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而她自然也跟着水涨船高,受封为郡夫人,身边奴仆成群,哪里还愿意在首阳长公主身边为奴为仆。 这两年她还抱了孙子,故而更不爱来这长公主府了。 “长公主,臣妇今日前来,是想求长公主救救我家夫君的,将军他也是一时鬼迷心窍,这才做下如此错事,陛下...陛下最是见不得这些行径,将军他、他恐怕是性命难保啊!” 别看如今元景帝和和气气的,但他的铁血手腕上了些年岁的谁人不知,而且他最是痛恨这些贪官污吏,一旦发现必定严查严惩。 得知蔡将军贪污军饷一事事发,蔡夫人心里就不安得很,总觉得天都要塌了。 “念在将军多年为长公主效力的份上,求长公主求求将军吧!” “婢子求求长公主了!” 第394章 听你这话,是要挟功求报了? 蔡夫人长跪于堂前,只求这座府邸尊贵的主人救她夫君于危难,保她夫君安稳渡过这一劫,平安归来。 只是坐在主位上的主人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定定地看着俯跪在地的她。 首阳长公主仍旧是一派男装打扮,一袭紫色长袍头戴莲花冠,如今居高临下,贵不可言,仿佛是除了她,这天地万物都合该臣服在她的脚下,连直视她容色的资格都没有。 燃烧着地龙从地下传来一阵阵热意,边上的兽首香炉有轻烟袅袅升起,屋外寒风呼呼,吹过枝头的时候,似乎还留下的彻骨的冷。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了,首阳长公主仍旧是一言不发。 蔡夫人跪得腰酸背痛,冷汗都出了两身,可首阳长公主不发话,她又不敢起来。 可她这些年养尊处优惯了,身份也与往昔不同,哪里受得了这样的委屈,如此,这心中难免有了怨念,这些怨念也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 要知道,她如今早已不是首阳长公主身边的侍女了,便是要敬首阳长公主为主,那也是臣妇,多多少少应该给点面子是不是? 蔡夫人越想越是气恼,忍了又忍,终于是忍不住了,她问:“长公主难不成真的要见死不救?” “见死不救?”首阳长公主气笑了,“那不是他自作死吗?” 首阳长公主真的是要被蔡将军给气得恨不得拔剑杀了他了,她有野心都没敢让谁人这么做,他倒好,竟然敢‘虚报名额、冒支军饷’了,当真是活腻了。 难不成她这些年亏待他了吗? 想死自己去死,别再连累了她,便是蔡将军这一次侥幸不死,她也得要了他的命! “本宫要这样的下属何用!” “可是长公主,将军这些年也为公主办了不少事,便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长公主为何不看在这些面上,救他一命?” “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首阳长公主觉得这话可笑,“听你这话,是要挟功求报了?” 蔡夫人脸色一变,立刻叩首磕头:“禀长公主,臣妇并没有这个意思,臣妇只是觉得将军还算是个有用的人...对,将军还算是个有用之人!” “只要长公主愿意救他,他将来势必会还报长公主的。” “对,就是这样,长公主,将军他这些年的功绩,您也是有目共睹的啊!” 若是没有点本事,蔡将军怎么做得了护国将军? 就算是有首阳长公主扶持,想让他坐这个位置,可陛下也不瞎是不是! “还报就算了,他不给我惹事,那我就谢天谢地。”首阳长公主摇了摇头,伸手给自己倒了一盏热茶,“你回去吧。” 回去? 什么回去? 蔡夫人有些懵:“可是长公主,将军......” “他该认罪的认罪,到底什么结果,且看陛下的意思,我最多便是为他求一句情,不过应该性命无忧,你且放心吧。” “臣妇不放心啊!”蔡夫人的声音忍不住有些拔高,“便是...便是性命无忧,可陛下盛怒之下,不是直接罢了将军的官,那也是一贬到底,如江河日下。” “长公主...长公主,我家将军努力了这么多年才有今日啊!您救救他!” 蔡夫人幼年时过的日子极苦,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那是一场噩梦,她也努力了这么多年,才过上如今的好日子,夫君敬爱,儿女在跟前,还有了孙儿,若是一朝被打回原形,她当真是不敢想象。 她不要! 她不要过那样的苦日子! “长公主...长公主......”蔡夫人当下也顾不得什么颜面什么委屈,爬过去就要抓首阳长公主的衣摆。 可惜首阳长公主岂是她想抓就能抓的,首阳长公主抬了抬脚,一脚将她踹开,然后起身,伸手拔出了挂在墙上的佩剑。 长剑出鞘的声音拉开了一道寒光,蔡夫人吓了一跳,刚想跑,那拔剑便已经抵在了她的眉心,她吓得整个人都僵了。 “聒噪。”首阳长公主脸色有些发黑,“是谁人给了你底气,让你敢这么和本宫说话?是做诰命夫人太久了,忘了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吗?” 她这人素来说一不二,便是平清王在她这里也讨不到任何好处,何况是一个婢女,敢在她面前叽叽歪歪,当真是活腻了。 “滚回去,若是敢有下次,定然让你血溅当场。” 首阳长公主冷漠地看了蔡夫人一眼,然后抬手一挥,长剑回鞘,她自己则是转身离开。 “等等!”蔡夫人回过神来又喊住了首阳长公主,她的手指死死地握紧,面上的脸皮都有些狰狞,她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道,“敢问长公主,可曾还记得二十年前凤凰山?” “若是长公主不记得了,婢子可还记得,当年夏日,长公主与皇后在凤凰山避暑......” “绘春。”首阳长公主转过头来,冷冷地看着她,“你活得不耐烦了吗?” “不,婢子想活!婢子想活得好好的!” 