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我人都死了好像也没什么意义了……” 最后牧四诚啧了一声放弃地靠在了椅背上:“不明白这些人在想什么,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死无论换来什么样的东西都没价值啊,而且我都进入游戏了,在这里拼死游戏赚积分还是可以换到点什么吧,死太不划算了。” “那是你。”白柳平静地说,“一个大公会争相追抢的高实力新人,牧四诚,你在现实里也是顶级的配置了,家境不错,学校一流,你对自己的价值有个确凿的认知,所以不会轻易走向归零的选项。” “你没被卷过吧?” 牧四诚一怔:“卷什么?” “内卷。”白柳说。 牧四诚皱眉:“那不是就业的时候才有的吗?” “不是,在资源被垄断的地方都会有内卷。”白柳拿起笔,在一张摊开的白纸上写字,“游戏里的积分可以通过打游戏挣得,就像是工资可以通过工作获得,那么打游戏就是一种工作方式。” “但游戏里出现了各种各样的公会,它们把打游戏以一种更高效率的方式分类承包了,提高了打游戏这种工作方式换取积分的效率,还提供了各式的保障,降低了你因为游戏丧命的几率,就像是各种各样的公司。” “正常的玩家为了高效率地获取积分,也为了更好地存活,就会主动加入这些公司。” “这是最先形成的机制,也是一个合理的运行机制。”白柳在纸上写下四个字,“正常来说,这种机制是可以持续运转很长一段时间才会开始崩坏,但这个时候,这个游戏里有一个加速机制崩坏的设定。” 白柳缓慢地撩开眼皮:“那就是赌博。” “这个游戏里的赌博是一种预期贷款机制,这种机制将你的信仰,利益,和你的命都捆绑在了公会里,这让你投注的成本翻倍了,哪怕一个玩家知道自己大概率会被这个公会活活耗死,因为赌徒心理和成本沉没,以及下家难找,这个玩家很难从这个公会里脱身,这就形成了内卷必备的第一要素。” “——捆绑。” “捆绑越紧密,就会让公会之间的人员流通变得越慢,变得越慢,就会让大家意识到下家越来越难找,选择公会就会变成一个终生的选择,那么在新人时期的时候,大家会为了进入大公会疯狂内卷,降低自己的待遇等等。” “而一旦走到了这一步,你会发现一个很神奇的事实。”白柳的笔尖在纸上点了两下,“公会获得积分的效率变高了,游戏轮换的速度变高了,赌池之间流通的积分越来越多,整个游戏里的积分是在呈指数爆炸增长的。” “但公会里的新成员获得的待遇却越来越低,而公会储存的积分再多,但为了保持自己的排位地位,最后都得投到联赛里,也没有存下多少。” “那这些积分都去哪里了呢?被什么人吞走了呢?” 白柳把笔放下,用指尖轻轻一推,笔滚到了怔住的牧四诚面前。 牧四诚伸出手握住白柳推过来的笔,他觉得后背有点发冷:“……赌池里。” “bingo。”白柳微笑起来,“没错,赌池这个机制每次都以五倍的杠杆概率往外投注积分,看似好像是亏本的,但大家凑赌池里撬走的积分连上自己挣的,最终还是回到了赌池,然后在输赢中被每次百分之五到十五的手续费不动声色地吞走了大头。” “从最有钱的公会是赌徒联盟,而不是杀手序列这点,就能看得出赌池才是这个游戏里最大的庄家。” 