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 方才扶摇进来没细看观内陈设,现在在这歪歪扭扭的小破屋里站了一会儿,四下打量,一副浑身不自在的模样,蹙眉道:“你就住这种地方?” 谢怜给他拿了个凳子,道:“我一向都住这种地方。” 闻言,南风动作一顿。扶摇没坐下,神色也微微凝了一下,说不清他脸上是什么表情,但他很快就收起了异样神色,又道:“床呢?” 谢怜抱着席子,道:“这个就是。” 扶摇瞟了一眼一旁的三郎,道:“你和他睡一张席子?” 谢怜道:“有什么问题吗?” 半晌那两人也没再憋出一句话来,看来是没有问题了。谢怜便转头,问道:“三郎还有什么可以告诉我的事情吗?继续说?” 三郎方才盯着他们,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目光漆黑黑的,听谢怜问他,回过神来,微微一笑。南风立刻道:“不用他说了,你想知道什么,我来告诉你。半命关其实就是半……”谢怜道:“半月关对吧?我知道。” 南风道:“是的。半月关以前是半月国,半月国被……”谢怜又道:“半月国被永安国打垮了是吧?我知道。” 南风道:“是的。半月国有一位……”谢怜道:“有一位通晓邪术的国师,把半月士兵都变成了魔物是吧?我也知道。” 南风:“你为什么都知道?谁告诉你的?” 谢怜指指三郎,道:“他。” 扶摇皮笑肉不笑道:“这位公子,你知道的可真多。” 三郎笑道:“哪里哪里。是你们知道的太少罢了。” “……” 谢怜忍俊不禁,三郎又道:“还有,那名国师乃是妖道双师之一。” 谢怜道:“既是双师,必然是两位,那还有一位是谁?” 三郎道:“芳心国师。” 谢怜微微睁大了眼。这时,南风终于在地上画好了一个层层叠叠的阵法,起了身,道:“好了。什么时候出发?” 谢怜道:“就现在吧。” 他将手放在门上,轻轻一推。推开门时,门外已不见那一片小山坡和村庄,取而代之的,是一条空荡荡的大街。 这大街虽道路宽阔,却是寥寥无人,半晌才能看到一两个行人。不是因为现下天色暗了,而是因为,西北之地,人口稀少,本来如此,再加上靠近戈壁,就算是白天,估计路上行人也不会太多。谢怜从屋中走出来,反手关了门,再回头一看,他哪里是从菩荠观出来的?身后的,分明是一间小客栈。这一步就跨出了千里之远。 几个路人路过,嘀嘀咕咕瞅着他们,甚是戒备。这时,只听三郎在他身后道:“月沉之时,向着北极星的方向一直走,就会看到半月国。哥哥,你看。”他指天道,“北斗星。” 谢怜仰头看看,笑道:“好亮啊。” 三郎来到他身边,与他并肩,望了他一眼,也抬起头,笑道:“是啊。西北的夜空似乎比中原更疏朗些。” 谢怜表示赞同。他们在这边一本正经地讨论夜空和星星,后面两位小神官则简直匪夷所思。扶摇道:“怎么他也在这里?” 三郎无辜地道:“哦,我看这奇门遁甲很是神奇,所以顺便跟过来参观一下。” 扶摇道:“参观?我们是去游玩的吗?” 谢怜道:“算了,跟过来就跟过来了,他又不吃你们干粮,我带的应该够了。三郎跟紧我,不要走丢了啊。” 三郎有点乖地道:“好。” “这是吃谁的干粮的问题吗?!” “唉,南风,不要在意这种小事吗。大晚上的大家都睡了,不要这么大声。走啦走啦。” …… 四人顺着北斗星的指引,朝北方直行。走了一夜,一路的城镇和绿意渐渐稀少,而路面上沙石渐渐增多,等到脚下踏的再也不是泥土时,这才进入戈壁。 