开视频会的时候,其实已经基本达成了共识:在这片荒野上,确实有一种“未知之物”,高度怀疑是“灰质”,或曰“第三类污染物”,受到罗南的牵拉影响,且在更深层运转变化。 当时他好像还有点儿感觉来着,可是“双开”的恶果显现:他一边观看视频会议,一边关注直播节目并担忧颂堪安危,分心旁顾之下,险些就把这条重要信息遗忘掉。 现在来看,超凡种就是超凡种,还是很有见地的。 李柏舟、门罗、六甲等人所形容的“揪头发”、“织毛衣”,和现在????????????????的编织“烟鱼雾雀”的情形是何其相似――只是具象化得不彻底而已。 话说,那时候的“揪”和“织”,也是烟鱼雾雀这般复杂的过程吗?若真如此,他们漏掉的细节就相当可观了。 至于现在,“灰质”确已成形无误。 袁无畏不太清楚外面的情况,可在“大时空泡”中,昏暗烟霾,污浊云层,包括从各位超凡种身上牵拉转化而来的“烟鱼雾雀”,不就是“灰质”的具现化? 袁无畏不免怀疑,与其说罗南是整合了大金三角这一片时空;还不如说他是将这片时空区域内明处暗处、人们已知未知、可见不可见的“灰质”,全部挖了出来,再整合在一起。 然后就在上面做文章。 “唔,这么娴熟,不是他故意的吧……” “嗯?” “咳咳咳,我是说……听说,这个‘灰质’是昨天才泄露的,可如今这大金三角,且不提畸变巢穴之为在,只说这二十来位超凡种,一半以上都是刚到,怎么也被灰质污染了?” 说到这儿,袁无畏又征询意见:“说‘污染’没错吧?要不,‘感染’?” “随你……这种程度,都没差别。” “也是。” 袁无畏所见的超凡领域中,灰沉烟气抽拉成线,怎么扯都扯不完。好像每名超凡种体内,都埋了个同样质地的“毛线团”。 别看给扯得滴溜溜转,就是不见少。 袁无畏依稀还记得,在视频会议中,六甲还是黑狮,当时就怀疑,所谓的“第三类污染物泄露”,可能已经不是新发事故,而是陈年痼疾。 问题是,二十来位超凡种,总有不常来,甚至从来没有到过大金三角的吧,为什么也是“毒性深重”? 对此,哈尔德夫人给出了明确回答:“那只能证明,灰质或者是蕴含灰质的东西,在这个世界,以各种形式广泛存在。 “换言之,这个世界早已经被污染了。 “大金三角的灰质泄露,只不过是受到某种刺激,换了种更危险的‘面目’。” 袁无畏睁大眼睛:“这是罗……老板的看法?” “不,只是我的猜测。” “如果是真的,那么后畸变时代的共识就又一次得到验证――这脏透了的世界。”袁无畏嘟哝着,却又做了个合情合理的推测,“这个灰质如果真分布得超级广泛,它和畸变是不是存在什么直接联系?” 这回,哈尔德夫人没有回答。袁无畏也没追问,他注视着“大时空泡”,注视里面闪烁移动的“萤火”,也注视那频繁密集以至于有些草率的鱼鸟变化。 看得久了,便又有所得。 无论是新伤还是旧疾,也不管是意外还是故意,从现实角度看,罗南把灰质这种“危险元素”,从二十来位超凡种、超凡畸变巢穴中提取出来的手段…… 真不能往深处想! 袁无畏不知道灰质的性质是什么,但从常理推论,这种能够在精神和物质层面同时呈现又非常隐蔽的长期存在物,基本不会是一种纯粹的元素,而应是以“化合物”的形式存在。 不说精神层面,单论物质――如果“大时空泡”里映射的图景真的涉及到物质层面变化,这样将灰质提取出来,要破坏掉多少个分子键?打破多少稳定的生物体环境? 而且,罗南还把这玩意变成了不知是鱼是鸟的怪物,就在天地间徜徉流转。 更要命的,灰质与它们此前的载体,简单来说就是“超凡种”,也包括每个畸变巢穴内部,还没有完整脱离。剪不断,理还乱的“毛线团”还没有被彻底抽空…… 这种情况,不是更可怕吗? 目前是莫名其妙的灰质,那什么第三类污染物,大家可????????????????以往好处想,当是排毒养颜。可下回,罗南以类似的手段,从他们体内再抽出点儿其他什么东西……比如人体生存所必须的重要元素,又会怎样? 那些“原载体”,那都是超凡种啊! 换了普通人呢? 袁无畏忽然愣住,此时他忽然想到了一个很微妙的问题:包括他在内的普通人,是被忽略,还是…… 已经完事了? 恍惚中,“大时空泡”内,准确地说是弥漫苍穹的污浊云层下部,有多个位置,鼓起“浆泡”。 都没有给袁无畏进一步观察的机会,便突然炸裂。 乌压压的“碎片”,一部分像是刚才钻入云层的“雾雀”,但更多还是简陋粗糙、甚至是更抽象的什么结构,只能概略形容为“鸟雀一般”,就这么铺天盖地,飞落下来。 袁无畏呆呆地看着这漫天飞舞的鸟雀异形,看它们在空中分合聚散,几乎没有任何中间环节,便朝着“大时空泡”中,最醒目的那些超凡种们,扑击而去。 撞击很快来临。 听不到声息,但瞬间炸裂的烟尘、偶尔划入“超凡领域”的波痕,以及广泛用于卷缠重构的烟气长线,共同构成了密集乃至窒息的压迫感。 “打起来了这是?” “验证吧。”哈尔德夫人平静以对,“先前是验证时空,或者是时空承载的可行性;现在就是验证在各个独立的超凡领域中间存在的可行性。” 袁无畏注意到,哈尔德夫人在第三个“验证”后面,省略了一个关键主语。 他不知道这个模糊答案是对是错,他只知道,先前还能说是对“牵拉”已经麻木的各位超凡种,在面对这些劈头盖脸砸落的“奇形雾雀”时,已不可能再忽略了。 事实上,又何止是“雾雀”。 可能是污浊云层中,能量信息积蓄到了某个阈值,那些挣扎跃出超凡领域的“烟鱼”在变化形态之后,已经很少再飞入云霄。 它们一旦成功跃出本来的领域,便仿佛自带着巡航系统,朝着远近不同的其他超凡种、超凡畸变巢穴的位置,飞掠而去。 大时空泡尺寸有限,感觉是触手可及,可它映射的实际距离,动辙几百公里,偏又可以一掠而至,由此带起了新一轮的“撞击”。 互相撞击。 袁无畏仍然没有听到声音,可这种场面,只是看着,便让他觉得自家嘴唇都要给震麻了。无形噪声,透心入肺,让他这毫不相干的人士,都莫名烦躁起来。 第七百一十五章 互撞击(中) 星辰之主 “这不能忍了这……” 袁无畏下意识提高了嗓门,有那么几秒钟,他以为自己是在一场突来的瓢泼大雨中。 可还要再强调:他耳朵里并没有任何加塞进来的噪声。完全是“大时空泡”里的激烈“撞击”场景,给了他这种错觉式的压力感受。 也正是这个壮观场面,使得“大时空泡”里那些长期站在地球人类进化巅峰的强者们,纷纷惊醒过来。 超凡种们不可能是泥菩萨。 单向的牵拉也就罢了,毕竟早前就有被“揪头发”的经验,长时间如此,多少也有些麻木。 可如今这些“烟鱼雾雀”,暴雨也似,一股脑的反冲回去,方向不同、烈度不同、里面的门道也不同,由不得他们不做出反应。 袁无畏就看到,“暴雨”扑面的几秒钟时间里,“大时空泡”覆盖范围下这二十来位超凡种,或多或少都是惊愕的,但确实都生出了感应。 后续应对则有的激烈,有的克制,表现各有不同。 问题是,他太敏感了吗? 他怎么觉得,这些大佬们反应动作,颇有些熟悉,颇有些…… 盲目。 袁无畏以“大时空泡”俯瞰全局,自然知道,这一场“狂风骤雨”???????????????从天而降,最大的源头是天穹下污浊的云层,然后才是超凡种彼此之间的“撞击”传递。 可他短时间内捕捉到的几位超凡种,包括长时间关注的小丑、尼克、康妮大美妞等等,均明显缺乏相应的认知。 藏身地层下的尼克,还抬头看了看,小丑和康士坦茨女士,第一时间竟然是左右环顾…… 是的,这场面相当熟悉。之前告死鸟掠切“经过”他们超凡领域的时候,这些人基本也是这么个动作。 袁无畏呲牙咧嘴:“不是吧,连从哪边来打过来的都不知道?” 此前唯一“脑子清楚”的屠格,偏又消失在他的视野中,不知道出了什么情况。 “没必要苛求。互相撞击产生的火花,可能只有在这个界面中,才能够看到所有细节。” 哈尔德夫人的态度倒是平和。 问题是袁无畏实在是不懂:“下雨了总该抬头看看天呀,明明是……” “这是雨吗?” 袁无畏一愣。 “比喻可是最容易造成误读的方式。” “这个……说雨不合适,那该怎么说?” “大概是某些存在规则,也许仅是片断,向另一套规则体系的冲击吧。” “哈?” “如此显化超凡领域,又如此酝酿拿捏,除了这种可能性,我也再想不出别的了。” 哈尔德夫人仍然是不确定的口气,袁无畏则觉得,她并不是要答疑解惑,而是通过描述过程,梳理未完全定形的思路。 “每一个烟鱼雾雀,可能都是一段规则映射。其实就是让灰质这样一种特殊元素,以‘新形态’稳定存在于物质和精神层面的‘方案’。 “这不是动能冲击, 不管你看到的,是什么方向、什么形式的冲撞,带给他们的压力,更多还是在自我逻辑层面,属于是规则上的冲突或融合。” 袁无畏好像懂了,但又缺乏直观感受,终于忍不住开口:“规则冲突是什么感觉?” “超凡领域的事儿,我不太不清楚。但硬往喉咙里灌玻璃渣,想来不会太舒服。” 你这也是“比喻”! 袁无畏腹诽。 但事实证明,哈尔德夫人的判断没错,“大时空泡”里显现出来的超凡种,有好多位,脸色都变得非常难看,个别肢体反应更明显。 不过,好像有什么表述不对? 袁无畏愣愣神,忽然醒悟:“你不也是超凡种吗?什么叫超凡领域不清楚……” “应该是。” “别逗我,什么叫应该!” “因为不太一样。我选择的路径,似乎并不存在超凡领域这回事儿。相比之下,田邦的‘应该’,倒更传统些。” “能说明白点儿吗?” “这问题,最好问我的投资人们。” 投资人……还“们”? 袁无畏本能感应到,这个问题弄不好是要闹出人命的。讪讪一笑,以吞掉自家名字的决心,咬紧牙关,老实做一个倾听者。 哈尔德夫人确实还有一些想法待表述:“其实有一点,你说得不错,在这滂沱大雨般的干扰中,这些人一定会对某些撞击更敏感……但不会是天上的云层。 “云层又算什么呢,不外乎是别无他物的虚空,是自然的世界。就算他们想要分清楚方向,也得不到任何的回声,或者说这个回声就是自然本身――这就是时空类能力的作用。” 她在说罗南的手段。 袁无畏心领神会。 坦白讲,同样具有所谓“时空类能力”的袁无畏,心底深处,真的超级羡慕这种具有超强主动性和支配力的能力模式。 不像自己,只能做一个人形接收器。 “???????????????既然这些人,已经进入到这方完成了统合支配的时空中,尤未自觉,就注定了他们会忽略掉最关键的信息……更不用说,那位还增加了干扰项。 “当下,这些迟钝又敏感的家伙,越是对身边的‘大象’视而不见,对那些具有明确反馈的对象,就会更加上心、警惕;他们感受最清晰的,反而是来自于彼此之间的信息交换。” “对呀,平飞的这些就是干扰项没错!” 袁无畏又拍了记栏杆,震得手心生痛。也许哈尔德夫人只是借表述理清头绪,但他也是实实在在有了收获。 所谓“平飞的这些”,就是指那些来自于各位超凡种自身,抽拉卷缠灰质长线形成的“烟鱼雾雀”――此时它们一旦能成功出离超凡领域,就朝着其他超凡种的方向撞过去。 这样你撞我,我撞你,不正是“明确反馈”吗? 于是,荒唐的情况出现了: 一场瓢泼大雨中,浑身湿透的淋雨人,根本“忘记”了现在正下着雨,反而警惕其他同样给浇透的倒霉蛋往他身上泼脏水…… 哈尔德夫人垂眸而笑:“要说也是非战之罪。谁能想到,那位会这样摆弄人?而且也真是好大手笔……灰质,这东西换一种形态,竟然可以作为推动精神感知跨越极限的介质。 “现在,二十来位超凡种,至少那些肉身侧,像这样遥远而清晰的感知,也算是少见的体验,他们会更敏感也更好奇,然后持续强化下去。” 袁无畏“唔”了声,认真思考一番,罕见对哈尔德夫人的说法明确提出异议:“也许,起关键作用的,不是灰质,而是灰质承载的‘形态’本身?” “你是说……” “告死鸟。” “役魔卷。” “……” 双方糟糕的默契,引发了短暂的沉默。 袁无畏干笑两声:“我现在满脑子都是‘告死鸟’……哎,‘役魔卷’我也听过,好像是天人荡魔图里面的?” 到这里,袁无畏又怔了下: “等等,这两个莫不是一回事儿吧?” 说话间,“大时空泡”映射的大金三角地图模型上,出现了比较明显的变化: 正如袁无畏与哈尔德夫人讨论的那样:高度重叠的感知路径,往复不休的反馈强化,一轮两轮无数轮……时空环境中的“压痕”,或曰某种半固化的“链接”就形成了。 弥漫灰雾的虚空中,呈现出格外清晰的明亮长链的网络,将数十万平方公里范围内,几乎所有超凡种并联在一起。 就这样,灰雾中不断穿梭往来、似成形又非成形的“烟鱼雾雀”,还有其它更加粗糙抽象的灰质捏合物,以人们始料未及的方式,给这些超凡种们建构起了一套新鲜火辣又确凿无疑的气机交互感应系统。 这是允许信息高速交换的链路,同样也是困缚他们的巨网。 严格来说,真正着手发力完成这一切的,并不是只捏了个“背景”的罗导演,而是不知不觉已然入戏的超凡种们自己。 反正,袁无畏的理解是这样, 身在局中的超凡种们,大约仍对其中的逻辑茫然无知,他们也没有闲情去琢磨复杂的背景知识。 随着“感应链”持续压实,他们都陷入到了陌生又荒诞的情境中,很多人,特别是安全感比较缺失的那些,不得不惊愕且狼狈的调整自己的气机和位置,但是根本毫无效果…… 互锁的感知链网,最核心就在“互锁”。 只要勘不破时空本身的迷障,或者勘破了却得不到其他入局者的配合,一切休提。 当然了,超凡种并不都是独狼,某些人适应能力也不容小觑。此时已经有几位“社牛”,带着强???????????????烈的好奇,又或唯恐天下不乱的心思,四面联络,主动出击,想借这轮奇妙体验,搞出点事儿来。 不论怎样,随着感知链网的建构成功,大金三角就进入到了一个超级活跃、超级敏感……也超级凶险的状态中。 这是罗南希望看到的情景吗? 后面他又会怎么做? 看上去,罗南铁了心要解决不同版本环境的问题,让灰质,当然更可能是灰质承载的“新形态”,在地球这一方时空、以及大时空背景下各个特殊规则环境中,都能稳定存在。 但……只此而已? 袁无畏回忆梳理有关信息,追溯因果 ,却愕然发现:貌似“灰质”才是罗南宣称要尽快解决的目标,而天人荡魔图、告死鸟等等,只是工具而已。 那他和哈尔德夫人的讨论成果,亦即将“新形态”的优先级,摆在“灰质”之前――这样的想法,岂不是本末倒置? 还有,目前已经是这样的大场面了,仅仅为了解决“灰质”的话,未免太不匹配。那边是不是还隐藏着另一个,乃至多个他不了解的目标? 袁无畏尝试询问哈尔德夫人,后者就笑:“你这样想,就证明对于罗南先生的认识进入到一个新的层面。但说不好是进步,还是倒退。” “所以……” “继续努力吧,也许以后你可以了解更多。” “喂,我不要以后,我现在就想知道!” 哈尔德夫人没有再回答,她再次推开了艉楼的舱门,这次不再耽搁,径直走进去。 袁无畏下意识跟了一步,但看着黑洞洞的舱门,本就不甚充沛的勇气迅速消退,只好尝试着卖个萌: “您就行行好……” “共勉吧。” 舱门关上,隔绝内外,再无后续。 袁无畏在外面愣了几秒钟,终于醒悟过来,哈尔德夫人的意思是说: 她也不知道! 这就比较麻烦了。 如果他想满足自己旺盛的好奇心又该怎么做呢?继续胡思乱想毫无意义,想要再找一个交流对象…… 总不能是罗南吧。 心头闪过罗南年轻但又出奇模糊的形象,只一瞬间,仅有的那点好奇心,也给冻结了。 嗯,还留存了一点荒谬的心思: 话说这种时候,会不会真有人勇敢无畏、打出直球,追着罗南要把一切问题搞清楚? 也许,那才是勘破迷雾的最佳方法? 第七百一十五章 互撞击(下) 星辰之主 傍明时分,天空中云层渐厚,山林间飞鸟蚊虫成群结队,飞腾起落,与白日残留的湿热混搅作用,如烟如瘴。以至于夕阳投射来的光线,都晕染开来,化为妖异的黄雾,弥漫林间。 山林边缘,临水高地,一处临时开辟出来的空地上,深蓝集群暂时降落休整。 在他们西北方向大约十几公里,还有一道灰黑烟柱升腾、飘散,借着最后一点儿日光,恰好能看得清楚。 那是深蓝集群的最新战果,一处还在快速扩张期的地下畸变菌群。