白柳抬眼看向王舜的系统面板上的数据:“假设你在游戏里也只是一个普通玩家,技能和面板都很普通,虽然能够活下来,但也卷不进大公会,也无法成为明星玩家。” “你苟且偷生地努力生存着,在某一次联赛里你忍不住把自己所有积蓄投注在某个战队上,然后输了个精光,你在崩溃当中意识到你很难从赌池里得到钱。” “但每次联赛过后,从赌池里五倍杠杆里翘出来的积分会让整个游戏里的道具物价攀升,不敢参与赌博的你手上的积分不会增长,能买到的道具越来越少,在游戏里的存活越来越艰难。” “你手里根本没有多余的积分可以兑换钱去现实里使用,游戏并不是一个让你的欲望得到释放的地方,反而是让你越发地痛苦,因为你在现实里上了六天班之后,好不容易休息一天,还要来游戏里,战战兢兢地攒积分买道具,让自己在下周的游戏到来之前能存下买一个救命道具的积分。” 牧四诚两眼发直:“……谢谢,代入之后有点想死了。” 白柳继续说了下去:“用游戏里的积分兑换道具去现实里使用是手里有积分的高阶玩家,和一些不管不顾,只想今朝享乐疯狂玩家,前一种玩家是少数,后一种玩家在赌池的催化下已经成为最大基数的玩家了,也就是赌徒玩家,所以赌徒联盟才能做那么大。” 王舜点头赞同白柳的话:“但有赌徒联盟,也有非赌徒联盟,白会长给我分析之后,我特地去调查了一下拉塞尔公墓的队员赌池投资平均情况。” “结果是很让我惊讶的。”王舜点了一下面板,面板弹出了一张数据分析表格,“他们的赌池投资人均不超过十积分,可以说是名副其实的非赌徒联盟了。” “赌博是一种刺激性的未来预期消费,当这种消费欲望降低的时候,说明他们对自己的未来预期非常悲观。” 王舜叹气:“没办法卷入大公会,不敢赌博,要经历住一周一次的死亡游戏的考验,很多人在现实里也过得很累,每天努力工作也没什么钱,日子紧巴巴的,好不容易进游戏了,结果……” “他们过得很辛苦。” 辛苦到连他这个敌方的调查师,都觉得不忍的地步。 “……不会吧……”牧四诚都开始觉得对方凄凉了,“他们去年季中赛团赛一直赢啊?就算是吞赌池底金也不至于这么惨吧?!” 白柳竖起三根手指: “第一,因为没有明星队员,他们没什么人投资,自己没什么赌池底金,要吞只能吞对方的。” “第二,就算赢了,赌池的大头是投资的赢家观众吃,去掉赌池收的手续费,战队能吃到的赌池底金的抽成只有百分之五到百分之十。” “第三,他们去年是冷门队伍,季中赛关注度不高,根本没什么观众给他们双方加注,他们能吃到的只有大公会明星队员小电视充电积分的翻倍那个底金的百分之五。” “总的来说,他们虽然一直赢,但没吃到多少联赛红利。” 王舜叹气着补充:“而且我打听到,拉塞尔公墓的会长把他们去年赢来的赌池积分作为体恤金,分成了八十多份发给了那些死亡队员的亲近之人。” 牧四诚听得五味杂陈:“……要我我多半也撑不下去。” “那我们回到最初那个问题。”白柳撩开眼皮,“如果一个人什么都做不到,什么都得不到,一辈子都活得很辛苦,终于撑不下去了,对于他而言,什么是死亡的价值最大化呢?” “钱权名利对于一个死人来说都没有意义,什么对于一个死人是有价值的?” 一直沉默的木柯开口了:“在死那一瞬间被认可为有价值的,并且这种价值会一直被人记住。” “我之前在国外念书,那边的自/杀率很高,很多人在自/杀之前会去一些事故的高发地带,或者一直在街上徘徊,看到有强盗或者是混混之类的,就会冲上去见义勇为,让这些人杀死自己。” “有个杂志上的采访说,百分之七十多有过自/杀念头的人在死前想做一件可以让别人记住自己的好事。” 木柯顿了顿,继续说:“有些自/杀者还会形成团队互相帮助,我看过他们的专题报道,叫,的牵头者一般也是想自/杀的人,一般这个牵头的人是因为想要别人活下去才会建立这个社区,所以他会想方设法地去救助这个社区里的其他人,希望他们活下去。” “但很奇怪的一点是,因为有了社区的存在,这些人的自/杀率有时候反而会攀升。” 