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靠近杜三鹦。 杜三鹦被白柳看得无法后退,愣在原地。 他看到白柳的眼眸里仿佛有狂野寒冷风和雪在缠绕,有融化后碎冰在浮动,有烈火和强酸嘶叫冒烟,氤氲了白柳的双眸。 那些清澈稍纵即逝,在烟,尘,雪与毁灭之间,眼珠里浮现出了一个人影,那人影消失在白柳的眼底,似乎是一场不存在的美丽回忆,浮光掠影,随风远去。 杜三鹦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这个人在心碎。 “我请求你,帮助我。”白柳轻声说,“用你的幸运,去拯救对我重要的人。” 杜三鹦静了片刻,他低下头小声问:“……我去的话,真的能救人,不是害人吗?” “不是。”白柳看着他,浅笑,“当一个人的一生已经够不幸的时候,你所带来的不幸,或许也只是幸运的一种呈现方式。” “对我,对我想救的那个人,对飞机上的五个押送员,你都不会害了他们的。” 白柳垂眸:“因为他们已经没有比这更不幸的结局了。” 杜三鹦咬咬牙,他猛地深吸一口气,攥紧了白柳的手:“好,我跟你走,要怎么做才能救他们?” 白柳迅速地和杜三鹦讲解了现在的情况。 杜三鹦有些发蒙:“飞机已经在南极上空了要坠毁了,我能做什么?” “可以把你传送到这架飞机上,利用你的幸运,看能不能提前将飞机打下来降落到海域而不是地面,这样减轻飞机坠毁程度,尽量保全飞机上的人和物品。”白柳说。 杜三鹦大惊失色:“把我传送到要失事的飞机上?!” 白柳摁住他,冷静道:“我和你一起。” 杜三鹦被吓得小脸惨白,但还是勉强维持住了镇定,扒住白柳的胳膊虚弱询问:“怎么,怎么传送啊?” 白柳的视线停在了阳台上的鹦鹉上:“利用游戏道具。” 杜三鹦进入游戏大约是一年前,正好是他全家出事的时候,那么很好推断,刺激杜三鹦进入游戏的核心欲望和这场交通事故应该有关。 例如把全家从交通事故的现场瞬间传送出来之类的核心欲望。 而这只鹦鹉是符合杜三鹦的核心欲望,才能被拿到现实里来的游戏道具,再加上幕后之人处心积虑的设计…… 白柳有充足的理由怀疑这只鹦鹉真实的作用是传送道具。 唐二打在白柳的指示下压住鹦鹉的翅根,把鹦鹉从阳台外逮了回来。 鹦鹉支着脖子大声嘶吼,翅膀不停扑棱:“白柳!坏!白柳!坏!” 杜三鹦心有惴惴,又于心不忍,忍不住弱弱提醒:“轻一点,它不舒服。” 白柳从唐二打手里接过鹦鹉递给杜三鹦。 鹦鹉飞快地爬到了杜三鹦的肩膀上,歪头蹭了蹭他,眨了眨绿豆眼,动了动爪子贴在杜三鹦耳边,好像说悄悄话告密一样小声嘀咕:“白柳,坏,快跑。” 杜三鹦哭笑不得,他抬手摸了摸鹦鹉脑袋,踌躇了一下,捂住了鹦鹉眼睛:“……使用道具,不会伤害它吧?” “不会。”白柳看着他,“但需要你想起来怎么使用这个道具。” 杜三鹦苦恼地皱眉:“……但我真的不记得了。” “它明显是个声控道具。”刘佳仪提示,“你有没有给鹦鹉设计某种使用它的关键词,比如白柳之类的?” 鹦鹉听到这个词,又抖动翅膀,趾高气昂地扯着脖子叫唤:“白柳,坏——!!!” 杜三鹦冷静地捂住了鹦鹉的嘴巴:“让我想想。” “如果你和家人遇到了一场剧烈的交通事故,你会选择什么样的关键词把所有人传送出去?”刘佳仪说。 杜三鹦犹豫地抬起了头:“交通事故?” “是的,一场相当严重的交通事故,遗体搜寻了一周都没有拼全,因为乘客的遗体因为汽油的焚烧和剧烈的冲撞全部融合在了一起,血肉模糊,无法区分。”白柳言辞清晰地叙述。 杜三鹦的瞳孔轻微地收缩,他逃避地低下头,开始神经质地咬自己的指甲盖,声音低微:“听起来……好严重。” 