观其位置,有可能是“百峰君”,亦即大金三角西部,湖城附近最著名的超凡畸变巢穴……的一处分支。 既然不是“百峰君”本体,大家也就不太在乎了。清掉这处畸变菌群,其实就是为了在降落休息的有限时间内,确保周边环境安全。 虽然严格意义上说,他们仍然在“百峰君”的势力范围内,而且这样的行为多少有些“冒犯”,可主导一切的大佬这么做了,他们这些小卒子又操哪门子心? 有担心或回味的功夫,还不如抓紧时间忙完手里的事。 是的,说是休息,其实真正休息的,只是深蓝行者装备罢了。 深蓝行者外骨骼装甲,固然是地球军事科技水平的巅峰之作,但只要它还是机械设备,就绕不开维修保养这一关。 越是精密装备,越是如此。 ????????????????什么特种合金、磁浮电机、高储能源匣、生物电感应系统等等,说起来高大上,真要搞一次长距离机动,还是离不开润滑油、冷却液、清洁剂……当然还有各种磨损件的备件。 更何况,从淮城外围的地洞工程营地,一路转战到大金三角西侧的莽苍大山深处,三四百公里脚不沾地,全程飞行,对人、对装备系统,都是全新的体验。 由此带来的消耗磨损,常规一、二级保养项目不一定能覆盖到,必须开启系统自检功能,还需要操控人员协调配合。 如此一来,这段休息时间,大家最多也就是轮流喘口气而已,有限的几个机修兵,更是忙得吐血。 赵汐也不例外。 别看他靠着有限服役时间内多轮考试、竞赛,已经冠上了“维修师”尊衔,貌似与大头兵拉开距离。但只要称号中有一个“修”字,干的就还是一样的活儿。 事实上,他觉得自己今天格外悲惨。 忙碌也就罢了,偏偏有生以来遇到的最大BOSS,就在他身边。 罗南对深蓝行者外骨骼的维修保养很感兴趣。休息时间,他不再搞那些玄乎的理论和说教,也不再抽取组合那些神奇的“地牌”和“生物牌”,只是选定了赵汐这个倒霉鬼,饶有兴味地跟在他身边,加入到机修兵的工作中来。 确实是加入:开始是看,后来直接上手,没有添乱,非常娴熟! 除了中间偶尔会有“应该发展专业工程机芯”之类的上位者发言,大部分时间,他都和一位熟练工没有任何差别。 可以配合打下手,也能单独作业,不懂就问,操作中也能及时沟通,显然已经形成了非常良好的工作习惯。 这不是摆拍做秀,但比做秀更可怕。 赵汐感觉非常别扭,出于现阶段的“阵营”和“立场”认知,自己好像是在暴露机机密,而且是在众目睽睽之下。 问题是,孟荼这位名义上的指挥官都装作没看到,他能怎么办? 尴尬无奈的情绪,与手上快速解决活计的顺畅感共存,使得别扭感持续加重,赵汐觉得,他需要说点儿什么,哪怕是尬聊呢: “那个,猫眼真的是……跟你混的?” “互相帮忙。” 还很谦虚……过了吧? 赵汐隐蔽撇嘴:“以你为主。” “哦,我目前能做的事更多些。” 赵汐脑中闪过猫眼懒散又桀骜的模样,发自内心感慨:“她性子可野,也就是你这样的大佬,能降得住她。” “说不上……这边有毛刺,提前换件吧。” “行。话说她这次回来,手上活变多了,你开发的?” “咳!”弗里斯重重咳嗽。他放心不下,一直跟在后面,此时仗着是赵汐的直属上官,插话进来: “老赵的意思是,猫眼现搞无人机侦察,有模有样的,之前我们可没想过,能力者的精神感应,可以和机械设备配合得这么好。” 罗南打开配件盒,挑选合适的备件,头也不抬,信口道:“应该说是理论和技术发展到现在,正好进入一个变革期,认真学习的话,技能更新会更频繁。猫眼……她已经很懒了。” “变更,就是你主导的呗,顺便还把我们这些人给革掉了。” 弗里斯才是真有胆色的那类人。 赵汐在旁边听得呲牙咧嘴。 罗南的回应却是相当温和,就像他在外骨骼侧下传动模块室里的灵巧操作,没有让人心躁的粘滞和擦撞,有的只是配件组合时应有的干脆顺滑声响: “不至于。你们确实有很多人做了一些过于短视的改造,但随着机芯技术发展,内殖机芯换代应该也会成为常态,基本上还是能够将负面影响降到最低。” “然后我们就从最前沿掉到拖后腿了。” 弗里斯倒显得有些咄咄逼人,他一直就是这样的性格,最后还要吐槽:“老子当初是奔着威风、待遇来的。结果挨刀之后,时代变了,退伍可能还要靠残疾人补贴过日子……猫眼这是找了个啥老板啊!” ????????????????说到动情处,他一顺手,重拍在罗南背上――这年轻人正沉肩弯腰换配件呢,姿势摆得太好了! 场面有那么一瞬间,僵了一下。 最僵的就是弗里斯本人,周边安静得能听见自家里耳道里的血流声。 这几秒钟时间里,可能只有罗南保持着原有的状态,仍弓着背,平静回应: “合格的装备可以量产,合格的战士很难,也很缺。 “另外,深蓝系列机芯,有些设计藏头露尾,不够负责,但基本模式和形态还是很经典的,并不差什么。有一份实战中形成的正确思维,更重要。” 弗里斯没有立刻回应,他还没缓过劲儿来。 倒是赵汐小声问:“过几年,需要战斗的地方会更少吧……” 弗里斯毕竟是大心脏,一个缓冲就回神,哈哈笑着,嗓子更洪亮:“大金三角这种地方,都让你给拿捏了。回头全面反攻,只要你不像某些人那些,想搞什么产业,总该有到头的时候。切,到头也好……水货,你觉得呢?” 因为名字中带水偏旁,惨被冠上这外号,赵汐也习惯了,他咧嘴笑:“我是技术人员,打不打仗都吃香,又不真是奔着挣大钱来的。” “真的不会再打仗吗?”这次开口的是火力手班纳,他在旁边也偷听好久了,忍不住插话进来,“我怎么觉得,全面战争都要开始了?” “应该不至于吧……”赵汐作为技术人员,还是想着稳稳妥妥把钱挣了。 “我争取。” “……” 弗里斯继续吐槽:“残疾判定好像也不算什么……” 他终究是指挥官,有些事情更敢想:“话说,有你说的那什么正确思维,不管机芯是什么版本,都可以学天人荡魔图吗?” “可以的,但学不太多。” “是嘛,果然还是受影响。” 罗南走到赵汐身边,低头去看自检程序界面,同时耐心回复:“目前来看,大家都没差别的。有的关口不容易闯过去,需要验证多个层面的可行性。” “有你说的‘够负责’的机芯也不行?” “不是机芯的问题。” “唔,没经过改造的普通人、能力者也不行?” “不行。” “那这是什么莫名其妙的玩意儿?”弗里斯习惯性吐槽,却突然有所领悟,又看向罗南。 后者仍盯着自检界面,对照操作手册,逐一验证,顺口道:“不管怎么说,我先试试吧。” “你……先?”弗里斯有点儿恍惚。 赵汐的思维则慢了不止一拍,还以为自己懂了:“这个时代,大哥别笑二哥,普通人也不是说什么都不沾染的。”弗里斯回神、撇嘴:“畸变时代嘛,谁还是白莲花了?如果有外星人,说不定看咱们一个个都是病入膏肓加十级残废。” 罗南叹了口气:“是不是有一种可能:外星人也好不到哪儿去。” 弗里斯一怔,随即放声大笑。 不得不说,深蓝集群这边氛围在缓和,指向罗南的恐惧或敌对的目光在减少。 罗南和赵汐、弗里斯聊天,像班纳这样大胆插话进去的固然很少,可很多人都偷偷往这边看,竖起耳朵听……也随着交谈的内容皱眉、傻笑。 孟荼静静站在一旁。他的工作被迫延期,但 还是要战战兢兢,咳,是兢兢业业站好最后一班岗。 也正是这个马上就要出离的位置,帮助他用相对超然的视角,观察这一切。 毫无疑问,罗南是有魅力的。 强大的能力,极近的距离,最重要的是一整天高强度的信息输出,以及高效的反馈,让一群本有怨恚的燃烧者,不知不觉间就被他的魅力辐射到。 燃烧者们开始明白: 他们没有站在顶峰,前面也不是死路。 很多人开始思考。不管思考什么,理性本身就是情绪的大敌。 当然,这不可能消除每个人的敌意。 而这大约也从来不是罗南的目的。 看着维修保养告一段落,????????????????罗南已经收拾好工具箱,孟荼稍稍收拾思绪,走过去汇报工作:“完成这轮休整,大概还需要十分钟左右,目前‘百峰君’并没有做出反应,您看,后续我们是继续推进,还是考虑扎营?” “天色不早了……” 何止不早了,就在罗南沉吟之时,西边山岭后的太阳,仿佛被人强扼着,猛地拽到地平线以下。 