牧四诚追问:“为什么?” 旁边的刘佳仪回答:“因为有人记住他们了,所以可以被人记住的死去。” “在这种放弃自我的社区氛围里,很容易滋生出一种牺牲情绪,用一句通俗易懂的话来形容就是——”白柳的目光移向展示着拉塞尔公墓资料的系统面板上,“——我为你而死,我希望你代替我活下去,并且记住我。” “活下来的人或许会比死去的人更痛苦,因为背负更多,连死的代价都变得沉重了。” 会议室里所有人都是一静。 王舜咳了一声,打断了凝滞的氛围继续说了下去:“结合上述信息,我和白会长深入分析了一下拉塞尔公墓战队。” “大家都知道,对于一支战队而言,最重要的是战术师,但因为拉塞尔公墓战队的成员一直在变,所以他们每场比赛的战术师也是不同的,但他们的战术风格却保持相当平稳。” “所以我们揣测,真正制定战术的战术师并不是这些被推出来轮换的战队队员,而是幕后一直没有上过场的拉塞尔公墓公会会长。” “不过这位会长实在是太神秘了,近两三年都没有参加过联赛,我们获得到关于他的资料非常的有限,我用了很多办法,才找到一个号称多年前疑似偶然看过拉塞尔公墓会长参赛的老玩家,他和我说,这位会长的技能非常的奇特,上场之后在一片迷雾里很快就清缴了对方。” “高速击败对手的技能我们不是第一次见了,这也不是这位会长技能最奇特的地方。” 王舜抬起头,神色肃穆:“我们都知道联赛团赛要五个玩家才能参加,但那位老玩家信誓旦旦地向我担保——” “——那位会长是一个人上场参加比赛的,而等到上场,系统却说游戏地图内拉塞尔公墓有五个玩家,比赛正常运行。” 散会后。 开会时一直沉默寡言的唐二打罕见地叫住了起身准备离开的白柳:“我们能单独聊聊拉塞尔公墓?” 刚起身准备离开的白柳又坐了回去,他抬手示意最后离开的王舜把门关好,坐在椅子上转过身来看向唐二打:“唐队长有什么要单独和我说的?” 唐二打盯着白柳:“你认为是个类型的公会?” “目前看来是的。”白柳手肘放在桌面上,十指交握,“而且拉塞尔公会的会长是这个公会的灵魂人物,他有互助型牵头人的典型心理特征。” 唐二打蹙眉追问:“什么心理特征?” 白柳淡淡地平视唐二打:“他正在用尽一切办法救他的会员和队员。” “但拉塞尔去年在季中赛死了八十几个人。”唐二打屈指敲了敲桌面,强调,“我看不出送新人上联赛赛场能和救人能扯上关系。” 白柳忽然笑了一下:“唐队长觉得要怎么样才能救回一群想死的人呢?” 唐二打一顿:“我不知道。” “给他们希望。”白柳平静地看向唐二打,“联赛的胜利就是他们的希望,这支公会不在乎积分,不在乎生死,他们只想赢,我猜拉塞尔公会的会长一开始是想不顾一切赢下来,然后用冠军的奖励——愿望拯救所有人。” “但他们输给了杀手序列,并且在接下来的九十排位赛里团灭了。” 白柳说:“唐队长,你还记得王舜说,拉塞尔公墓战队在团灭之后崩溃到弃权吗?你觉得一个真的肆意把新人队员送上场被屠戮的战队,会因为团灭一次就崩溃吗?” “只不过才死了五个人而已。”白柳口吻平淡,“底层玩家的人命是这个游戏里最不值钱的东西了,他们季中赛的胜利已经代表他们走这条路可以走得通,他们离成功只差一点,再来一次说不定就成了。” “但拉塞尔却弃权了,他们没打季中赛,从季前赛从头打起,唐队长,你觉得是因为什么呢?” 唐二打沉默了下去。 他心里有一个答案,但又觉得这个答案又匪夷所思,又……心酸。 