白柳:“你试图分开你的家人和其他人,拼凑出他们的遗体单独下葬,但你做不到,其他人也做不到,如果一定要做,那就要做大量的DNA鉴定。” “……最终遇难者的家属们商议之后,立了集体事故公墓,大家一起下葬,在悼念遇难者的当日,这场事故里的你作为事故里唯一的幸存者成为了全场的焦点。” 杜三鹦的呼吸开始急促了。 “这些前来参加悼念会的遇难者家属问你怎么活下来的,有人关心你,安慰你,不少人表示出对你的同情,宽慰你活下来就是万幸的事,甚至有两个家庭表示想要扶养你上大学的——因为在他们看来,你也是受害者,还是仅存那个。” “但你知道你不是,你觉得自己是加害者,你知道他们心爱的人是因为你的幸运而死去的。” “而他们却想要帮你。” 杜三鹦捂住了自己的头,不停地摇晃,双目失神,仿佛被白柳话带回了当初那个场景里。 他不停地机械道歉,眼睛睁大,无意识地流泪: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白柳握住了杜三鹦的双手,强迫他注视自己的眼睛,继续残酷地说了下去:“——集体公墓下葬的时候,你消失了,大家很担心你,到处找你,最后发现你居然把自己埋进了公墓里,但很幸运的,你又被发现了。” “因为有个小孩贪玩扒拉还没修筑好的公墓,直接被倒下来的纪念碑砸死了,于是大家就这样发现了被埋在公墓下的你。” “那个小孩就是表示想要帮助你的两个家庭当中一个家庭里的孩子,他的爸爸在这场事故里死去了,他很喜欢你,喊你哥哥,于是他的妈妈才会对你动了恻隐之心,想要帮助你,没想到却为自己招致了这样的厄运。” “他是不是让你想到了自己的妹妹?” 杜三鹦开始浑身颤抖了起来,他挣扎着想要抽回自己的手,眼泪大颗大颗地流下来,几乎是在惨嚎:“——不要再说了!!” 白柳没有仁慈地停止,而是靠近凝视着杜三鹦的盈满泪的眼睛: “你从坟墓里爬出来抱着那个小孩的尸体跪在地上的时候,在事故现场抱着自己死去父母,妹妹,姐姐哥哥碎裂尸体的时候,你在叫什么?” “为什么在那之后,你的记忆就出现了故障,什么都不肯记得了?” 杜三鹦脱力地滑跪在地,他眼泪停不住,仰着头顺着下颌滑落,声音里全是嘶哑绝望,凄厉得就像是心肝都被挖出来了。 “救命啊!!谁来救救他们!!” “让我死吧!!让他们活!!” 杜三鹦声嘶力竭地哭着,他弓着背弯下了身体,低垂头颅,眼泪一滴一滴砸在地上。 “——我不要幸运地活着,让我不幸地死去吧。” 鹦鹉的发冠耸立,它引吭高歌:“——让我不幸地死去吧!!” 一阵炫目的白光降临在杜三鹦的肩头上,笼罩了他和白柳。 白光过后,两个人消失在原地。 第269章 现实(146) 牧四诚和留在地上的这只鹦鹉大眼瞪小眼,良久才无语地转头看向另外三个人,摊手:“……所以我们是被白柳给扔在这里了吗?” “不光是扔在这里这么简单,还丢给了我们一个大麻烦。”刘佳仪耳朵动了动,她看向门口,“疗养院的负责人来了。” 木柯凝神:“看来我们需要找一个好理由向这位负责人解释他的病人为什么不见了。” “——不然白柳这家伙身上背的官司就又要多一项诱拐精神病人了。”唐二打头疼地揉了揉眉心,“他这次做事也太冲动了些。” “他已经身处异端管理局的监察下了,如果再加上警察局的监察……白柳周围监视他的普通人越多,他进入游戏会越来越困难。” 刘佳仪叹气:“是的,所以这家伙留下我们善后。” 主要是因为他们去南极也没用,杜三鹦的破坏力是肉眼可见的强大,唯有白柳能幸免于难。 不如把他们留在原地。 