荒漠之地,昼夜温差极大,夜晚冷意津骨,倒是还好,但到了白天,却又全然是另一派感受了。此处的天空极为干净,天高云疏,但日光也极为猛烈。一行人走着走着,像在深入一个巨大的蒸笼,地心冒出腾腾的热气,走上一天能把活人蒸熟。 谢怜靠风向和一些缩在岩石脚下的植被辨认方向,担心有人跟不上,走一段便回头看看。南风与扶摇非是凡人,自不用说,三郎却是让他看得笑了。 烈日当空照,那少年把红衣外袍脱了下来,懒懒散散地遮着太阳,神色慵懒中带点厌倦。他皮肤白皙,发丝漆黑,红衣这么一遮,遮在脸上,眉眼更显绝色。谢怜把斗笠摘了下来,举手往他头上一扣,道:“这个借你。” 三郎一愣,片晌,笑道:“不必了。哥哥瞧着更累。”双手把斗笠又戴回他头上。 这一来一往,谢怜颇为暖心,扶住斗笠道:“我还好,就是担心旅途里你难免枯燥。” 三郎道:“哥哥若是担心这个,不如我们说说话解闷。” 谢怜笑道:“好啊,三郎博闻强记,一定会很有趣。” 扶摇道:“博闻强记?怎么个博闻强记法?” 谢怜:“有问必答。” 扶摇:“哦?真有这么厉害?” 三郎笑道:“有没有,哥哥问我不就知道了?你可有想知道的?” 谢怜道:“有的。说起来,为什么神官们的神像水平参差不齐,只有慕情的神像情况最好呢?” 扶摇觉察危险,道:“慢着,你为什么要问这个?” 三郎嗤笑道:“无他。因为人家都是神像丑了便丑了,不管,只有慕情,看到把自己塑得丑了,就要偷偷去弄坏了让人重塑,或者托个梦隐晦地表达不满,长此以往,他家信徒自然都知道该怎么塑了。” 对这种事斤斤计较,果然是慕情的风格。扶摇脸色微青,南风哈的笑了一声。谢怜忍了笑,又道:“那,为什么风信会被称作巨、咳,巨阳神君呢?” 这回轮到扶摇笑、南风觉得危险了:“你为什么要问这个?” 三郎道:“误传。” “误传?” 三郎道:“原本的正确写法是‘俱阳’,万事俱备的俱。写错字罢了。” 谢怜奇道:“写错字改过来不就好了吗?怎么就一直错下去了?” 三郎道:“那要看写错字的是什么人。” 谢怜道:“看来,是个达官贵人。” 三郎道:“是个国主。为了表现自己的诚心,大兴宫观,还特地亲自给每一宫都题了匾。可惜,写错了一个字。” 谢怜笑道:“那怕是要愁死负责宫观修建事宜的官员了。” 三郎道:“不错,他们就整天不干事,光琢磨这国主脑子里到底想什么去了。要是故意的,为什么不明令下旨说我就是要这么改?要不是故意的,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他总不能直说。谁知道这国主会不会觉得他是在暗示:‘陛下,你这蠢货!居然连个字都能写错’。况且,国主写的,他还能敢不用吗。” 他语气里的嘲讽游刃有余,并不尖锐,令人只觉趣味,谢怜被逗笑了,道:“我懂了。天底下最难揣测的就是圣人之意了,官员们一定极度痛苦,所以思前想后还是觉得,委屈陛下,不如委屈一下俱阳真君了。后来呢?那国主也该发现了吧,有什么表示?” 那少年道:“没什么表示。只是请了一批学者大翻古籍,找了无数典故,写了无数文章,竭力证明原本便是巨阳,俱阳才是错误的写法。” 谢怜道:“这下糟了,一夜过后,全国的俱阳殿都要变成巨阳殿了。” 那少年道:“变咯。直到多年以后,有个新国主上来,觉得这简直不成体统,才又改成了南阳。” 谢怜忍笑忍得好辛苦。接下来的事他完全可以想象了。