蔡夫人的模样有些癫狂,声音也有些竭斯底里,“婢子好不容易过上了现在的好日子,走到哪里都被人尊称一声将军夫人。” “婢子只想这样子过下去,婢子再也不想过以前的苦日子了,长公主,您明白婢子的。” “婢子今日前来,也是做好了打算了,婢子藏了一封信,若是婢子哪一天没了,或是蔡家出事了,那封信便有人会呈上给陛下了......” 蔡夫人的眼中闪过决然,她闭了闭眼,抬手将眼泪擦干又睁开眼,继续道:“长公主,臣妇别无他求,只求将军能安安稳稳地坐在这个位置上就好。” “若是蔡家一切安好,长公主您还有...还有殿下,也会一切安好的......” 首阳长公主听完这些,忽然笑了笑,轻呵了一声:“绘春,你如今当真是好大的胆子啊......” 这胆子大到连她都敢威胁了。 “可你说的这些,谁相信呢?” 第395章 本宫现在便能杀了你,你信不信? 是啊,谁信呢? 前尘过往二十载,时间早已遥远,物证是全然没有了。 至于人证,当年知晓内情的人原本就不多,该死的也全都死了,余下的,最多也不过两三人。 而这两三人都是昔日对她忠心耿耿之人,一如眼前的蔡夫人,是她当年的贴身侍女,是她的心腹,当年那件事,也有她经手。 不过如今蔡夫人的情况倒是也提醒了她,人都是会变的。 当年的绘春对她忠心耿耿,愿为她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可昔日的绘春嫁了人,成了蔡夫人,她成了别人的妻子,做了母亲,如今还做了祖母,她不再是当年哪个愿为主子肝脑涂地的绘春了。 她只是蔡夫人。 为了她的荣华富贵,为了她的家人,这个主子,已经成了可以威胁可以出卖之人了。 那些人,不该留了。 首阳长公主目光微冷:“绘春,无凭无据,你说谁会信呢?” 别的不说,对于太子的长相,首阳长公主还是很满意的,他生得不像父母,倒是和谢琅一样,生了一双丹凤眼,与元景帝有两分相似。 外甥似舅,这话确实不假。 也正是因此,从来都没有人质疑过太子与谢琅的身份有错。 蔡夫人死死的咬牙,压下心中的恐惧,瞪大眼睛死死地盯着首阳长公主道:“信不信不重要,只要陛下起疑就好了,陛下原本对殿下便不是很满意,若是再有其他自怀疑,这储君之位可就...啊——” 蔡夫人话还未说完,便被首阳长公主一脚踹飞出去,撞到墙上发出一声‘砰’的声响,她惨叫了一声,然后摔在了地上,吐出一口血来。 “本宫现在便能杀了你,你信不信?” “咳咳——”蔡夫人趴在地上咳了两声,脸色开始寸寸惨白,她的手指用力地扣在砖面上,眼神却死死地盯着首阳长公主。 “信...长公主说的话,臣妇自然是信的......” “臣妇贱命一条...死不足惜,可惜长公主筹谋多年的大业,怕是不能成了......” “如此,长公主甘心吗?长公主难不成忘了当年的初衷了?你为的可是天下的女子!” “天下的女子可怜啊...是可怜啊,凭什么啊?凭什么男子生来就比女子尊贵,凭什么牺牲都是女子的,受益的都是男子,凭什么啊?” 当年首阳长公主姐弟与平清王联姻,嫁的是首阳长公主,得利的是元景帝,他登上帝位,做了天下君主。 而绘春呢,当年幼时,家里的父母只因为家中要养幼弟,几个姐妹一个个都被父母给卖了换钱。 她成了所有人都可以欺辱的下等人,连生死都掌握在主人手里。 首阳长公主听她提起‘初衷’脸色当场就变了。 当年,首阳长公主对于元景帝登位心中是不甘不平的。 在那一场夺嫡之争之中,她付出的并不比元景帝少,甚至还搭上了婚姻,若是要论长幼,本应该是她登位才是。 可仅仅因为她是女子,所以帝位旁落,她只能退而让之,做一个长公主。 她不甘心,她想谋天下,想做女帝,她想改变天下女子的命运,为她们求一个公平公道。 天下男儿女子,本该是平等的才是。 凭什么男子坐拥权势,指点江山,女子只能成为男子的附庸,被他们养在后院里,然后看着男子三妻四妾,自己只是其中一个。 她想改变那个女子卑微的局面,而她们主仆二人,本是约好携手的。 首阳长公主想做女帝,绘春也想做女相啊,就此她们君臣一条心,临朝天下,看天下男子谁人敢欺辱女子? 她们想得多美啊,筹谋了二十年,眼见成功就在眼前了,只等太子登位,那个懦弱无能的太子,好掌控得很。 一切都会很顺利的。 只是谁也没料到,就在今年里,会发生那么多事情,太子触怒陛下,齐王楚王从封地归长安,如今又出了蔡将军的事情。 局势对她们很是不利。 “绘春,本宫不曾忘了当年的初衷,甚至一直牢记于心,你曾经也曾愿誓死追随,与我共同努力,可时至今日,你怎么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你想想曾经的自己,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再看看如今的你,又是个什么样子的?” “是,绘春变了。”蔡夫人闭上眼。 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变了呢...哦,从她嫁了人之后。 她嫁了人,有了夫君了,夫君爱重她,对她千依百顺,家中连一个妾室都没有,待她也是十几年二十年如一日,她有了孩子,做了母亲,甚至做了祖母。 她过得幸福美满,有尊贵的地位,有夫君的宠爱,还有儿女在身边,什么热血什么追求,她统统都不想要了。 她一心扑在了家庭上,如今也只想维持如今的尊贵富贵生活,一家和谐圆满。 蔡夫人看向首阳长公主的目光有些歉意:“长公主,是绘春对不起您,不能在陪伴您走下去,可您也不想多年筹谋功亏一篑是不是?” “绘春不求别的,只求将军能安稳出来,继续...继续做他的护国将军,您若是有心,定然能够做到的是不是?” 便是提起曾经,蔡夫人纵然有片刻的心虚和歉意,但也在这片刻之后做了选择,她选择了富贵的生活和家庭。 首阳长公主语气极冷:“你以为本宫不敢杀你?” 多少年了,从未有人敢这样威胁过她的,当真是好胆。 蔡夫人抬头直视她,也不惧:“那就看是杀我重要,还是长公主的大业更重要了,绘春的生死,也全数交由给长公主了。” 首阳长公主闻言脸色越发的冷了,也真的想拔剑杀了她。 