负责人推开了门,他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张被震塌掉的床,床上地上一团凌乱的被裹和羽绒,和那只站在地上的蹦蹦跳跳的鹦鹉。 鹦鹉蹦蹦跳跳,使劲叫:“白柳,坏坏——!搞得主人crycry!” 它刷地张开翅膀,绕着屋顶盘旋飞翔,弹着细细舌头,嗓音尖利具有穿透性: “他们抱着上天!一起上天打飞/机啦!” 负责人瞳孔地震:“……打什么东西?!” 鹦鹉后扬翅膀,伸长脖子重复道:“——打飞/机!” 刘佳仪,牧四诚,木柯,唐二打:“……” 不要简略成啊!!! 你这只鹦鹉到底会不会说人话! 唐二打跳起,捏住鹦鹉的翅膀和尖嘴,在它的剧烈挣扎下,转身,背影僵硬地将它带到了阳台上,塞到了笼子里喂水:“……鹦鹉太久没喝水了,乱叫,我带它到水上喝点飞机……” 刘佳仪啪一下盖住了自己绝望的眼睛。 唐二打心虚到话都说不清楚了,这不是不打自招吗! 负责人握着门把的手微微颤抖,他万分惊恐地看着这群人:“……你们对906的病人做了什么事情?!” 牧四诚眼疾手快地关上反锁了病房门阻断负责人逃跑路线。 木柯深吸一口气,挡在了负责人前面,冷静地握住他的双手:“我们可以解释。” 被前后夹击的负责人吓到飙泪:“我我我,你们放过我吧!我大学毕业后很久不和男人一起打飞机了!” 万里之外的南极上空,罗斯海。 摇晃不停的飞机甲板上刚刚降落的杜三鹦和白柳在机舱里不停滚动,站都站不稳,还是白柳先抓住了一根金属固定杆,又拉住了杜三鹦让两人稳住。 白柳踢了一脚座椅靠背,示意杜三鹦从下拉座椅栏杆,翻翻座椅下面的氧气面罩和降落伞还在不在。 杜三鹦被晃得头晕眼花,随手扒拉了一个座椅一摁,里面瞬间就弹出了降落伞和氧气面罩,甚至旁边还备了两件厚厚的防寒服。 白柳眼眸垂落——不愧是幸运满分。 整个飞机上能用的装备这个时候应该基本都被五个押送员搜刮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应该都是带不走的了。 杜三鹦能一发入魂,实在算得上运气极好了。 白柳扬了扬下颌让杜三鹦先穿上装备,坐在座位上固定好安全带,然后再让杜三鹦固定住他来穿装备。 这个时候杜三鹦才能喘过气来,他捂住自己的氧气面罩,呼吸粗重:“——飞机上你说的那五个押送员呢?” 白柳捂住自己脸上的氧气面罩,伸手拉住座椅上的安全带。 “这种紧急情况,押送员要么在驾驶舱,要么在货运舱。” 白柳用降落伞的包裹将头部环绕,避免在飞机颠簸中受到硬物击伤,白柳对着杜三鹦指指额头,示意他也这样做。 杜三鹦在氧气面罩里大声回答,声音闷闷的:“——我不用!这些碎物击不中我!” 他一边说,一边将手伸到飞机上的长廊,一只从消防栓旁边飞过来的扳手眼看就要把杜三鹦的手臂打得骨裂,但在千钧一发之际,飞机离奇地上下颠簸了一下。 扳手擦着杜三鹦的手背砸到钢板里,凹陷了深深一个坑,但杜三鹦的柔软的小臂却毫发无损。 “你看吧!”杜三鹦为了确保白柳能听到他的话,一直很大声竭力地说话,“你躲在我背后,不用缠头,也没事的!” 在他们说话期间,飞机长廊尽头的两边的红色警报灯亮了,红灯上方的扩音器播放了机械的自动警报: “飞机因遇到异常天气,不停有不明云团向上冲刷着两翼,导致飞机颠簸,请各位乘客做好紧急降落准备——滋滋——” 很快这机械声的广播就被切掉了,变成了人声广播,语速飞快又慌张: “货轮舱这边晕倒了一个队员,被我敲晕的,那五个尸块一旦暴露,就会靠近就会让人精神降维,根本无法脱离金属盒子跳伞搬运。” “带着尸块直接跳伞降落行不通。” 广播里滋滋啦啦,没过多久又换了一种声音:“但那五个金属盒子是特制的,实在太沉了,单独降落和我们带着降落都行不通的话,就只能考虑要么抛海里,要么一起和飞机坠毁在陆地上这两条路了。” 