天光骤暗,远端还有点儿未散尽的温黄颜色,近处则有大片烟云雾霭翻涌上来,青森森、蓝汪汪,裹着山林飞鸟走兽的吐息鸣叫,一时竟是扫荡湿热,寒沁心脾。 孟荼看着周边环境变化,眉头皱起,语速也在加快:“考虑到荒野情况,如果在野外露宿,基础防御工事还是要有的,现在可以准备了;夜行军的话,从天上走,我缺乏经验,需要您定夺。” 罗南“哦”了声:“现在局面基本上是控制住了,采样效率也很高……相应的大家也很疲惫了,没必要维持高度紧张状态。” 周围能听到这番对话的,都松了口气。但与同时,人们的视线又都投向了孟荼,后者隐约就是肩头一沉。他吸了口气,给出明确意见: “刚才击破的地下菌群,很可能与‘百峰君’有关联,长时间驻留此地,安全性很难保障。我们所在山区,距离湖城北部卫星城广林,直线距离也就是一百五十多公里,从天上走,可以选择直接入城休息,但需要穿过‘百峰君’的核心势力范围。正常行军的话,我不建议这样做。” 说是不建议,孟荼仍不免偷看罗南的脸色:这位爷看上去还算平和,可万一哪句话激起他逆反心理了呢? 说起来……他变声期都没过呢。 罗南并无表示。 孟荼松一口气,继续道:“另外,如果稍微向东南偏航,绕过危险区域,大约七十公里左右,是湖城的一处前进基地。刚刚湖城近防军司令部主动联系,愿意提供营房。” “湖城近防军?”罗南听得就笑,“湖城刚刚也有人联系我,要尽地主之谊。” 孟荼想当然就以为:“高会长吗?” “他的心腹吧。” 孟荼惊讶:这……算是摆架子吧!都快到地头了,真就一个电话都不打? 想是这么想,他可不敢说出口。 罗南倒是一点儿也不介意,只若有所思: “百峰君啊……” 孟荼头皮发紧,想来不少人都有相似的感觉: 千万别节外生枝啊! 你那个作业地图上,不是没“百峰君”什么事儿吗? 幸好,罗南也只是将这处顶麻烦的畸变巢穴,在嘴边转了一圈,旋即展颜: “客随主便,人家既然安排了,就去呗。” 第七百一十六章 百峰君(上) 星辰之主 多年未开发,布满畸变种群的七十公里山区路线,对普通人来说是不可逾越的天堑。但经过休息保养、武装到牙齿的深蓝集群,差不多是打着呵欠飞过这段路的。 孟荼的保守建议没有翻车,一路无事。只半个小时多一点儿,目的地就已经在望。 这也没什么可表功的,临到基地,孟荼反倒更加忙碌了。外来的通讯愈发密集,让他应接不暇。 湖城近防军高官、军中同事、大学旧友……感觉中,几乎所有在湖城、或与湖城扯得上的关系的、叫得上名叫不上名的“故人”,都要来问两句。 某些人的紧张焦虑之心,隔着无线电波都能窥见。 除此以为,前进基地负责人还找他商量如何妥善安排人员设备――那边也不是个能独当一面的,动辙请示汇报,激得孟荼头皮都要炸掉。 这特么就是烂活:推不出去,真推出去了还不放心。 深蓝集群这三十来位燃烧者,来源比较复杂。孟荼直管的队伍固然占了一大半,但也有????????????????十来个人,是淮城派过来在地洞周边搞协防的,底子不是特别清楚。 如今“无芯流”与“燃烧者”路线之争,渐渐起势。孟荼还真怕里面有脑子不清楚的,或者受有心人撺掇,再搞出事端――那位的安全问题大约不用操心,可真惹毛了人家,弄不好又是个敏感大事件。 果然还是副手的命! 有这份觉悟是一回事,夜风吹荡过来侧方的朗朗笑声时,心绪反应是另一回事。 这时候,孟荼就后悔,没把郎智和带来。如果跟着出来的是那位,至少一些琐碎杂事基本上用不着他来操心。可问题是,身边的副手,是弗里斯那个混球。 这个老兵痞,惯于经营“疏阔直率”的人设,一应庶务只装着不懂、看不见。为此竟然敢粘着罗南聊天,度过最初紧张阶段后,此时已经是言笑自若,只差没勾肩搭背。 孟荼在骂娘的同时,也要暗叫一声“佩服”。 不管怎样,在夜色彻底笼罩大金三角之前,他们暂时把那处高危的山脉抛到后面,今天的路程结束了。 浮空的深蓝集群开始降低高度。 虽已入夜,前进基地的位置还是很显眼。因为夜色在遮蔽很多细节的同时,也会突出一些东西: 比如灯光。 就在漆黑的山脉边沿,点簇灯火聚拢在有限的区域内,形成好似梳子般的轮廓。 “这地方倒挺有设计感的。” 赵汐等人被弗里斯带着,和罗南交谈多时,愈发地放开了。真就像平日在队里闲聊那般,随意抒发感想:“居高临下这么一看,倒像是个高档宾馆……就是周边没有人烟。” “知足吧,在这儿住一夜,怎么都比山林里强。”班纳是火力手,装备载重要比其他人高上一截,就算是浮空消去很大一部分负担,自体感受也要更辛苦。 弗里斯“嘁”了声:“人是不会缺的,就是过来了,死不死的不好说。” “哦,那些探险家、雇佣兵……人为财死嘛,讨生活又不丢人。”说着,班纳忽然想起一事:“哎,我记得老大你在湖城服役过,近防军?” “没有,别扯我,我那是野战军,正经的东亚战区主力部队。” “你总在湖城呆过呀。” “那倒没错。” “熟悉情况是吧,那我问问,这把‘梳子’上的‘齿’是怎么回事儿?” “你眼神不好,没看见基地是挨着河吗?那些是水边船只的泊位。” “到江边了?” “滚,有没有点儿谱?起码还要再四五十公里呢。这条河算支流的支流吧,往南二十公里汇入干流,再往西二三十公里入江。” 弗里斯顿了顿,又道:“不过我在这儿当兵的时候,有几年连下暴雨,以前那些老水利工程眼瞅着撑不住了。后来听说支流干流水道又往南推了一段,淹了好多地方,和那边几个湖连成一片,从更上游处也能入江。” “厉害了,湖城地理通!”班纳顺口拍个马屁。 “可以减一个前缀谢谢。” ????????????????此时深蓝集群浮空高度已不足百米,通过侦测设备已经可以扫描到下方基地露天人员的数目,以及生命体征。 “确实人不少。”赵汐有点儿惊讶,“那边还有船刚靠上码头呢。” “那回来得比较晚了。这边夜行船很危险,河道上游就是山里,百峰君一个喷嚏,说不定就抖落下来什么要命的玩意儿,顺水飘下来。” “所以这边才聚集千把号人,险中求利?” 这次问话的换人了,是罗南。 相处这么久,弗里斯已经是应对自如了,说话语气都没怎么变: “这里算小的,再往西去三十来公里,到干流上游老水库,那才叫热闹。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靠百峰君……不被它吃,就吃它补补呗。” “到干流,也从前进基地这里走?” “一部分人是这样的,但很多人直接就从八宝城出发了。就是湖城最远的一处卫星城,虽然要多跑一半多的路,但装备采买、人员招募、信息流通都要方便得多。毕竟,那是大金三角南线、西线交汇地嘛。” 说话间,深蓝集群已经在前进基地安排好的区域降落。虽说这里比想象中热闹,人多眼杂,但毕竟还有一部分军事用途和相应区域,与人头涌涌的“野外专业人士生活区”隔绝开来,勉强也算清净。 等到全员降落、卸甲待机,孟荼立刻又来到罗南身边,请示下步安排。然而没等开口,便听罗南又问: “淮城到湖城,直线距离四百公里……” 弗里斯一边卸甲,一边继续展现他的“地理通”能力:“应该有四百五。实际路程,就是老老实实陆地行军,走故道的话,西线走广林六百五,东线走八宝七百五。” “但事实上两地卫星城,均已经前出一百公里左右,还有前进基地,两边一挤,中间的区域也就那样……大金三角不大呀!” 罗南的感慨应该暗含他意,孟荼也不接话,这种事情太敏感了。 弗里斯才不管那些,撇嘴冷笑:“何止不大,我80年还是个大头兵,也没有深蓝行者之类的傍身,但只要胆子壮,人头熟,三五个人结伴走,带着装备,途中经过两到三个游民聚落,就能跨城往来了。” “什么城?湖城和淮城?”赵汐惊了,“还能这样?” “那几年这里还能作为电影取景地呢……没错,我说的就是这个前进基地。” “可荒野上……” “这是东亚腹地,又不是西北、东北亚,当时麻烦主要出在大江下游两岸。要是海城能建起来,四个角一封,也没问题。