不会绘春此人也算是有点小聪明,她今日敢来说这话,想来是真的藏了一手,如此看来,真的是杀不得了。 首阳长公主眯了眯眼,只好暂时忍耐下来,心想:有朝一日她登极,定然灭了这蔡家满门,以报今日之仇。 “本宫会保蔡将军平安,官职一事,那是不可能了,你若是豁得出去,连全家老小的性命都不顾,便尽管去吧,本宫等着。” “来人,拖她出去,送回蔡家。” 第396章 她怎么会有错呢?错的是这个天下! 首阳长公主的话音刚落,便有两个护卫从门口进来,上前将蔡夫人拖了下去. 阳长公主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抬了抬手,忽然又有一黑衣人从黑暗中走出,他半身隐在黑暗之中,仿佛像是黑夜里的影子,永远见不得光一样。 “安排几个人,跟着她,看看她将东西藏在哪里了,一旦东西到手......”首阳长公主手掌微微晃下,“杀了。” “是。” 黑衣人领命,然后又隐入黑暗之中,无声无息悄然离去。 屋里再一次归于平静,首阳长公主在原地站了许久,闭了闭眼,又回想起曾经的绘春。 当年的绘春,就算是婢女,却也是那般的意气风发,能提剑上马杀敌,愿为她肝脑涂地,死生不悔,愿与她一同开创一个盛世。 可那个女子,终究还是不在了,她沉溺于男女情爱,沉溺于家庭的美满,然后慢慢地死去,最后眼里只有自己和家庭了。 绘春不在了,如今她只是蔡夫人了。 首阳长公主轻叹了一口气,觉得心中有一种莫名的烦躁。 “难道是我错了吗?”她似乎是问自己,然后有觉得这话荒唐,使劲地摇头,“不,本宫是不会错的!” “本宫是为了天下女子!是为了天下女子!” 她怎么会有错呢?错的是这个天下! 为何天下男子就比女子尊贵了!为何女子便不能为帝呢! 她就要做这个帝王! 等她成了帝王,看这普天之下,谁人还敢欺辱女子! ...... 夜幕渐渐笼罩人间,寒冷的雨夹雪呼啸而来,寒风吹得院子里的树枝是使劲摇晃,窗户上的窗纸的吹得啪啪响。 达奚玄鱼从梦中惊醒,大口大口地喘气,身上的冷汗出了一身又一身,将衣衫都湿透了,也要将她给冻僵了。 她又梦见了前世,梦见羽林军破开达奚家的大门,而且在父亲的书房之中,找到了父亲曾写给夏王的书信。 证据确凿,达奚家辨无可辨,统统落了罪,后来男子发配边疆,女子充入掖庭为奴。 在那个寒风呼啸的冬夜里,达奚家的门庭轰然倒塌了。 达奚玄鱼心跳砰砰砰,仿佛都要从嘴里跳出来了。 这一世她早早就做好了准备,将那些不该留着的东西全数烧得一干二净,便是再有这一遭,没有证据,想必不会重蹈覆辙,达奚家也不会落得上一世的下场。 达奚玄鱼忽然想起了元景帝,她心中对这位帝王是有很大的怨言的,夏王之事早已过去了四十年,甚至还不是他的仇人,为何就不能网开一面呢? 而且她父亲留下的东西,也并非是与夏王通信,暗中投靠了夏王,只是发泄心中的愤懑与伤怀罢了。 早年她父亲年轻时候,也曾意气风发,遇见了那天之骄子夏王,其余相识相交,引为知己,后来得知他是朝中炙手可热的王爷,这才慢慢地远离。 后来夏王也曾三番四次请他相助,他也不为所动,甚至直接断了仕途,在一家书院做了先生,后来夏王夺嫡兵败被诛,他也不曾受到牵连,有了一些名声之后还创建了广源书院。 只是偶尔想起了昔日的旧友,心中遗憾伤怀,写下了一些忆往昔的诗词书信,因为夏王之事早已过去,他便留了下来。 只是没想到,这些东西有朝一日会成为达奚家覆灭的罪证。 “娘子?可是要夜起?” 在外间守夜的侍女被惊动,进屋一看,发现达奚玄鱼汗水湿透衣裳,身上都冷了,惊呼了一声,“娘子这是有出汗了,怎么不喊婢子,若是再病着就不好了。” “早知道娘子会生病,便不去吃什么烤羊肉了。” 那一日吃羊肉归来之后,达奚玄鱼就有些发热,然后便病倒了,如今断断续续已经好几日了。 “无事,我只是做噩梦了。”达奚玄鱼摇头,见侍女匆匆去给她准备热水和衣裳,叮嘱了一声,“勿要惊动父亲母亲。” 她是父母的老来女,母亲将近四十岁才生的她,如今年近六十,身体也不算健朗,是熬不得夜的,想到这两日母亲担忧她而憔悴的面容,达奚玄鱼心如刀割。 “婢子知晓。” 侍女点了灯烛去喊人起来伺候,达奚玄鱼坐在床上,看着自己的手有几分在恍惚。 她忽然想起一件事,元景帝似乎是没几年好活了。 首阳长公主让人给他下了慢性毒药,让他的身体无声无息地慢慢衰败下去,现在看着还算健朗,但到了后面这两三年,怕是不太好。 达奚玄鱼细数了一下日子。 五年。 还剩下五年的时间。 不过不得不说的是,这位帝王确实是有本事,在得知一切真相之后,又惊觉自己时日无多,设计抓拿了首阳长公主,又亲自扶持儿子上位。 江山稳固,他才离世。 若不是有这一位,谢琅恐怕是斗不过首阳长公主的,到底鹿死谁手,真的是不可知。 达奚玄鱼又想到了如今在太医署中的薛空青。 这位是谢琅的挚友,医术之高明可谓是普天之下无人能及,达奚玄鱼自己深有体会,她前世的身体就是这位帮忙调理好的。 那么元景帝呢...若是有他出手,是不是能治好? 若是这位活得长久一些,对于天下、甚至谢琅来说,是不是更好? 达奚玄鱼眉头死死地皱了起来,她还是不喜欢这位陛下的。 纵然达奚家的结果确实是自己作死作的,可若是这位陛下宽容一些,她的母亲不会死去,父亲也不会在牢中自尽。 虽然她的仇人是闻家和吴家,可对于这位,她也是心存芥蒂,看着他倒霉,她也是会觉得痛快的。 可是...可是...... 达奚玄鱼很踌躇,实在是不知该怎么做才好。 这个时候侍女端着一盆热水从外面进来:“娘子快来用热水擦一擦身,把衣裳换了,再烤烤火,等身上暖和了再睡。” 达奚玄鱼回过神来,然后问她:“有一个我有些不喜欢的人,若是他活着能让许多人都受益,你说若是他要死了,我该不该救他呢?” 第397章 有时候很想踹他两脚 侍女被她这个问题弄得有点懵,顿时一阵手脚无措。 “婢子...婢子不知啊......” 连自家主子这等饱读诗书的女郎都想不明白这个问题,她怎么可能明白呢? 而且这个问题,听着就难以抉择,左右为难啊! “也是。”