白柳继续说了下去:“因为人员伤亡。” “再从季中赛打起,面临强队,就算能赢,他们必须要再经历一次巨大的人员伤亡,他们宁愿放弃好不容易攒下来的排位,名气,积分,冒着巨大的不确定性,为了减少人员伤亡,从季前赛重新来过。” “他们只是想赢,只是想活而已。” 唐二打摸了一下自己兜里,似乎想掏烟出来,但最后还是忍住了。 白柳垂下眼帘:“这种类型的公会的形成需要一开始就有一个想要自/杀的群体存在,我猜测,拉塞尔公会最开始形成的时候那批会员,应该是同一批进入游戏的,而且这一批人在现实里大概率是互相认识的。” “国内是不允许这种伤害自我的社区存在的,所以我猜测,他们这个群体一开始是以另一种群体的名义存在的。” 白柳抬眸望着对面没说话的唐二打:“而你单独来找我,就是因为这个群体,对吗唐队长?” 唐二打静默了很久很久,才嘶哑地开口:“你们刚刚分析拉塞尔公墓让我想起一件事情,去年这个时候,异端处理局接到一桩异常事件的报案,但查了半天,都没有找出异端,最后以社会事件盖棺定论了。” “这个异常的案件是什么?”白柳问。 唐二打又静了一会儿:“阳光楼盘业主集体跳楼,一共死47个人,一个月之间陆陆续续从楼上跳下来,因为怀疑涉及异端,当时消息被我们压了下来,半天后调查清楚了就迅速地放了出来。” 白柳淡淡地问:“社会事件是什么?” 唐二打抽出了一支烟,在白柳的点头同意下点上,他用力地吸了一口,哑声说道: “阳光楼盘是个烂尾楼盘,烂尾三年多了,投资的开发商引的外资,一出事卷款跑到国外去了,跳楼的都是烂尾楼业主,都是一户一户地往下跳,跳了之后绝户了,家里连个帮忙收尸的人都没了。” “跳楼的人死了以后,剩下的烂尾楼业主帮忙收尸,送殡仪馆,火化之后的骨灰就被放在他们烂尾楼原来的房子里。” 唐二打缓缓地吐出一口烟:“那烂尾楼的楼里的房间现在都没住多少人了,全是骨灰坛,像个公墓。” 第 378 章 季前赛 夜色下,灯火辉煌的城市边缘。 在璀璨繁华的霓虹色彩里,有一栋奇特的建筑却没有光亮起,从顶楼到底楼都漆黑一片,一点光都不透地矗立在市中心最大的购物中心对面,仿佛一个可以吸走周围光线的巨大怪物。 等到一点一点地走进这栋建筑物,会发现这栋遥望着繁荣城市的三十六层建筑物居然是一栋还没竣工的半成品。 水泥的墙面外有刚刚筋支出来,有些地方还没封完墙,房间的边缘直接裸露在夜空中,能从外面直接看到房间里面的情况。 奇怪的是,这么一栋半成品的建筑物,这些房间里居然不是空的,借着晦暗不明,五彩斑斓的灯光,在夜色下能隐约看到房间里的摆置。 有些房间里放着简陋的床褥睡袋和书桌,地上放着一个热水壶两三卷卫生纸,一看就有人居住。 还有些房间只放一张供台,供台上摆放一张黑白照片,照片摆放着一叠苹果,一个香炉和一个放在神龛里的骨灰坛子。 香炉里还烧着四根还没燃完的香,说明刚刚还有人来上过香。 香缭缭绕绕地上升,夜晚里烂尾楼里响起电话响声,有个左手提着一袋沉甸甸的苹果,右手提着一袋纸钱烟香的人费力地用下巴和肩膀夹住手机,轻声问:“喂?我刚刚给李嬢这边烧,你们那边呢?” 这是一道清越干净,年纪不大的男声。 “烧完十七楼的。”电话里传来一个女声,听起来同样年纪不大,“那我们在十八楼王哥家里汇合吧?” 男人说完,就要艰难地抬起手挂掉电话。 那边的女声沉默一会儿,又低声开口:“袁光,今年季前赛死的两个队员,我们还没给他们上香。” 男人挂掉电话的动作一顿,手上提着的苹果似乎太重,一点一点地把他的手给吊下去,他的肩膀慢慢收拢,头低下来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等我们赢最后一场,我们全体一起去给他们上香。” 