风信贯来不爱看牌匾,肯定也从来不仔细看自家神殿的招牌,但他肯定会有一天忽然郁闷怎么到他庙里来参拜的妇女这么多,而且个个都含羞带怯脸蛋通红,上香的时候求的东西也很奇怪。弄清怎么回事后,也肯定冲到九霄之巅对着烈日长空就是一通破口大骂。然后硬着头皮听了许多年那些祈愿,毕竟又不能跟什么都不知道的女子过不去。 他二人在这里谈天说地,聊得开心,后面南风和扶摇听他们谈论自家仙长,都气急败坏,但又无法阻止。再行得一阵,一行人看到前方黄沙之中有一座灰色的小楼,走近一看,似乎是一间废弃多年的客栈。谢怜抬头望了望天,算着已过午时了,马上就到未时,一天之中最炎热难捱的时辰。他们已经走了一夜,是时候休整了,于是领着其余三人进去。 第20章 妖气横生魅态横颜 3 楼里有一张方桌,三人围着坐下。谢怜从简易的行囊里拿出水壶,递给三郎,道:“要吗?” 三郎点头,接过,喝了一口,谢怜这才拿回来喝。他仰头咽下几口清水,喉结上下滚动,喉间阵阵凉意涌过,畅快极了。 那少年坐在一旁,一手支腮,似盯非盯,过了一会儿,忽然道:“还有吗?” 谢怜拭去唇角一点清水,点点头,再次递出水壶。三郎正要去接,这时,一只手格开了谢怜拿着水壶的手。 扶摇道:“且慢。” 众人望他,只见扶摇缓缓从袖中取出了另一只水壶,放在桌上,道:“我这里也有。请吧。” 谢怜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扶摇这性子,怎么会愿意和别人分享同一个水壶?他们昨夜说要再试探一番,那这水壶里装的,必然不是什么正经水,一定是现形水。 这种秘药之水,普通人喝了无事,但若不是人,喝了,便会在药水作用下现出原形。这一壶现形水,必然威力不小。 只听三郎笑道:“我同哥哥喝一个就行了。” 扶摇道:“他的水只够他一个人喝的,你不要客气。” 三郎道:“是吗?那你先请。” 扶摇道:“你是客,你先请。” 三郎做了个“请”的手势,道:“你是仆,你先请。” 谢怜听他们在那里惺惺作态来,惺惺作态去,最后终于开始动手,两个人隔着一张桌子上同时在一只可怜的水壶上暗暗发力,推来推去,只觉得自己手下这张隐隐发颤的破桌子恐怕是要提前寿终正寝,摇了摇头。那边斗了几个来回,扶摇终于按捺不住,冷笑道:“你不肯喝这水,莫非是心虚了?” 三郎笑道:“你这般不友好,又不肯先喝,岂不是更像心虚?莫非是在水里下了毒?” 扶摇道:“你大可以问问你旁边那位,这水有毒没有。” 他虽然说话还是那副斯文秀气的模样,但这一句已经是从咬着牙的牙缝里挤出来的了。三郎便问谢怜了:“哥哥,这水有毒吗?” 扶摇这个问题实在狡猾。现形水自然不是毒药,普通人喝它同喝水没有区别。谢怜只能答:“没有毒。不过……” 一句未完,三郎竟是直接松了手,道:“好。” 他拎了那水壶,提在手里晃了晃,道:“既然你说没毒,那我就喝了。” 言罢,他便笑着一饮而尽。 谢怜没想到他竟会这般干脆,南风与扶摇也是一愣,随即全神戒备。谁知,三郎喝完了那现形水,晃了晃那壶,道:“味道不怎么样。”随手一丢,“哐当”一声,那水壶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见他喝了现形水依旧全无异状,扶摇脸上闪过一瞬惊疑不定。须臾,他淡淡地道:“清水而已。岂不都是一样的味道。能有什么分别。” 三郎把谢怜手肘边放着的那只水壶拿了过去,道:“当然不一样。