达奚玄鱼觉得额头有些隐隐作痛,连她都纠结不明白的问题吗,对方怎么会知道呢? 虽说事关陛下的生死,她为臣民,也该誓死相护,尤其是这位陛下也称得上是明君贤君,御极二十载天下被他治理得得好,太平昌盛,国泰民安。 不为别的,便是为了天下,她也不该有片刻的迟疑,可她一想到上一世达奚家的结局,又过不了心中的坎儿。 她的母亲在达奚家被抄当日便惊厥而亡,父亲在狱中自尽,她自己,乃至兄嫂侄子侄女这些亲人,都过了一段很艰难的日子,后来虽然平反赦免,苦难是过去了,可逝去的亲人却已经不在的。 她知晓这事情原本是她父亲做错了事情留下了祸根,当时也解释不清,陛下只不过是没有对达奚家宽容,或是想借此机会直接杀鸡儆猴警示天下莫要有不臣之心。 达奚家不过是恰巧自己撞上去,成了那一只杀鸡儆猴的鸡罢了。 可她不过肉体凡胎,并非圣人,一遭丧父丧母,心中的痛苦实在是难以言说,对这位实在迁怒的。 “娘子,可要请大夫过来看看?” “太晚了,外面又是下雨又是下雪的,上哪里请大夫?”达奚玄鱼摇头,“我擦一擦身上的汗,你先去送一碗姜汤过来,然后再去熬一副药,我等会喝下,明日再说。” 也只能如此了。 侍女点头。 一阵忙活下来,达奚玄鱼喝了药又重新睡下,外面已经是大半夜了,风雪渐大,侍女怕达奚玄鱼又烧起来,也不敢睡,只能在一旁守着,时刻注意着她额上的温度。 这一场雪下得极大,雨停了之后,就是纷纷扬扬的大雪,之后一直下了两日才稍停,长安城一片银装素裹,众人也都被困在家中出不来了。 雪才刚刚停歇,程娇便带着人清扫院中厚厚的积雪,她将自己裹得厚厚实实的,像是一只熊,怀里还抱着灌了热水的汤婆子,但在屋外站了一会儿也觉得整个人都要冻僵了。 “冬天对人果然不太友好,嘶...好冷......” 虽然冬天年年有,这样的大雪几乎也年年要下一两次,但每年她都觉得这日子难熬啊,在屋里的还好,出来外面简直是要命。 “娘子,你快回屋里去吧,这里婢子看着就行了。”铃铛也穿得厚实得像是一只熊,这会儿正和侍女仆妇一起清理院中的积雪,见程娇站在廊下,赶紧让她回去。 “无事无事,天天在屋里头晕,吹一吹寒风倒是清醒些,你们动作快一些,身上若是太冷了就去灶房烤烤火,暖和了再来,对了,姜汤还有吧,记得一会儿一人喝一碗。” “有的有的。” “谢六娘子。” 在众人的努力下,四闲苑的积雪快速地清理完,然后众人便在灶房喝着姜汤烤火,这个时候聂静云来了。 “大嫂怎么来了?”程娇有些吃惊,“这两日这么冷,而且到处都是积雪。” “无碍,路上的积雪每天都有人清理,这两日的雪有些大,我是来查看府中的院子可是有需要修葺的,免得被积雪压塌了。” “四闲苑这边可是还好?” “还好,我这两日都有让人查看,没见有哪里不妥的,每年秋末冬初,府上的院落都会检查一番,该修葺的修葺,大嫂不必担心。” 追究其原因,自然是担心冬日雪太大压塌了房舍。 聂静云笑了笑:“那我便放心了,说起来不怕你笑话,母亲将府中的事情交给我,我心里也是有些忐忑,生怕哪里做得不好。” 自上回谢琅过来送琉璃杯,程娇与萧氏吵了一架之后,萧氏便把管理内宅的事情交给了聂静云,自己便直接不管事了。 只是不知道她最近在想些什么,对临安侯似乎是没有了执念,也不大管他了,就住在正院里安静地呆着。 程娇道:“大嫂贤惠能干,我觉得哪里都好,不过在大嫂也不必这般将事情放在心上,这世间上并没有人能将每一件事都做好的,便是有不好的地方,下一次注意就是了。” “没有人生来什么都会的,都是需要好好学习的,你看祖母这么厉害,不正是因为她有多年的经历,这才能将事情安排得妥妥当当吗?” “你说的是。”聂静云笑了。 刚刚进门接过管家权,她心中确实是忐忑的,生怕哪里做得不好或是哪里做错了,便是长辈也同她说让她尽力就行,可她还是忐忑,或是不想看到长辈失望和谴责的目光。 但听程娇说这些话,她心里突然就舒服多了也安稳多了。 她这小姑子委实是很会说话,说的话也令人非常舒服,便是她嫁的那个夫君,对她也没有那么贴心的时候。 她这夫君优秀是优秀,对她也不差,只是对她的要求也不少,仿佛他不在家,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交给她了,有时候实在是让她压力很大。 虽然她也早料到这一日,程家愿意娶她进门,也是看中了她贤惠能干,她母亲、祖母也手把手教过她如何管理这么一家子。 可她到底是刚刚进门没多久的新妇,对于临安侯府的一切都很陌生,应付起来不得不小心谨慎,不敢有丝毫的粗心大意,确实是很累。 有时候她都生出一种要这个夫君何用的想法。 她这个夫君,真的一点都不贴心。 聂静云大概也明白了程娇这些年对程谦的怨念——有时候很想踹他两脚 “对了,我刚刚从祖母那里过来,祖母让你得了空闲过去一趟,她有话要和你说。” “难道是祖母想我了?”程娇笑得眉眼弯弯,“我也两三日没见祖母了,也想她老人家了。” 聂静云眨了眨眼,脸色有些复杂:“祖母大概要与你说二叔的亲事,你......” 第398章 梁平远与程谅,那是各有各的烂 聂静云口中的‘二叔’其实就是程谅。 在时下,父亲的弟弟都称作‘叔父’,嫂子称呼小叔(丈夫弟弟)的时候才按照排行+叔,若是亲近一些的,可以喊‘某郎’或是‘小郎’。 比如程让,聂静云有时候也称他‘四郎’或是‘小郎’。 到了程娇这边,她有时候叫程娇‘六娘’有时候也喊她‘六妹’。 这个时代有些称呼和后世很多人想的不一样,比如说当官的没有‘某大人’这种称呼的,一般都是姓之后加官职,而‘大人’是指爹和父亲的意思。 你喊人家‘张大人’就等同于喊人家‘张爹’,人家凭白多了一个儿女,要吓死的。 同理,‘娘娘’也不是后妃的称呼,它是指‘母亲’‘娘’,你喊人家‘娘娘’,人家还以为自己多了一个儿女呢。 就是后世不知道是谁人把阿谀奉承拍须遛马玩得这么开,管人家当官的叫爹,管宫里的后妃叫娘。 程娇自从知道‘大人’和‘娘娘’这两个称呼是这样来的,整个人都惊呆了。 “二兄的亲事?”程娇眉头都皱起来了,心中隐隐生出了几分不妙感来,“二兄的亲事与我何干?” 