可这不是没建起来么。” “后来呢?”赵汐不懂就问。 “后来不就是你现在看到的样子?还技术人员,你说话动脑子也要讲技术才行。” “我是说后来怎么就变成……靠!” 至于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鬼样子,说到这个程度,就算赵汐是最纯粹的技术人员,在当下环境中耳濡目染,也知道那答案绝不好再说出口了。 罗南倒是挺感兴趣,更不用担心什么,继????????????????续询问:“不说其他的,你说当时麻烦出在大江中下游两岸……那百峰君呢,资料上说百峰君七十年代末就已经成气候了。” “是吗?我当兵的时候没怎么注意到,那时候走东线我都嫌远,常走西线来着。就是从广林沿故道穿过山区,那边有残留的铁轨嘛,带着金属探测仪、成像仪,基本就不用愁了。” “所以百峰君……” “我那时候只知道山里头畸变种厉害,但也没有厉害到蔓延整个山区的地步。” 百峰君,名字听上去像是“个体”,其实属于非典型的畸变巢穴性质。是罗南等人刚绕行的大片山脉中当之无愧的霸主。它的本体据说是一片地下菌群,就和深蓝集群前不久灭掉的那处畸变巢穴性质类似。 但随着研究深入,大家对“百峰君”本体的判断反而不那么好拿捏了。只知道它非常善于通过感染、寄生等方式,控制地界内的生灵,以为爪牙耳目,且动植物种群不限。而且还具有某种“活化”能力,可以驱动山石水体等,发挥不可思议的力量。 某种意义上,在它势力范围内的上百座山体,都是“活的”,都可以贯彻它的意志,成为吞噬生命的绝地――如果它真有明确意志的话。 “百峰君”由此而得名。 百峰君、灰旅者、三角洲巢穴群,正是大金三角最出名的超凡级别的畸变种(巢穴)。 这其中,灰旅者居无定所,可以不论,百峰君横亘中游,钳制湖城;三角洲巢穴群糜烂下游,连通大洋。大金三角的问题久拖不决,很大程度上就是对这两边的治理出了问题。 罗南和弗里斯探讨湖城周边地理和“百峰君”的发家史,孟荼都插不进去话――更不愿掺和。 反正还有比他更尴尬的:过来迎接的前进基地军官,此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已经僵在那里了。 幸好这时候,有人给罗南发来通讯请求,打断了这个要命的话题。 罗南看了下,接通: “呦,师姐,有事儿?” 第七百一十六章 百峰君(中) 星辰之主 “帮别人问件事喽。”墨拉语气轻松,“你现在到湖城附近了吧?方便说话吗?” “你说。” “六甲那个脸皮薄的,让我问问你,现在去实验场还行不行,他费用已经交了的。” “确实,他交了一页笔记,猫眼和我说了……当然可以。” 说到猫眼的时候,身边弗里斯、赵汐等人下意识都竖起耳朵。 罗南也不管他们是不是在偷听,径直朝准备好的休息区方向走过去。孟荼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上,弗里斯等人也是有样学样。 前进基地的负责军官,嘴巴张了两三回,也没有勇气打断罗南的通讯,只能摘下军帽擦了擦汗,又戴上帽子,闷头跟上去。 罗南先进入的是一处门厅,这里相当宽阔,又没有什么多余的陈设,他正常声音开口说话,经过反射重叠,都变得格外洪亮。 “其实他要不是今天跟着绕了个圈子,又被田邦耽搁了一下,现在应该已经到了。” 且不说这边孟荼面皮抽搐了一记,那边墨拉也不满意:“他是被哈尔德夫人耽搁的好吗!那个老寡妇现在跟你混的对吧?” 罗南就笑:“你自个儿躲得远远的,????????????????对这边的情况倒是灵通的很。” “哪里哪里,我有自知之明,师弟你那规格,我还把握不住。事实证明果然如此,那些屁颠屁颠跑过去的,一个个都坐蜡了。” 稍顿,墨拉又问道:“真不需要再交个投名状什么的?” “什么意思?” “现在大金三角什么状况,你最清楚。一个个都给绑上链子,牵一发而动全身,六甲多少也是‘行动不便’……所以你究竟是什么打算?” “集众人之智,验证一些事情。” “什么事?” 墨拉很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气势。 罗南也很爽快:“两件事,一个是天人荡魔图,我刚把这套课程初中级阶段整理个大概,但里面有好几处关隘,受限于咱们的体质,不容易突破,所以就想着来个大数据采样……你知道的,涉及到人身修行,一个人做不来,也不能想当然。” “听到你这个觉悟,修教官大概会很欣慰。”墨拉随口一句,大约算是吐槽吧。 罗南只当没听见,继续往下讲:“其他人的数据好收集,像你们这样,到了一定层次的强人,就比较麻烦。难得有这么多超凡种汇集在此……” “所以你给他们下任务了?” “目前还不需要。” “所以不是众人之智,而是众人之材吧――耗材的材。” “不至于,我只是说,大家聚在一起不容易,而且还有灰质这个中介统摄,机会不容错过。” 墨拉“哈”了一声:“你还说不是耗材……算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就这样给六甲回复了。啧,尼克果然没份量。” “尼克?” “哦,他们都以为你想着把尼克做掉。所以你没看血妖在协会论坛上放的风吗?他现在俨然以你的代言人自居,很多人也都信了。” 罗南也不能说完全不知情:“血妖倒是提了一嘴,不过我也告诉他,处理尼克会很复杂。” “难得你能认识到这一点。挺冷静的哈,我以为尼克对瑞雯下手,你会像疯狗一样报复,就像千分之二小姐时那样……是因为没吃亏?还是说现在的瑞雯,和以前不一样了?” 墨拉话里有试探,但罗南根本不回应。她也不失望,省下点儿力气,大肆嘲笑血妖:“打牌就能看出来,想着特立独行却抓不住重点,战略思路没问题战术上总犯错……对你也是舔不对位置,果然功夫还要再加强。” “也不至于。” 对血妖,罗南多少还是要维护一下的:“尼克可能杀不死,但他的存在状态很有研究价值。如果某些人不介意的话,我倒是希望以他为蓝本,研究一下灰质在超凡种身上特殊的存在状态……反正公认的,他比较能抗。” 话题越来越危险了。 罗南在大厅里正常讲话,身边一帮人面面相觑。 孟荼给弗里斯打眼色,让他带着闲杂人等先撤,然而后者只当看不见,继续听得津津有味――哪怕只能听到罗南这半边的信息,也是一样。 罗南都不在乎,他紧张个球! 孟荼拿他没办法,只能狠瞪去一眼,又示前进基地负责人上来,给罗南带路,快点离开这种公众场合。 那位负责人怎么说也是近防军的中校军官,如今却是晕头胀脑,说话气息都快顺不下去,只能简单地讲“这边,往这边”之类的话。 还好,罗南在通讯之余,对周边情况也能把握清楚,点点头,穿过门厅,到后面的院落去。 弗里斯还想跟上,却被孟荼一把拽着:“你带着维修师去????????????????统计存放装备……现在。” 弗里斯耸肩,又看向罗南背景,颇有些依依不舍。结果被孟荼推了一把,终还是笑哈哈地揽着赵汐往回走。 这边在通讯中,墨拉已经是连续多次听到“灰质”这个词了,也就自然而然问出来:“那个灰质究竟是什么玩意儿?” “这正是我要研究的另一件事。” 罗南答得也是自然而然:“我认为,它脱胎于一种极度危险的元素,是经过某种过程重组转化之后剩余的杂质,但同样具备相当的危险性。” “能再具体点儿么?” “当然,我这边总结了几条: “第一,这种东西如果不及时处置,对于生物仍具有明显的侵蚀伤害,可以作用于基因层面,很可能会成为或者已经成为全球生命畸变的推进剂。 “事实上,我今天收集分析过一部分信息,这种东西已经以多种化合物形式,广泛存在于世界各地,相当一部分人的体内也有留存,同时精神海洋中也普遍存在。 “经过化合、遗传、更迭换代之后,固然面目全非,却仍然可以看出一点痕迹……” 对面墨拉叫停:“先等等,你说你收集了信息,有没有准确的信息源啊?” “我不是吗?” 