白柳和杜三鹦互相对视一眼——这应该是这五个押送员的队内交流和广播的无线频连在一起了,方便在这种极端的情况下随时知晓对方情况。 广播还在继续播报: “海域里肯定不行,水的流动性太大了,一旦金属盒子沉积太久出现腐蚀暴露出里面的东西,尸块可以借助海水污染全世界!” “但坠毁在陆地上,如果盒子在降落的过程中发生损坏,一样会污染南极地带……” “可以用防寒服之类的棉织物品包裹一下吧?” “不行,你忘了干叶玫瑰吗?这尸块什么东西都能异化,连棉花这种植物类的物品都能异化,苏队长反复告诫我们不能用植物类的物品包裹收容盒子。” “但飞机上化学类的纤维缓冲物根本不多,也没有缓冲效果啊,在这么大的气流冲击下,除非是我们给盒子做人肉肉垫——隔一层高密度骨头和肌肉,说不定能缓冲速降带来的冲击力……” “就算降落在陆地污染了南极,但污染陆地总比污染海洋要可控吧!南极的人口密度那么低,就算是牺牲了他们……” “闭嘴!!” 一声厉声呵斥打断了几方争吵,广播里静了片刻,然后道:“如果我们把牺牲作为取舍和理所当然的事情,那还是去当普通人,来当异端管理局队员干什么?” “我们作为异端管理局的队员,就是为了避免任何一个普通人牺牲的。” 广播里又沉寂了几秒,只有滋滋啦啦的电流声。 “一共有几个盒子?”这人询问。 货舱的人回答:“机长,一共八个。” 这位机长又沉默了一会儿,哑声道:“全体队员听令,飞机迫降地点为南极陆地,每个人负责一个金属盒子,用肉/体包裹缓冲盒子,避免降落的时候盒子出现破损污染南极,给居住在南极的普通人造成威胁。” 隔了很久,才有人很轻地回了一句:“是,机长。” 有人弱弱地问:“机长,但还有三个多的盒子,怎么办?” 广播里又安静几秒,机长才开口:“等下你们将我分为四块,用我的上肢,下肢,和后背的肌肉和骨头包裹盒子。” “腹腔这个部分肋骨框架缓冲力最强,这个部分应该可以保住一个,另外三个……” 机长疲惫地顿了一下,声音里的劲在这一刻全都茫然地泻走了,语气轻微恍若喃喃自语:“……是我们失职,辜负了苏队嘱托,没有护好……” “——箱子和普通人。” 第270章 现实(日+147) 白柳在上下起伏的飞机甲板上往驾驶舱的方向走去,杜三鹦挡在他的身侧,从飞机两侧飞过来的物品自动地避开了他们。 驾驶舱门前,白柳叩响了门,里面的人费力地推开门,他们愕然地看着这飞机上多出来的两个人,几乎是瞬间就从旁边抽出了枪对准了白柳的脑袋,疾言厉色: “你们是谁?!你们怎么藏在飞机上跟到这里的?!” 白柳戴着厚厚的羽绒帽,面上盖着氧气面罩,遮住了他大半张脸,这个队员一时还没认出来这就是当初搞得异端处理局鸡犬不宁的白柳。 “我是异端处理局前第三支队队长唐二打派过来处理现在情况的。”白柳呼出一口白气,抬眸直视这个队员,“他预见到了这样的情况。” 这个队员讷讷地收回了枪:“你是唐队跟着的活人异端白柳?是唐队让你来的?” 白柳点了点头。 这个队员咬了咬牙,转身让白柳进了驾驶舱:“进来说话。” 机长满眼血丝地坐在驾驶座上,双手飞速地操纵着不停滴滴作响报警的仪表盘,头也不回地冷声问:“——你有什么办法?” “你们也知道我是活人异端,所以我不会被尸块异化。”白柳冷静地开口,“你们给我开货舱的门,我可以取出尸块携带在身上,单独跳伞降落。” 机长的眼球转动了一下,他终于用余光扫了一眼白柳:“——你让我把尸块这种高危异端,交给你这个高危异端来保管?” 