程谅的亲事和她有什么关系? 聂静云叹了一口气:“祖母相中了前些日子来府上做客的那位。” 来府上做客的那位? 达奚玄鱼?! 程娇险些都要跳起来了:“祖母这是脑子不好使了吗?” 她老人家是不是被冬风吹一吹,吹得脑子都坏了! 人家达奚玄鱼是什么人? 名满长安的第一才女,前未婚夫还是宰相府最优秀的嫡长孙。 说实在的,就这临安侯府,就算是能配得上的,也唯有程谦一人,他程谅是个什么东西,一个被父亲被家族厌弃的庶子,也敢与她相配? 聂静云听她说‘祖母脑子不好使’这话,吓了一跳,险些被自己的口水给呛着了,想要说一句什么,但想着程娇今日能这样,估计是临安侯府自己惯出来的,也只好闭上嘴巴。 “不行,我得好好问问祖母,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程娇说着就起身要去福安堂,聂静云见此,赶紧拉住她,劝她道:“你先消消气,祖母她也只是有这个想法,我瞧着她就是想通过你问一问那达奚娘子的意见,这事情成不成还未定。” “你啊,这般气冲冲的过去问祖母,惹了她老人家生气怎么办?” 说到这里,聂静云又补充道:“你也知道如今祖母的身体,府医和薛太医都说过了,她老人家需要好生休养,不能大喜大悲。” 程娇闻言也想起这一茬,顿时也冷静下来了,她呼吸了一口气,然后道:“那我去和祖母说说。” 说罢,见聂静云眼中有担忧,又道,“你放心,我会好好说的,不会和祖母吵起来的。” “如此就好。”聂静云松了口气,“有什么话好好说就好。” 她这小姑子,哪里都好,就是有时候脾气有点冲,闹起事情来也挺厉害的。 “我知晓了,大嫂可要与我一同去福安堂?” 聂静云虽然有点想知道这祖孙俩会聊啥,但想了想又觉得人不能太好奇了,于是便摇头:“不了,我还要去别的院子里看看,六娘也不必招待我,我与你一同出门就是了。” “那好。” 于是程娇便与聂静云一同离开四闲苑,聂静云继续去查看各个院子,程娇则是去了福安堂见程老夫人。 此时程老夫人正在佛堂礼佛,程娇只能在正房旁边的暖阁喝茶等着,大约是等了半个时辰,她人也彻底冷静下来了,程老夫人才从佛堂过来。 “来了。”侍女撩开暖阁的帘子,程老夫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祖母。”程娇从木榻上起身行礼。 “坐吧。”程老夫人抬了抬手,让她坐下,然后又让侍女送上新的热茶,她喝了两口,这才与程娇说起这事,“你大嫂和你提了那事吧?” “提了。”程娇点头,心里有些发闷,她道,“祖母,此事定然是不行的,达奚娘子先前还说,想与纪荷花做伴,做一个潇洒恣意的女冠呢。” 程老夫人转了转佛珠,有些沉默,良久她才道:“你二兄的事情,确实是个问题,他如今的处境不好说,便是陛下没有要处置他的想法,可祖母觉得,他是不该再留下子嗣了。” 且不管别的如何,夏王的血脉,程家这边便不能再传下去了,就此终了最好。 “我想着,再过十年,便为你二兄过继一个子嗣,也算是承了他的香火了,百年之后,也有人拜祭。” 程娇听了这话,也明白了程老夫人的打算。 程家为了撇清与夏王的关系,不想让程谅再留下子嗣,而达奚玄鱼恰好伤了身子不能生育了,在这方面上,也算得上相配。 而且她老人家也知晓这位女郎品性高尚,是个好的,能给程家做儿媳,也是程家之福,程家将来内宅之中也少一些纷争。 此事不管对程家还是程谅本人,那都是好事。 可是...可是凭什么啊? 凭什么人家好好的女郎就要配你家这个烂鱼烂虾?! 程娇心中不高兴,她深吸了一口气道:“先前梁家求祖母帮忙,为梁世子求娶达奚娘子,祖母可曾记得自己说过什么吗?” 程老夫人当时的态度如何坚决啊! 心觉得梁平远不配人家好娘子,就是不帮。 可如今事情放到自家孙子身上了,倒是起了这个心思,竟然想求娶人家了? 梁平远与程谅,那是各有各的烂。 梁平远是鳏夫带孩子,程谅是程家厌恶的庶子,身上还流着叛王夏王的血,这就是一个坑,没有人提起还好,若是提起了或是想追究了,总之下场不会很好。 而且这两人品性也不好,实在是不配。 “我知你二兄不配。”程老夫人叹了口气,“只是我这个做亲祖母的,总是希望他能过得好一些。” “若是达奚家那边愿意,有什么要求,也可以尽管提。” 第399章 人可以有私情,但不能丧了良心 程老夫人这话的意思是,若是达奚家同意了这门亲事,条件可以由达奚家提,以此来作为交换。 程娇死死地拧紧眉头,心中十分的不舒服,按照这样的说法,岂不是让达奚家将达奚玄鱼推出来牺牲,以换取利益吗? “祖母,我不赞同这事,便是以利益交换,也合该是她自己得到利益,觉得这桩买卖划算才行,如此你情我愿,旁人亦无话可说。” “可牺牲的是她,得益的是旁人,就委实令人作呕了。” “祖母,倘若这个人换做是您,您扪心自问,可会愿意这门亲事?” “祖母自然是不愿的。”程老夫人摇头轻叹,“只是你二兄到底是我亲孙,我总不忍心他这一辈子过得太过凄凉,也不想他娶一个品性不好的女子回来,扰乱一家的安宁。” 如此,若达奚家能同意这门亲事,于程家而言,就是两全其美的事情,程谅有了知冷知热相伴一生的人,程家也不会因此不得安宁。 “六娘啊,这世间的人,人心是偏着长的,你应该清楚......”她也不过是凡人,有时候也有私心,也会自利。 “我不清楚。”程娇打断了程老夫人的话,“我只知道,人可以有私情,但不能丧了良心,这事我希望祖母不要再提了。” 程老夫人叹气:“我就知道你是不会同意的。” “既然知晓我不会同意,为何祖母还要提呢?”程娇也是满心的不痛快,“我与达奚娘子如今也算是友人,我虽不能给她带来利益,却也不能坑她,若是咱们家和她提了这等事,我与她怕是连朋友都没有做。” “祖母您只想着二兄能好,怎么不为我想想,非要做这等强人所难的事?” 程娇真的是要气死了,这不是想伤害她的朋友吗? “依我看,二兄如今的境况,为什么要成亲啊?反正都是不能留下子嗣,他就不会出家吗?