墨拉吹了一声口哨:“当然,师弟你继续。” 其实,墨拉的置疑很犀利。 严格意义上讲,所谓“信息收集分析”,罗南只是居中调度。采样者除了明面上的山君,更主要是由磁光云母进行;测算分析则是由外接神经元中“内宇宙模拟器”新释放的算力――以高级人工智能面目出现的“葵姨”主导。 给出来的答案,就是“葵姨”的分析结果。 不过这种情况,四舍五入一下,说是罗南本人也无可厚非。 罗南也就心安理得地讲下去:“第二,我不确定这种东西经过特殊的提取作用之后,会不会上溯源头,还原成原始面目……这个可能性很小,非常小,不过公正教团昨天晚上,明显有些玩脱了。他们成功地让这种一般性污染物变成了可以致命的毒药。” 墨拉嗯嗯两声:“真理天平的大置换,总能搞出一些不可思议的玩意儿来。” “确实如此。” 罗南颇有同感,旋又继续道:“第三条嘛,就是灰质这东西的存量,远远超出我最初的估计。我曾经以为昨天才是它们第一次泄露,事实证明不对。 “大金三角这边的浓度,至少已经咕嘟咕嘟的喷了几十年,而我至今还没有完全搞清楚这东西的源头……但这样的存量,如果它确实有一个持续生成的机制,源头又紧贴着地球本地时空,情况就会非常麻烦。” 罗南停顿了一下,再次强调:“非常非常麻烦。” “好像确实应该重视的样子。” 墨拉听了他总结的三点,只是概略性地评价一下,转眼却是揪住其中一个细节:“你说那个源头没有完全搞清楚,就是部分搞清楚了是吧?” “差不多。” “分享一下?” “雾气迷宫吧。”罗南答得简单直接。 “呃,是我理解的那个雾气迷宫?” “对,我们一家,李维还有其他很多人都在研究关注的那个地方。我要收集的笔记本残页的出处。” “地洞是连向那里吗?” 墨拉奇峰突出一句话,罗南也是微怔,然后就笑起来:“算是个窗口。” “然后灰质从这个‘窗口’里面泄露出来了。”墨拉的表述貌似不怀好意。 ????????????????罗南也不在乎:“中间还经过了一些环节……不过你这么说,也不算错。” “所谓的‘环节’,是不是要找公正教团那边?”墨拉所说的内容,好像只是罗南之前某句话的重复,但是在现在这种语境之下,意思变得更清晰。 “是的,没错。”罗南感叹一声,“思路正确。” “首祭女士,还有拉尼尔,听上去要头疼了。”墨拉低低发笑,“不过你和我说这么多,是让我当大喇叭?广而告之?” “同样的内容,四个小时前我就已经和欧阳会长、武皇陛下说完了。” “那你这是……” “你要发挥你的价值。”罗南点她点得得很直白,“换点更有意义的消息过来吧。” 墨拉失笑:“喂,你自己都传出去了,这些东西,最多明天就会烂大街……” “那你今天晚上卖出个好价钱。” “师弟,你不老实哦!” 罗南愣了至少两秒钟,才醒悟过来墨拉说的是哪一出。他才懒得和墨拉往上捋,也不想再讲条件: “没事的话我挂了。” “等等啊,就没有什么独家细节?” “只要你卖……把消息卖给对的人,根据认知水平的不同,他们自然会从中收到独家的信息。” 说完这些,罗南想了想,又道:“我可以再提醒你一句,目前信息的定价权还是掌握在我手里――师姐,这对你的价值提升,没有半点好处。” “说我不识货啊哈?谢谢师弟你的鞭策,我会努力找到,能让你心甘情愿支付溢价的东西的……那么,回见?” “回见……稍等。” 罗南在清净院落中,恰好面向西北方向,看到的是昏暗天色下,似乎无限绵延开来的莽莽群山,与之相伴的,还有不远处的汩汩流水和鼎沸人声。 他心中一动,叫住墨拉:“我倒是可以先支付一次溢价。” “不是吧,对师姐这么好?” “算是一种演示。”罗南稍稍斟酌一下措辞,继续道:“同时也想问,师姐你对百峰君怎么看?对,就是湖城边上这个。” 那边稍静,随后传过来有点迷糊的回应:“我能有什么看法?这话你可以问问那位高会长。” “是吗?我倒是觉得,师姐你这一次偷懒没有到大金三角来,多少是有些判断失误了。” 第七百一十六章 百峰君(下) 星辰之主 “怎么,没有掉到你网里,就在这儿诋毁我?”墨拉的嗓音经过电磁波的传输解析,略微有一点儿失真,但那份无所顾忌的轻松感则一以贯之。 罗南就事论事解释:“那不算是网,只是利用灰质化合物在他们形神结构中普遍存在的情况,加以‘驱役’……也可以说‘捏合’出的信息交流通道。” “啧,你可以把‘驱役’这鬼名词儿直接替换掉的。反正我现在越发感觉,离大金三角远远的,真是英明决定!” “所谓‘驱役’是针对灰质而言,与人无关……” “是那个‘天人荡魔图’的效果?” “消息灵通。” 问题是,她明显在避开“百峰君”的话题。 罗南是这么理解的,但也没有点破,按部就班讲下去,“我坚持认为,这些信息通道,或者说信息链条,是一次非常难得的体验。我对信息通道并无限制,他们可以察觉到彼此的存在和状态……” “这才要命好嘛!” “同样层次存在的信息源不是很宝贵吗?如果能够静下心来,认真揣摩,会在中间发现很多可以借鉴的思路,还有需要引以为戒的深坑……最初的不适应过后,至迟明天早上吧,你可以再联????????????????系几个人,或许会有新的答案。” 墨拉在那边笑得很开心,至少听上去是这样:“这广告,就是师弟你支付的溢价?过分了啊!” “呃,抱歉,差点儿跑题。” “没啊,我觉得这么聊天挺好的。”墨拉的言语真假难辨,好奇的意味倒是颇为浓重,“貌似你今天心情不错。” “何以见得?” “你以前讲话,就和黑老大似的,不是威胁就是恐吓……” “那是你自找的。” “嘿!” “今天我的心情没什么变化。非要说变化,可能,我是在学习吧。” “学什么?” “学你们……颇有可取之处。” “能不能具体点儿?” “心态、状态之类。” 现在话题是真的跑偏了。 不过罗南仍然是实话实说。 且不论“百峰君”这样的“非人目标”,目前信息链上“锁”了二十来个超凡种,面对汹涌澎湃又透明来去的信息流,这些处在地球巅峰的强者们,一部分人的应对姿态,很有说道。 渡过了最初的严重不适期,他们的优质特质慢慢体现出来: 沉稳、冷静、敏锐、从容…… 特别是“松弛”。 超凡种往往是松弛的。 大概是因为在地球之上,绝大部分时间里,他们的感应和认知范围内,基本上不存在对其生命构成直接威胁的对象。 同时,远较常人为优的形神框架结构以及对应的能力体系,也让他们对超乎常理的意外情况,也有近乎“预见”的感应。 这是他们可以从容面对一切问题的底气。 毫无疑问,这是一种非常良好的状态,是彼此推进的正向循环。 超凡种们也知道这种状态的可贵,所以即使遭到一些高危情境,使他们很难从容应对,也会凭借丰富的体验经验,尽可能地保持住“轻松”姿态……当然也可以反向而为之,使敌人形成误判。 与超凡种打交道,要分辨是松弛还是紧张,是自然还是刻意,并没有一定之规,但确实是需要注意的一项。 反正罗南很羡慕这种“松弛感”。 他在这上面有所欠缺。 虽然很多人和他打交道,或者看过他的“授课视频”之后,说他淡定从容,胸有丘壑,乃至目无余子。 听上去也有“松弛”的意思, 但罗南知道自家事,他那份状态,大多数时候与“松弛”无关,只是高度专注于某个领域,对其他细节不予兼顾罢了。 他从十岁起,一头撞进格式论的领域,就再也不知道“松弛”是什么滋味。至于什么安全、自信、预见,更是没影儿的事。 哪怕在地球上已经横着走了,可天天看天渊历史课,看礼祭古字书写的神明、大君威能,试图去理解、修行、趋近,却深感前路漫漫…… 什么“松弛”,也很难真的由衷而发。 不过罗南还想再尝试一下。 哪怕不能做到真正的松弛,能够看透乃至击破别人的松弛状态,也可以。 “说正事儿,师姐你的情况,在超凡种里面应该也是独一无二。你对信息链网不感冒,也可能是觉得没有什么参考价值……” “哈,你承认了,明明就是‘网’!” 罗南不再理会墨拉模糊焦点的小动作,按照自己的节奏讲下去: “但有些时候,参考不一定不要在同类里面找……另外,这里的‘同类’也许需要重新标定一下涵义。” “师弟你说点儿我能听懂的?” 