这个好喝多了。” 见状,谢怜忍俊不禁。本以为应该就此消停了,谁知,“哐”的一声,南风将一把剑放在了桌上。 他那气势,乍看还以为他要现场杀人灭口,无言片刻,谢怜道:“你这是做什么?” 南风沉声道:“要去的地方危险,送这位小兄弟一把利剑防身。” 谢怜低头一看,这把剑剑鞘古朴,似有多年岁月磨砺,非是凡品。他心头一震:“居然是‘红镜’。” 这把剑的名字,正是叫做“红镜”。这可是一把宝剑。 它虽然不能伏魔降妖,但任何妖魔鬼怪都逃不过它的法镜。只要是非人之物,将它拔出,它的剑刃就会变成红色,仿佛被血意弥漫,而且血红的剑刃上还会倒映出拔剑者的原形。任你是凶是绝,无一幸免! 但谢怜完全无法直视这把剑。说来,这奇剑“红镜”,原本乃是君吾的一件藏品,谢怜第一次飞升的时候,有一次去神武殿玩儿,在他那里看到了,觉得此剑虽然不怎么实用,但也有趣,君吾便把红镜送了他。后来被贬,有段时间实在过得困难,混不下去了,他便让风信去将这把奇剑当掉了。 那时候当掉的东西太多了,所以谢怜干脆全部忘掉,免得时不时想起来心都会滴血。想来可能是后来风信飞升了,想起这么件事,实在受不了一代奇剑红镜流落凡间,便又下凡去把剑找回来,摆在南阳殿,又被南风拿了下来。总而言之,谢怜看到这把剑头就隐隐作痛。 少年人对于宝剑宝马总有格外青眼,三郎“哦?”了一声,似是颇有兴趣,道:“我看看。” 他一手握剑身,一手握住剑柄,缓缓往外抽出。南风与扶摇四只眼睛紧紧盯着他的动作。那剑出鞘了三寸,剑锋雪亮。半晌,三郎轻笑一声,道:“哥哥,你这两个仆从是在和我开玩笑?” 扶摇:“谁是仆从?” 南风:“谁跟你开玩笑?” 三郎笑道:“这剑如何防身?” 他说完将那剑插了回去,丢在桌上。南风眉峰一凛,猛地握住剑柄拔出,只听“铮”的一声,他手上这便多了一把锋利森寒的……断剑。 红镜的剑刃,竟是从三寸以下就断了! 南风脸色微变,再把剑鞘一倒,只听“叮叮当当”一阵乱响,剑鞘内剩下的剑刃,竟是全都断为了数截雪亮锋利的小碎片。 红镜能辨别所有的妖魔鬼怪,这是不假,从没听说有什么东西能逃出它的法眼,可是,也从没听说过,有什么东西能将它隔着剑鞘断为数截! 南风道:“你?!” 三郎“哈哈”笑了两声,往后一靠,黑靴子架上桌面,拿了片红镜的碎片在手里抛着玩儿,道:“想来你们也不至于故意拿一把断剑给我防身。兴许是在路上不小心弄断了?别担心,我不用剑也可以防身的。这玩意儿你们自己留着用吧。” 谢怜感觉那三人又掐上了,摇摇头,认真观察屋外天气,心道:“看这势头,待会儿怕是要起风沙了。若是今天再走下去,路上找不找得到避风之处?” 这时,屋外灿灿金沙之上,忽有两道人影一闪而过。谢怜一下子坐起身来。 那两道人影一黑一白,行色并不如何匆匆,甚至可以说从容,但足下如踏风云,行得极快。黑衣那人身形纤长,头也不回,白衣那人则是一名女冠,臂挽拂尘,在与这座小楼错身而过时回眸一笑。这笑容便如他们的身影一般一闪即逝,但一股诡谲横生。 南风霍然起身道:“那是什么人?” 谢怜也站了起来,道:“不知道。但肯定不是普通人。你们别玩儿了,此地不宜久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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