出家了,就是方外之人了,便是那点拐弯抹角的危难也都过去了,程家也不会被他连累。” 出家一个程谅,成全所有人,程家也拨开云雾,这多好啊! 程老夫人...程老夫人顿时都噎住了。 程娇觉得自己的主意简直是妙哉至极,眨了眨眼问程老夫人:“祖母,孙女觉得这主意当真是不错啊!反正二兄也不会有什么仕途了,连子嗣都不能有了,直接出家简直是一步到位,什么都不用愁了。” 程老夫人嘴角抽了抽,一时之间似乎失去了言语,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程老夫人又是一阵叹气,好生无奈道:“你又何必如此生气,祖母也没有说逼着人家达奚家将女郎嫁过来,只是觉得你与她有几分交情,且问问她自己的意愿如何?达奚家的意愿又如何?” “你也知晓,她那情况,若是正儿八经地寻媒人去问,反而是不好,只能私下问一问,同意就同意,我程家自然不会亏待她,若是不同意,祖母也无话可说。” “是,这位达奚娘子确实是个好娘子,合该是天下的好男儿才能与她相配,可她不能生育了,依照这点,长安城的好儿郎都不愿娶她,毕竟没有谁家愿意迎一个不能生育子嗣的娘子回来的。” 这满世间的人啊,有九成是注重子嗣的,不管富贵贫苦,都想留下香火,百年之后有人拜祭,生下的一成,对于孩子或是无所谓,但有还是最好。 达奚玄鱼这样的情况,除非真的是对她用情至深,家里的长辈也都是好的,能点头,若不然都不会让她进门的。 余下能选择她的,那真的是都是有缺陷的那种,比如梁平远,再比如程谅。 “是,她确实是本身有缺,可这人生在世,也不一定非要嫁人是不是?” “就算是出家做女冠,有娘家庇护,一辈子也能潇洒自在,何必去配那些不好的人,过着煎熬的一世呢?” “再说了,她这样好的人,怎么就不会遇见对她用情至深的人了。” 有这样的人吗? 程娇觉得是有的。 “若是她嫁给了那个对她用情至深的人,便是想要给孩子,不也同样可以过继吗?这又是什么很难的事情吗?” 程老夫人还想说什么,程娇直接摇头道:“祖母不必再说了,我是不会帮忙的,若是祖母有心,可以自己请媒人去说,我也管不着。” “你当真是不愿?祖母知道你也挺喜欢她的,若是她能做你嫂嫂......” “如果这个人是程让,我定然一千个一万个赞成,程小让虽然有时候让我想揍他,可到底是人品没有什么问题,也是个很有责任心的人,他能娶到如此良妻,是他的福气。” “可程谅是个什么东西?难不成祖母不知,他那人自私自利惯了,谁人嫁了他,对他有用还好,若是无用了,指不定就被他一脚踹开。” “祖母想让我帮这种忙,日后她过得不好,那岂不是都是我的罪过了,我此一生恐怕心中难安,所以请恕孙女不能从命。” “也罢。”程老夫人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只能摇头叹息。 程娇见为此发愁,想了想只能道:“祖母若是非要给二兄娶妻,便往普通人家寻一寻,寻一个心甘情愿又安分守己之人就成了。” “最好是她想过好日子,而临安侯府又可以给她想要的日子,如此你情我愿,才是最好的。” 程老夫人摇头:“你说的这些祖母都明白,可你二兄是个心高气傲的,哪里看得上那些女子。” 若不然她也不会打达奚玄鱼的主意,达奚玄鱼身份不差,而且又是有名的才女,这样的人选,程谅才能愿意。 程娇闻言耸肩摊手:“他要求这么高,那我也没法子。” “祖母,他的事情你别管了,他也不是小孩子了,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您啊,就安心地休养身体吧,别操心这些了。” “儿孙自有儿孙福,是福是祸也合该自己担着。” 第400章 你既犹豫不决,可见心中已有决择 程娇对程老夫人劝了又劝,总算是劝得她打消了那些主意,等离开福安堂,被寒风一吹,只觉得头都在痛了。 “真的是没一日消停的。”她小声嘀咕了一下,再回头看了看福安堂,然后才离开。 等回到四闲苑了,铃铛和铃镜见她心情不大好,便将旺财抱来给她,程娇揉着旺财干净的狗毛,心里总算舒坦多了。 “你说,要是祖母真的请媒人去达奚家怎么办?到时候我怎么面对达奚娘子?”感觉这事委实是很伤感情。 “旺财旺财,你说人怎么就这么多苦恼呢?”程娇揉着它的狗头叹气,对上它清澈中透着愚蠢的目光,只觉得做人真难。 旺财呜呜了两声,表示不懂。 “算了,和你说你也不懂,蠢狗。” 旺财:??? “汪?” 铲屎的刚刚说什么呢? 哦,她骂它蠢。 “旺旺!!!”铲屎的很不对劲,它分明很聪明很厉害呢! “叫什么叫,别叫了。”程娇拍了拍它的狗头,“再叫抄你狗窝。” 旺财脑子卡了卡,然后总算是安静了,委委屈屈地对着她蹭蹭蹭,试图讨好主子。 它是一条忠心耿耿的好狗啊!怎么能这么对它呢! 呜呜,狗生艰难。 程娇在欺负欺负旺财,心里顿时舒服多了,闲来无事,她便拿了一本话本子来打发时间。 然而这一看,便看了一下午,临近傍晚,她还收到了达奚娘子命人送来的信。 “你家娘子可好?” “回程娘子的话,我家娘子最近受了些风寒,这几日都不太好,人都受了一些。” “受了风寒?”程娇皱眉,“可是请了大夫看了?吃药了没有?” “请了,药也吃了,就是程娘子也知晓,这日子太冷,没那么容易好了,只能慢慢养着。” 程娇点了点头,心中却实在是担忧:“辛苦你走一趟了,去东厢那边烤烤火,铃铛,让人送一碗姜汤过去,你且等等,我看完了信,再写了回信让你带回去。” “多谢程娘子,我家娘子也早吩咐了,让婢子等一等,取了程娘子回信再回去。” “辛苦你了。” 眼见铃铛领着人去东厢烤火,程娇又让铃镜去库房挑选一些补身的药材一会儿让人带回去给达奚玄鱼,然后才看了达奚玄鱼的信。 大概是身体不适,她这信并没有写多长,只是问了程娇一个问题,又表达了自己的苦恼,想问程娇怎么办。 ‘吾知有一长者,此人于天下至善,于吾却有私怨,吾知他得病命不长久,若是早日告知应是有得救,问六娘子,吾该不该救?’ 程娇看罢,微微拧眉,有些诧异达奚玄鱼会写信问她的意见,又在猜测这个人到底是谁。 