罗南并没有改变说????????????????话方式:“话说我最近学到一句话,很不喜欢,但可能也暴露出一部分真实……” “什么?” 墨拉没听清楚罗南骤然变得古怪陌生的发音,下意识追问。 “我是说:天人即非人。” 罗南稍稍加了句解释:“这里的‘天人’,你可以把它理解为‘超凡种’,虽不精确,亦不远矣。 “另外,还有一条相匹配的寄语:找到你的同类――它很可能不在你默认的族群中。” 墨拉沉默下去。 时间之长,几乎让罗南以为她挂断了电话。但最终,墨拉还是回复了: “你自己瞎编的吧?” “当然不是。” 罗南挺无辜,这明明就是他从礼祭古字资料中看到的,没看他把原文都念出来了吗? 墨拉在那边又发笑,只是有些发沉:“我明白了,‘百峰君’这边,我还要验证一下,另外找一找师弟你愿意支付溢价的东西……回头和你联系。” 她终于主动跳回到“百峰君”这里了。 罗南也就认为,这次沟通卓有成效。 临到结束,墨拉忽又道:“有一句话,我也想对师弟你说。” “请讲。” “如果那句、嗯,两句话,其实是你编的……你就很危险了。” 墨拉这话不是威胁,而是幸灾乐祸。 罗南抿起嘴唇,轻声回应:“谢谢提醒。” 夜色更深,前进基地中却仍然没有安静下来。 深蓝集群这帮被迫出任务的燃烧者,除了真正没心没肺的,都还在消化今天被塞进来大量信息――以讨论聊天的形式,一时半会儿很难安睡。 “隔壁”那些探险家和雇佣兵们,则更是资深夜猫子,他们醉生梦死的生活,才刚刚开始。 在这样的环境中,想讨个清净,着实不易。 孟荼一刻没时闲。 进入前进基地半个小时之后,他终于从三十多名手下中间,找到了一位在处理庶务方面,有些水平的人物,把一应杂事都扔过去。 脱去了最大的负担,他也顺利捞到了向罗南汇报工作的机会。 此时罗南并不在房间里。还好,前进基地本身就不大,休息区更小,找起来也不太难。 这个基地正如他们在空中所见的那样,依河而建,整体是南北走向,北部离山脉主体较近,也正是深蓝集群飞过来的方向。 基地负责人就将北边三分之一的空间拿出来,供深蓝集群休息。 不得不说,他的清理工作做得很到位,就连河边船只泊位都给清空。与其他区域的连接部,也调了一部河上能够运行的最大船舶,横过来,以做区隔。 临河泊位这边,一时只有灯光闪烁,倒是最为清爽。 孟荼没花多少时间,就在河边看到了罗南的背影。 坦白说,这时候的罗南,更符合孟荼对于一位超凡种的形象预期。 罗南摆了个双盘坐的姿势,面向反射灯火的斑斓河水,身形悬浮,好像在打坐修行,又好像陷入沉思。 有他在此地,宽广河面吹荡过来的夜风,好像都变得小心谨慎了。 孟荼不确定能否打扰,不过在他缓步趋近的时候,就听见罗南问: “孟大校,有事?” “啊,找您确认一下明天的行程。” “这个不用急。” 罗南声音平缓清晰,丝毫不受流水夜风的影响:“山君和龙七后半夜的时候大概能到,那时候根据作业进度,还有效果,再决定也不迟。” “山君要来吗?” 话一出口,孟荼就知道自己????????????????说了蠢话。在出发之前,罗南明明就和山君达成了一致,而且这也不是他该操心的事。 罗南倒是安抚他:“目前来看,今天进度相当可观,我们其实是跳了几个点位,采样结果仍然不错,当然事态也有一些小变化……我晚上再考虑一下,说不定,明天早上你们就可以放假去湖城玩一圈了。” 罗南的和蔼态度让孟荼受宠若惊。 自见面以来,虽然罗南从头到尾也并没有给他什么冷脸,但是面对一个永远说着无法理解的话,做着无法理解的事,并要求你无条件配合的奇葩……啊,是巅峰强者,不亲身体验一回,就不知道这里面的压力有多大。 此时,河边的罗南,温和态度不改,却能够耐心的向他解释……最重要的是他竟然大致听懂了,心里头自然就松一口气。 孟荼觉得,这次请示到此结束就挺好的,其他那些杂七杂八的事儿,也没有必要再拿出来打扰罗南的清静,后面真正确认行程的时候,再说也不迟。 “那您忙,咳……继续。山君先生到了,我再联系您。” “行,辛苦了。” 罗南始终没有回头,孟荼也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临走的时候,却听到不远处的河水中,似乎有鱼跃出水的“啪咚”声响。 这本也没什么,可孟荼本能就觉得,河水的流速好像变快了? 他摇摇头,却觉得脸上有些潮湿,下意识伸手摸了一下,凉浸浸好像是淋了雨。这时他才发现,河边不知道什么时候竟是雨雾蒙蒙。 如今大江流域正是丰水季,夜间下点小雨也正常。 孟荼这么想着,继续往回走。又隐约感觉到身形移动有那么一点吃力,好像黑暗中有一块无形的布料缠住他。 缠得并不紧,却有一种明显的束缚力量。 这时他才察觉到不对,扭头去看罗南,后者仍然保持盘坐悬浮的姿势,对孟荼的注视似乎毫无反应。 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船只泊位附近灯光的映衬下,夜空中细粉般的雨雾,似乎并不怎么自然,呈现出某种统一的姿态: 好像结成了一张幕布,一面披风,摆荡不休,但又与江面上的气流毫无干系。 孟荼张开嘴,又紧紧闭住,回身快步离开。 在他身后,河面水流声越发清晰,就好像在他耳边汩汩作响。 猛地又好似有鱼尾拍打,从耳廓穿入,震得他五脏六腑都要抖动起来。 第七百一十七章 基因虫(上) 星辰之主 远去的孟荼以为,是河里跳动的鱼,“勾动”他五脏六腑。 其实他错乱了因果。 此时河里并没有鱼,至少并不存在那条牵动他内脏气机的活物。他所感知到的一切,其实是他体内以复杂化合物形式存在的灰质,遭遇“牵拉”,化丝缠绕,勾勒出了可供驱役的“图景”。 这是天人荡魔图中,“役魔卷”的手段。 确切的说,是模拟出来的手段。 首先要确认的一点是,罗南还没有开始正式学习“天人荡魔图”的系列课程。 之所以选择“天人荡魔图”作为处理灰质,也就是“第三类污染物”的手段,是葵姨提出的“辅助性建议”。 后期的天渊帝国,困居于含光星系,经年累月与恶劣的孽毒环境做斗争。早形成了一揽子应对孽毒及其次生灾害的成熟方案。 问题是限于地球当前的条件,这些方案绝大部分并不具有可行性,“天人荡魔图”已经是筛选过后最有可能实????????????????现的一招了。 为此,罗南在明处暗处着实做了好多工作。 罗南利用深蓝集群的标准化结构,加持以“构知之眼”和堡垒构形,使这个队伍尽可能符合天渊帝国战争领域的基础条件,在这个基础上,筹划天人荡魔图的群体演绎。 群体构形的运用,难度会被拆分下来一到两个层次――至少对罗南这般严重偏科的精神侧是如此。 前提还要有成熟范例参考: 通过葵姨,也可能是他在外接神经源资料库中有效提升的权限,罗南拿到了“天人荡魔图”集体性演绎的官方手册; 另外在幻想学派的专属资料中,找到了对这一经典修行体系的模拟还原成果,也就是那只从灰质中孕育而生的“告死鸟”。 至于为什么用“告死鸟”作为役魔卷的核心意象,就非罗南所能知晓了――也许关系到某位天渊前辈的审美? 所以,别看罗南在其他人面前淡定从容、说一不二,实质上他真的是七拼八凑,才勉强凑齐了这些前提条件,最终让“天人荡魔图-役魔卷”以基本合格的模样出现在地球上。 以此“驱役”灰质,完成了那个惊艳并惊吓到了几乎所有人的超凡种信息链网(大金三角区域限定)。 这还不算完。 由于“天人荡魔图”的实现基础,很大程度上根植于深蓝集群形成的格式化空间,亦即战争领域。罗南不可能让孟荼这三十几号人始终陪他“加班”,所以,他还必须将深蓝集群运使“天人荡魔图”时候的特殊状态复刻下来。 这就用到了他“手搓时空”的能力,而且还需要磁光云母随时给予能量支持。 此时河边上的细碎雨粉,就是“搓”出来的半虚无时空,对于地球本地时空的干涉作用。 