他的态度咄咄逼人,甚至带着几分狠厉:“——如果你带着尸块跑了,或者说想要利用这个尸块做其他的事情,怎么办?” “这异端随便泄露一点,就能搞死成千上万的人,你知道人命多珍贵吗+?” “你根本不知道,在你看来人命就是很肤浅的东西吧,还没钱来得有价值。”机长转回了自己的眼珠,面无表情,“但在我眼里不是,我也担不起南极这么多条人命的责任。” “你身上也不是没有这样的前科,玫瑰工厂的账第三支队还没和你算清。” “我不会让你带走尸块的。” 副机长队员有些忍不住地劝诫:“机长,这也是一个办法啊!” 另一个队员也跟着着急:“机长!你非要让自己死成四块吗?!” 机长厉声呵斥,打断他们的话:“好了,等下给这两个人找好降落伞和通讯设备,把他们丢下去,让他们自己滚回去就行,不用多费口舌了!” “我意已决!” 白柳平静地呼出一口白气:“你想救的人的命是命,这些队员的命,你自己的命就不是命了,是吗?” “谁给你的权利,用自己的命,用这些队员的命去换你以为的普通人的命?” “住嘴!!”机长紧咬后牙,收紧腮帮子,双眼赤红,盈出一层浅浅的泪光,“滚下飞机!!” 白柳淡淡地继续说了下去:“他们是人,你们就不是人了吗?” “还是你觉得自己和这些队员天生低人一等,就该在遇到任何事情的时候优先牺牲,死了来换别人活着——你们难道就不怕死了吗?” 队员和副机长都无措地沉默着。 白柳垂眸:“但我不是人,我是活人异端,是犯过错,没有道德观和人类情感的怪物——你刚刚说得很对,机长,人命在我眼里的确没有钱有价值。” “所以在你们眼里,也不必太将我当作人来处理。” “在这种危急关头,你们利用我的命去保全大局,无论是出于情感,还是出于伦理,都是符合人类世界观逻辑的。” 白柳的声音轻稳笃定:“我才是该被牺牲的那个,而不是你们。” “至于你们说的我会利用尸块,不否认我有利用一切的倾向,但你们带着高危的异端上飞机,一定有什么控制我这种高危异端的手段吧?” 哪怕是一直以来讨厌白柳的第三支队队员,这个时候也不忍摇头,他果断拒绝:“但那个是用来远程监控尸块精神污染和防止暴动的,要把监管金属机械扣打进每个身体部分的骨头里……” 白柳打断他的话,轻描淡写地回答:“就用这个吧。” 队员猛地抬头,他不敢置信地反驳:“但你是个活人啊!因为是给尸块打的,我们没带麻醉设施,一共三十个环扣,硬打进去你会被痛死的!” “但尸块也是用的这个吧。”白柳抬眸看着这个队员,他脸上带着很浅的笑,“我和它一直都是同一种怪物,或者说,异端。” “用同样的东西来控制,不是很正常的吗?” 机长厉声喝止:“——就算你他妈是个异端,但我不会同意在一个活人身上用这种东西的,白柳,你给我滚下飞机——” “机长。”白柳平和地打断了他的话,“这个事情上没有两全其美的事情,我痛这一下,和你们一下死五个,你总要选一项。” 机长后牙槽一下一下地磨,他眼下青黑,眼白血红,颧骨上那块肌肉因为后牙紧咬直抖。 白柳突然上前一步,半鞠躬,语气真诚:“机长,你有你想救的人,我也有我想救的怪物。” “还望您谅解,圆我这个梦。” 机长从驾驶座上站起,把自己的驾驶位让给了在旁边守着的那个队员,转身看着还维持着鞠躬姿态的白柳,深深吐出一口长气,因为长时间操纵的手指无力张合了一瞬。 他的目光从还在操纵仪表盘的两个队员憔悴的脸上,缓缓地挪动到窗外白茫茫的云团雾气里,短暂地放空了一会儿。 然后他闭上了眼睛,嗓音沙哑地道: “……你过来吧,上四个环就可以了,手腕脚踝,控住四肢。” 白柳起身,很诚恳地道谢:“谢谢。” 机长疲惫地挥了挥手:“……痛的话,忍不住了就说。” 白柳被带到了医务室,杜三鹦惴惴不安地守在外面,他以为会听到里面传出什么惨叫声,再不济也会听到一点呻/吟——打扣还不打麻醉,一听就很痛。 