于天下大善,可见是对大盛朝的天下乃是百姓都很好,他的存在是利国利民之事,有于她有私怨,可见是于她或是达奚家有仇。 难道是吴蒹葭的老父亲,四相之一的门下省侍中吴侍中? 据说这位吴侍中于达奚院长早年还是同窗,年轻时候也都是这长安城不可多得的俊才,后来达奚院长离开官途,创办了广源书院,可吴侍中则是一路官至侍中。 据闻两人之间有些龉龃(矛盾),面上和谐,私下却争斗不休,就好比如今的达奚玄鱼与吴蒹葭。 程娇思量了许久,这才提笔给达奚玄鱼回信,回道‘你既犹豫不决,可见心中已有决择’。 既然犹豫踌躇,可见这心中是不希望这个人死的,若是真的希望他死,也不会将事情拿出来掂量来去,忧愁不已。 不过是想找个人肯定她应该这样选择罢了。 写好了信烘干放入信封蜡封好,然后便叫来了那侍女,将信件交给她。 “天色不早,路上也不好走,你早些回去吧,将此信交给你家娘子,另外这些补品你也替我带过去,等她好些了便让人做来吃,补一补身体。” “这两日到处是积雪,马车也不便,我便暂且不能去看她了,你告诉她,若是天气好些了,我便去看望她,若是天气一直不好,只能等梅花节再与她相见了。” “这...这怕是不妥。”侍女看着铃镜递过来的盒子,连连摇头不敢收,“程娘子,我家娘子可没让婢子收礼的,婢子不敢。” 程娇笑道:“没什么不敢的,我又不是送给你的,若是你家娘子怪罪,便说我盼着她早日好起来,等她身体好了,再请我吃茶喝酒谢我就成了。” 铃镜也道:“正是,让你家娘子请我家娘子吃酒。” 侍女闻言也只好道谢接下。 程娇对她说:“也替我给你家娘子传一句话,一家有女百家求,望她千万要小心谨慎。” 程老夫人想让达奚玄鱼嫁给程谅这事倒是提醒了程娇,便是达奚玄鱼如今不能生育的境况,盯着她的人也不少,而且大多数估计都是缺憾,不在乎她是否能生的。 那些人家,若是堂堂正正地找人去说媒,被拒了就拒了,那倒是没什么事,怕只怕有人为了娶她,使什么阴招,到时候逼得她不得不嫁。 侍女原本还困惑这话是什么意思,转念明白这其中意,脸色都变了,她忙是道:“多谢程娘子,婢子会把话带到的,也谢过程娘子。” “不谢,你回去吧。” 侍女再一次谢过,然后拿着信和补品告辞离开。 程娇让铃铛送了她出门,心中却在想一个问题。 达奚玄鱼为什么会知道吴侍中可能命不长久呢? 难道像她一样,能预知未来? 可惜了,她的预知梦并不多,知晓的东西也不多,也不知晓达奚玄鱼的未来,若是能知晓她的未来该多好,这样就可以帮她选择未来的郎君了。 “唉!”程娇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做人好难啊,怎么有这么多烦恼呢!” 边上的铃镜闻言却笑:“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有烦恼那也是正常事,只要事情能顺利解决就好,娘子勿要太忧心了。” 程娇想了想,觉得这话有道理。 “你说得不错啊,铃镜,你这安慰人的本事,真的是越来越见长了啊!” 第401章 这女儿,真的很想塞回去重新生一遍 达奚玄鱼收到程娇的信时,看着信纸中那一句话,沉默了许久。 程娇说得不错,若是她无心相救,那便不会有这些苦恼,可既然是犹豫不决,可见心中是想救的。 元景帝还算是一位明君,也励精图治,深受百姓爱戴,若是他能多活一些年,这‘元景之治’也能长久一些。 也不是说谢琅就比不得元景帝,只是他那人极度厌世,虽然说也将天下当成他的责任,平日里也将所有心思花费在治理天下上面,只是他本身并不怎么快乐。 若是元景帝能多做几年皇帝,那确实是好事。 而且她诡异地觉得他这一世有了程六娘,估计只想和程六娘逍遥自在,根本就不想做什么帝王。 达奚玄鱼想到这里,心中又是想笑又是无奈,她问侍女:“程娘子还说了什么吗?” 侍女道:“程娘子还道‘一家有女百家求,让娘子千万要小心谨慎’,娘子,您说程娘子这话是什么意思?是告诉娘子有人想打娘子的主意吗?” 达奚玄鱼脸上的表情微敛,神情也冷淡了下来:“或许是了,而且恐怕不是什么好人选,再或是说,对方想要用不怎么光彩的手段。” 达奚玄鱼是真的有些烦了,达奚家已经对外说过,她这辈子不嫁人了,可偏生那些人总是一个一个地凑上来,而且几乎都是有缺憾的亲事。 比如只是不受宠的庶子,比如被歹毒继母算计的嫡子,再比如死了夫人带孩子的鳏夫...等等等等. 每次这些人一来,还洋洋自得,说什么你家这个女郎不能生育,也别挑剔这个挑剔那个,有人娶就该谢天谢地了,人家有不足的地方,可你也有啊。 可把达奚家的人都给气得,险些忍不住直接将人轰出去了。 达奚玄鱼都想要不干脆直接出家吧,就像纪青莲一样,出了家就是方外之人了,便是在家中暂居,也不会再有什么人要给她说亲了。 侍女一听就急了:“那娘子,我们该怎么办啊?” “急什么?”达奚玄鱼虽然很烦这事,但也不至于是怕了,“到时候见招拆招就是了,我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被算计的。” 侍女想想也饿是这个道理,于是便稍稍放心了一些。 “你走了这一趟也辛苦了,回去好生歇着吧,明日也准了你休息。” 侍女闻言一喜:“多谢娘子,婢子告退了。” 侍女匆匆离去,达奚玄鱼继续盯着手中那一张信纸发呆。 那位陛下到底离她太过遥远了,她该如何才能让人知晓这件事呢? 难不成去找谢琅? 思来想去,确实是谢琅最合适,也是她所信任的,而且也正好请薛空青相助。 可她又该以什么借口见谢琅,她说的那些话,谢琅是否会相信? 再则,会不会打草惊蛇? 达奚玄鱼眉头拧紧,觉得头又开始痛了。 ....... 此时谢琅所在的平清王府也不平静,他懒懒地靠在玫瑰圈椅上,低头看着跪在堂上的美人,眼中似笑非笑,全然是看好戏的神态。 坐在对面的韦氏以帕子掩面,哭哭啼啼,一副天都要塌了一样。 谢璟站在那美人的身边,面上有些尴尬,但他还是对平清王道:“父亲,浓月腹中已经有了儿子的骨肉,儿子自然是不能不管她的,请父亲母亲容了她进门。” 