至于要准确把握灰质在各类人群以及荒野生态圈中的存在形态,仍然需要参考葵姨给出的的资料……还有磁光云母无形细密的切分验证。 以上林林总总,消耗的时间、精力和资源,可能超出包括罗南在内的所有人的预计。典型的投入远大于输出,绝不经济。 换任何一个精通“天人荡魔图”的天渊帝国精英,实力也不用多么超绝,只需要专精以上,天梯一级左右的实力,也许都不用十万分之一的力气,就可以做到这一点。 当然只针对孟荼,是说从他身体里“牵拉”出灰质并驱役之。 像罗南这样,同时覆盖大金三角所有生灵,那是另一种层面的力量。 外有持续扩张的磁光云母,内有乌沉锁链与魔符模拟映射的“日轮绝狱”驱动引擎,中间还有祭坛蛛网渗透全球精神海洋。一定程度上,罗南确实具备了可以任意挥霍的资本。 问题是,有更经济、更精确、更有效的方法在前,谁愿意充那个冤大头? 罗南当然希望真正学会“天人荡魔图”。 “天人荡魔图”乃至于更完整的“荡魔图卷”,可以说是天渊帝国深密厚重修行体系的经典代表,传承有序,????????????????路线清晰,而且包容性强,有很多种拓展可能性――就算以后发现了更合适的道路,也可以在几个关键节点上及时“转职”。 而且,这种以“天人图景”入门,直指“内宇宙”终极的修行体系,看上去艰难精深……也确实是艰难精深,但作为天渊帝国标准修行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更关键是由浅入深。 理论上,完全可以从通识课程入手。 通真课程能够追根溯源,罗南之前“授课”时讲过里面的观照、映射、塑造内外天地的基本道理。 至于内修课程,在大能直指终极后又返本溯源的精妙设计下,也能够以标准化的流程,做趋近与模拟,到了一定层次,可能只是捅破一层窗户纸,就能体悟妙诣,归于正途。 其他构形、布法、造物等真传课程,也涉及到一些,大约就是内修、通真路途上最关键的关口和工具,单列出来,加以强调。 等几门基础课修习完毕,通真和内修课程能达到专精的水平,选择有关方向,便可以自然延伸到“天人荡魔图”。 几乎没有比这更适合萌新的“起手式”了。 罗南当然也完全有希望实现。 他也必须走这条路。 不然呢? 相比较而言,地球上的超凡之路实在是……七零八落。 某种意义上,罗南当初,尝试以灵魂力量干涉物质世界,以“凝水环”为介质,形成的“深海图景”以至“灵魂披风”,就有点儿像是“天人图景”的糙哥版。 事实上,现阶段地球这边的超凡种,建构超凡领域,至少有一大半,都能划归到“天人图景”的体系里去。只是缺乏系统研究,天然生长,过于随意,有的还后患多多。 当然,罗南也没大有资格去评价什么。 他的灵魂披风,说到底还是有武皇的“凝水环”为先导,算是走了捷径。比较起来,真未必有这些绑在信息链网上的超凡种天资卓绝。 罗南注视河面。那里正有无形的“鱼儿”,在本地时空与手搓时空的干涉区域内摇头摆尾,清晰呈现出牵拉的灰质成分,以及相应的气机变化。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使“手搓时空”的介入尽可能减少,让自身气机的干涉逐步增加。 最终实现完全替换。 但这一过程,决不能就事论事,单纯牵拉气机,而需要由内而外,让他至今尚没有完全成型的形神结构,逐步趋向于“天人荡魔图”所需的定式,再图后计。 真要开始修行,不用去考虑以前如何如何,也不用去想后续“内宇宙”怎样怎样,先把通识课程的基础打牢再说。 这就不得不说,罗南现在碰到的关口。 通识课的“真传五科”中,罗南在通真、构形两门课上,肯定是已经水准溢出了,是经外接神经元验证的天梯水准;造物一科,现在还不大用得到。 至于内修,罗南先经修馆主以“九窍六根之术”进行梳理,后又以“神轮身轮耦合”模式加以强化,????????????????近期还承受磁光云母的“审美”压力和持续微调,硬件基础上绝对没问题。 可是,要在这个坚实基础上再进一步,进入到“成炉、布法、内炼”的专精阶段,却突然撞上了一堵高墙。 布法如关,尸堆如山。 在这又被称为“本命熔炉”的关键阶段,罗南遇到了一个理论上很难跨过去的难关。 外接神经元资料库中,倒是有很多种类、很多版本的“布法”方案,可那些都是天渊帝国治下的族群。 罗南是纯正的地球人,是不在天渊帝国资料库中,未进入“百年序列”的“其他”种族。 莫说现在还有没有天渊帝国,便是仍然存在,即便以帝国强大的科研能力,要把地球人类研究透彻,帮助大家突破基因遗传进化的固有逻辑,形成稳定有效的“布法”方案,也是一个非常漫长的过程。 “百年序列”的“百年”限定,终究是有道理的。 这是绕不过去的关隘。 茫茫宇宙中,想类比尘埃都不可得的遗传种,要想搭建起通天的“巴别塔”和“不周山”,地基要何等深固! 天渊文明所在的那片星空,有一个比喻,将遗传种最根本的遗传物质统称为“基因虫”――翻译过来大约就是这个意思。 从遗传种诞生那天起,沿着持续拓展的时空,不断延伸攀爬到今天的‘基因虫’,大约是所有“生命”中最卑微的存在。 为了生存,它们面目全非。 偏偏人们还要依赖它,尝试将它们缠绕编织,想尽办法利用它们交尾融合的产物,也许还有排泄产生的废渣,建构起尊严的底座。 过去不同源的基因; 当下不适用的残留; 未来不可测的变异; 还有持续高能、超强刺激的环境。 在种种限制和不可测的条件下,搭建起一个稳固又可持续拓展的基座,并以之通向终极…… 这太难了。 第七百一十七章 基因虫(中) 星辰之主 人们生活习惯不同,同样有任务在身,应对的方式也不一样。 一部分人习惯早睡,养精蓄锐;但也有人是夜猫子,只觉得长夜漫漫,甚是难熬。哪怕明天就要上战场,晚上该有的活动,也一样不能漏掉。 罗南临时集结地洞工程营地的战力,形成深蓝集群。成员里面,最起码要分野战军和淮城近防军两大系统。 大家以前不认识、不熟悉,却因缘巧合凑在一块儿,来了场空中课堂之旅,纵贯大金三角,全须全尾活到现在,怎么也要庆祝一下。 既然有了名目,一些爱热闹人士,便跑到前进基地的军人活动室,来了一场简单热烈的联谊活动。 军人活动室是近防军的产业,相对比较素,至少现在看起来是这样――联谊组织者原本还想着,能不能拽几个湖城近防军的老鸟,把场子炒得更热些,结果活动室乃至于整个休息区,都只剩下一些服务人员,当真清爽干净。 没办法,除了吃吃喝喝,吹吹拍拍,大家也只能玩玩牌,或者打打游戏之类。 同一个场子里,习惯仍有明显差别。 有些人抱着游戏机不撒手; 有些人喜欢和新朋友互吹,拓展人脉; 有些人????????????????则还是喜欢和老朋友凑一块儿。 二十来号人,形成了三四个圈子。 弗里斯作为全场军衔最高的“大佬”,以及联谊活动的组织人之一,本应该站在“商业互吹”的最前沿,和淮城的兄弟们战个一醉方休。 可不知他是喝醉了还是怎地,别人都不理会,就是揽住了查正那小伙子的肩膀,头抵着头交流。 只是,并非是说话,而是面对面视网膜打字…… 与弗里斯隔了一个身位,赵汐把一切看在眼里,真特么醉了。 他酒量不太好,和淮城弟兄们拼了三轮,害怕出丑,就装出一脸傻笑,退出一线战场。仰靠着卡座沙发躲清净。 大脑有点儿粘滞,可有些事儿多想想,也就明白了:弗里斯多半是担心,查正那小伙儿让罗南吓个好歹,或者自暴自弃,头铁再去惹事儿什么的。 当领导嘛,表现得再粗疏,手底下的不安定因素,都要好好处理……所以还是太麻烦了。 还是技术人员好啊。 赵汐自顾自傻笑两声,眼角却瞥见有人影过来,忙加重呼吸,做不胜酒力状,同时并腿让开空间,让人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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