但最终医务室里只传来了就像是订书机订书一样的咔哒声,传来了四下,然后就是白柳沉稳地道谢:“好了吗?谢谢机长。” 杜三鹦本来想推开门,但他停了下来——他听到了里面有人下跪的声音,膝盖砸在冰冷的地板上,砰的一声。 “你是个异端,是个没有恐惧的怪物,异端管理局,我们第三支队一定会监测你一辈子,不会给你任何作恶害人的机会。”机长咬牙切齿地恨恨道。 白柳平稳地嗯了一声:“我知道,这是你们的立场,我理解。” 机长呼吸声很急促,他似乎在哭,声音哽咽无比,然后就是两下沉重的,用力的,磕头的声音:“但这一次,我收回我之前对你的所有的个人评价。” “谢谢你救了其他队员,谢谢你救了我。” 两个人从医务室里出来,白柳轻轻地揉着自己的手腕,背部残留了一块碘伏消毒过的黄色印记,骨头凸起处有些奇异的变形——这应该就是环扣打进去的地方。 机长脸上还有被粗暴擦拭过的泪痕,他对白柳颔首:“我帮你打开货舱门,你去吧。” 白柳领着还没回过神的杜三鹦一路往底层货舱走。 一进货舱,一眼就能看到那些储存尸块的金属箱子,它们整齐地隔着约两三米的距离,环形摆放着,彼此之间塞了不少泡沫和气垫隔开,但有些气垫已经在颠簸中被戳破了,焉哒哒地摊开在地上。 白柳让杜三鹦站在货舱门口,不要靠近,最好也不要看,避免被精神污染,他一个人进去处理盒子里的尸块。 杜三鹦老实地待在货舱门口,站哨般后背挺得笔直。 其实不用白柳说,他也不会回头看盒子里的东西的——那些盒子莫名给他一种很不幸运的预感,让他有些毛骨悚然。 隔了不到十分钟,白柳用布和防寒服包裹着尸块出来了,他有意地和杜三鹦隔了一段距离。 白柳:“去联系机长,让他准备全员弃机,尽量找能跳伞的地点降落。” ——按照游戏《冰河世纪》的路径来看,这飞机大概率是保不住了,多半会坠毁,能早点跑就早点跑。 除去机长和副机长还在驾驶舱,其余三个队员已经等在飞机的舱门口。 他们是被派过来指导白柳如何高空跳伞的,其中一个人还会跳下去给白柳做空中示范。 为了避免被精神污染,他们站得离白柳很远,在狂风中说话都只能用喊的: “如果降落在海域上,降落伞的配套包裹里有皮筏艇,我们用异端改造加持过,重量轻,能耐很低的低温,瞬间膨胀后可用作海域临时降落点,皮筏艇承重不高,不要往上面放太沉的东西。” “注意无论是你,还是尸块都千万不要掉进水里!” “这里的水温太低了,一旦落水会出现生命危险,尸块则是会造成水域污染,异化这里的生物。” “如果降落在陆地上,包裹里有帐篷和一些干粮,可以维持一周左右,在这期间找个安全的地方带着,你身上有我们异端处理局的锁扣,带有定位系统,我们会用尽全力在一周内搜寻到你的。” 这三个队员吼到声音干哑,扯着嗓子指了指杜三鹦:“还有白柳,你带上来的这个人是干什么的?” “你要带他一起跳吗?这人和你一样都是异端,不会受到尸块干扰吗?” 白柳看向被冷风吹得瑟瑟发抖的杜三鹦,转头道:“我带他,是因为我运气一向坏,做什么事情都会有意料之外的情况发生。” “但这次我不希望有意外,所以我带上了他,避免后续出意外。” 队员不解:“什么意外情况?” 白柳抬眸:“——比如,尸块落到别人手里。” 三分钟后。 飞机侧门和后门在机长的指示下终于开了。 冷风呼啸而来,全员背好跳伞包裹,备好氧气和呼吸面罩以及防寒道具,严阵以待。 飞机的颠簸越来越剧烈,已经到了快要脱离掌控的地步,站在风口的杜三鹦几乎被吹得脚底悬空,要抓稳把柄才能稳住身体,他正在自己和试着穿戴包裹。 边穿戴,队员们边指导杜三鹦如何跟随跳伞。 “正常是双人跳伞是你和他绑在一起,但你和白柳都是新人,双人跳伞很不安全,而且他身上已经绑了一具尸体了,你只能跟随着他跳伞,尽量和他降落在同一地点。” “但南极这边天气各方面都不适宜跳伞——目前我知道的在这边跳伞成功的,也就是定点跳伞,而不是高空跳伞。” “因为高空跳伞下面视野全白,风向变幻莫测,很难定位和找落点,所以不强求,你们落地后在互相找寻也是可以的。” “本来我准备带着你双人跳的,要安全一些。”这个队员长叹一口气,“但你不愿意。” 正在笨拙调整胸前带子的杜三鹦微不可查地一顿,他抬起头来勉强笑了笑:“我一个人不会有事的,我运气很好的。” ——但是带我的人就不一定了。 能在他周围活下来的人,目前也只有白柳一个而已。 队员正色道谢:“但无论你是人,还是和白柳一样是活人异端,请注意安全。” “多谢你们救我们。” 说着队员准备伸手帮杜三鹦调整混在一起的胸带。 杜三鹦小声应了,侧过肩头避开这个队员帮他调整的动作,头低得几乎点到了心口:“……我自己来就行,你站得离我远一点吧。” 这个队员首先跳伞作为示范,出舱,滑行,张开双臂,顷刻间就消失在了稠密的云层雾气里。 “这种能见度。”有个队员皱眉,“跟随跳伞的难度太大了,最好找个人跟着你。” “不用了。”杜三鹦捏了捏跳伞包的栓绳,低声道,“……没关系的,我运气好,一定能跟上白柳的。” 跳伞开始。 白柳从舱口一跃而下,穿过厚厚的云层和冰雾,冷空气宛如千万片新开锋的单面刀片一样切过他的心肺,冻得他四肢麻痹,连打下环扣的伤口都没有那么痛了。 他感觉自己宛如一只从高处往下坠落拍摄的镜头,云层,雾气,海水仿佛不停切换的高帧画面,充满动态感地填满了白柳的视野。 美丽又缥缈,好像一场造价不菲的大型游戏充满金钱感的cg开场。 带给人一种恍惚的不真实冷意,就像是白柳此刻脸上结的霜一样。 白柳的脚下是一千四百万的皑皑冰盖,天上是一架即将坠毁,尾翼开始燃烧的飞机,心口环抱着的是他曾经唯一的朋友,同时也是他现在碎成尸块的爱人。 那它会是他未来的什么人呢? 没有告诉他答案,于是白柳自己给了自己一个。 在那个狭隘的福利院里,每个孩子都在日夜渴望被一对陌生的男女带走——就像是他们渴望拥有爱自己的父母,关心的朋友,陪自己一起长大的兄弟姐妹。 他们渴望拥有一个在童话书里才能看到的家庭。 但白柳永远都不参与被筛选带走的过程。 于是谢塔问他: 白柳说: 谢塔问: 白柳说: 谢塔说: 白柳说: 谢塔好似困惑般: 白柳反问: 谢塔思考一会儿,诚实地摇了摇头: 谢塔问白柳: 白柳当时没有回答,因为他觉得自己永远不会需要这种东西。 两个人被永远捆绑在一起太无聊了。 但两只怪物……好像还不错。 现在白柳和谢塔已经符合组建家庭的一切条件了,所以……如果白柳有,那么谢塔就是他唯一的家人。 他希望如果有未来,未来里有谢塔,谢塔要是愿意永远爱他,做白柳的家人……就好了。 就好了。 一阵毫无道理的狂风在白柳打开降落伞的那一刻,猛烈吹来。 第271章 现实(148+149) 五颜六色的长方弧形降落伞在来回摇摆的风里上下摆曳,牵着下面伞绳挂着的白柳被甩得左右晃。 陆地终于靠近了,下面是隐约闪烁着灯火的一个基地——是游戏里尸块被偷盗的那个基地。 本来白柳已经避开了这个基地降落,但那阵突如其来的风还是不讲道理地把他牵引到了这里。 ——就像是冥冥之中的命运。 白柳透过护目镜环视了一圈,在这片基地里锁定了一个不太起眼的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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