那名唤浓月的小娘子闻言立刻就磕头:“求王爷、王妃怜悯,妾自当是感激不尽。” 此人原本就生得一副柔弱可欺、我见犹怜的模样,又仿若是一朵洁白娇弱的梨花,这会儿红着眼睛落泪的模样,当真是梨花落泪,叫人心都要碎了。 谢琅心中啧啧了两声,喝了一口茶水,觉得心头极为舒坦,长房这边估计就要热闹了。 “世子如此,可对得起我?”韦氏一看浓月这模样,顿时火冒三丈,气得脑子都要炸了。 “您要纳妾,我为妻子,难不成就不给你纳了,你因何还去外面找人?还是个从平康坊里出来的贱蹄子!你、你真的是......” 谢璎听了这个,忍不住笑出声:“哈哈哈~哈哈哈~” 她这一笑,似乎是停不下来一样,整个身子都在颤抖。 “阿璎。”原本也在看好戏的平清王妃嗔怪地看了女儿一眼,让她不要笑了。 “谢璎!”韦氏也哭不下去了,极度恼火地瞪着谢璎,“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当然是好笑了。”谢璎笑了好一会儿才忍住笑意,“我只是觉得大嫂为大兄安排的妾室挺好笑的。” 这韦氏与谢璟一样,鬼心思多得很,她面上是很贤惠大度地给谢璟安排侍妾,但那些侍妾一个个的,不是生得丑就是胖得好大一只,再或是野蛮粗俗,谢璟能下得去嘴才有鬼。 她当真是好意思说她贤惠大度地给夫君纳妾了。 真的是好贤惠啊! “我说大嫂啊,你安排的侍妾若是有这位三分容色,我大兄也不至于去外面找,瞧瞧这模样,生得可真是令人怜惜,不说我大兄了,我连都舍不得了。” 平清王妃咳了一声,瞪了她一眼:“不关你的事,住口坐一边去。” 谢璎长长地‘哦’了一声,眼珠子转了转,最后落在谢琅身上,屁股一扭就凑过了过去,在他边上空着的椅子上坐下,笑嘻嘻地看着谢琅。 “你看我做什么?”谢琅侧头看了她一眼,这妹妹这么蠢,真的是不能要了。 “没啥没啥。”谢璎伸手摸了碟子上一块糕点啃了一口,“我多看看你,就能长得和你一样好看了。” 谢琅:“......” 他扫了扫谢璎的那张脸,然后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脸色逐渐无语. 这看一看好看的人自己也能长得好看是什么道理? 不过看在她怼韦氏怼得那么能耐的份上,谢琅大手一挥,表示她可以随便看:“那你看吧。” “谢谢三兄,哈哈哈,三兄你真好看,我也好看,咱们兄妹俩是长安城...不,是整个大盛朝最好看的人了!哈哈哈!” 平清王妃:“......” 这女儿,真的很想塞回去重新生一遍。 第402章 还是赶紧找一个冤大头才行 谢琅伸手按了按额头叹息,也觉得这妹妹是要砸在手里嫁不出去了。 唉,还是赶紧找一个冤大头才行啊! 平清王咳了一声,让所有人都安静,这才问谢璟:“她腹中的,当真是你的骨肉?你也说了,她是平康坊里的......” 平康坊那地方乱得很,谢璟又不可能日子盯着人家,是不是真的难说,别是给别人养了孩子。 谢璟闻言立刻就道:“父亲请放心,浓月是两个月前到平康坊的,儿子意外救了她,她便一直跟着儿。” 这话的言下之意便是浓月进了平康坊之后,便只有他一人,没有别的男子,所以这肚子里的孩子一定是他的。 平清王看向谢璟的目光极为复杂,原来谢琅流连平康坊,他便一直担心谢琅这个纨绔什么时候领几个美人回来,再或是直接大着肚子接回来的。 他都已经做好了准备怎么骂人了。 可万万没想到,谢琅这个纨绔非但没有从平康坊领美人回来,如今更是因为定了亲,颇有一种收心的态度,平康坊也不去了。 他正深感欣慰,觉得这儿子终于学好了,可没想到他一向看好的嫡长子竟然从平康坊领着一个大着肚子的女子回来,说这女子的腹中怀的是他的骨肉。 平清王又好一阵子仿佛失去了言语,不知该说什么。 他心里的情绪很复杂,失望的、空荡的、茫然的......到了最后,仿佛皆化作了一声叹息。 “此事,你与娘子商议就好了,这本是你内宅之事,我与你母亲管不着。”平清王心累,实在是不想管这事。 “可是父亲......” 谢璟的话还未说完,韦氏便打断了他的话:“不必说了,我是绝对不会不同意她进门的。” “平康坊里的女子,有哪个是清白的,都是一些千人枕万人骑的贱蹄子,她的话你也信?指不定这私底下不知有多少相好的,如今肚子里有了东西,就找你这个冤大头,好给她身份,给她养孩子。” “你让这么一个女子进门,且不说给我们谢家的门楣蒙羞,指不定还混淆家族血脉,凭白养了一个野种!” “我还是坚持原先的想法,夫君你要纳妾,为妻给你安排就是了,选一些良家女子,也不辱没了你王府世子的身份,可这等贱蹄子,定然是不行的。” “合该是赏她一碗落胎药,将人赶出去!” 韦氏当真是恼恨得不行,看向浓月的目光宛若碎了毒一般,若不是有那么多人在,她当真是恨不得拔剑将这小蹄子给杀了。 她千防万防,没想到竟然让这小蹄子钻了空子,这肚子里竟然还揣上了,当真是好大的胆子,连她的东西都敢沾染,简直是活腻了。 谢璟听了这番言论,顿时一阵头疼,若不是韦氏这种态度,他怎么会来找平清王夫妇,还让谢琅谢璎碰见了,看了这么一场笑话。 浓月闻言顿时眼圈又红了,眼泪也止不住往下掉,她可怜兮兮地伸手擦了擦眼泪,然后道:“妾知世子夫人看不上妾的出身,觉得妾不干不净,实在是配不上世子,也不配进谢家门庭。” “可、可是...若能干干净净地,谁人愿意一身污秽地活在世间呢?” “妾命苦,出生在贫苦之家,又因为父亲好赌,欠下赌债,将妾给卖了,这都并非妾所愿啊,但妾敢说的是,被父亲卖之前,妾也是良家女子。” “进了平康坊,妾又侥幸被世子所救,妾无以回报,唯有以身相许。” “世子怜惜妾,也差了人照拂妾,妾敢以性命起誓,妾此生唯有世子一人,可是清清白白啊!” 说罢这些,浓月便小声地抽泣了起来,身形随着抽泣一抖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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