女声嗯一声,挂掉电话。 十八楼,1803号房间。 屋内摆放着一个供台,供台上的黑白照片里是一个开怀大笑满脸络腮胡的大叔,旁边写着他的名字——。 提着苹果的男人沉默地,好像有强迫症一般地,一个一个地把苹果在大叔面前的贡盘里摆放好,又取出四根香,规规矩矩地点燃拜三拜后双手合十闭眼不动,自言自语: “王叔,我们今年又走到季后赛,希望你在天之灵,保佑大家平平安安,都能活下来。” “……去年……去年的比赛……” 这男人说到这里卡壳般地深吸一口气,眼皮颤两下,有些泛湿:“辛苦你们!” 说完,他上前郑重地香插进炉子里。 旁边的门洞里走进来一个女人。 这女人穿着平底鞋,穿着t和牛仔裤,头发在脑后盘成一个发髻,看年岁只有27,28,明明是朝气蓬勃,靓丽肆意的年纪却难掩疲倦,她望着男人娴熟的上香动作,心情复杂地叹一口气,递过去一把蜡烛:“袁光,我买蜡烛,给王叔点一对蜡吗?” “不点。”袁光摇摇头,在黑暗里转过头来,屋外的月光照在他的侧脸上层层涌动。 单眼皮,薄嘴唇,光看五官面,很有点青年才俊的味道,但整体一看,那种青年才俊的感觉瞬间被破坏。 很久没有修剪过的头发被笨拙地捆成一束,但却捆歪,歪在右边肩膀上,两边也有头发支棱出来,眼周一圈浓郁的青黑,看起来就像是三天没有睡过觉一样,身体疲惫地佝偻着。 他左侧的额角斜着贴着一个创可贴,腮边有记号笔涂抹上的一道红印,但他自己好像并没有察觉脸上被记号笔涂一下。 这样子看得女人一怔,她记得两三天前袁光的状态还可以,但现在简直…… 憔悴得过头。 袁光一边摇头一边低头收拾东西:“蜡烛还是别点,钱姐她们还在这里住,这里又没有什么消防措施,点蜡烛有点不安全。” “我们守着香燃完就走吧。” 两个人就安静地守在供台前,一言不发。 袁光的眼皮耷拉两下,身体突然往前踉跄一下就直挺挺地倒下去,差点把头载进香灰炉里。 这把旁边的女人吓一大跳,连忙伸手扶住:“袁光!!” 袁光的头在供台上狠狠磕一下,他捂住头嘶叫一声,困意朦胧地晃晃脑袋,晕乎乎地又开始向后倒。 女人哭笑不得地扶住他坐下:“你多少天没睡?” 袁光头斜靠在墙上,只有出气没有进气,颤声哽咽控诉:“……最近我们公司有个项目要上,主美一直带着我们疯狂加班,因为我想明天请假去打比赛,领导说只能把工作腾在前面两天做才能请到……” 女人倒抽一口凉气:“你不会这两天都没睡吧?!” 袁光奄奄一息,泪眼朦胧地点头:“今天下午我才弄完。” “你右边额头的伤也是这样磕的吧?”女人又是心疼又是无语:“你明天要打比赛,说不定就死,你就不能看开一点别上班?” 袁光还没开口,他和女人的手机同时响一下。 两个人低头看一眼手机,女人一静。 袁光目光幽幽地望着女人:“这不是想着要是没死成,还得继续工作还房贷吗?” 女人:“……” 草,无法反驳。 女人叹一口气,拍拍屁股坐到袁光旁边,又是好笑又觉得心酸:“别人家的公会会长都是呼风唤雨,再看看你,袁光,连房贷都还不起。” “别人家的战队王牌队员不也是一呼百应,粉丝百万,直播一次上千万入账吗?”袁光抱着膝盖,头放在膝盖上瞄女人,小声逼逼,“施倩,你看看你,我们公会的王牌雾系技能选手,现在观众连你的脸都记不清。” 施倩:“……我是雾系技能,上场就放雾遮掩视野,观众能记住我的脸才有鬼好吗?” 两个人说到这里又是一静,齐齐怅然地叹息一声。 “真羡慕啊,有钱的大公会什么的。” 袁光先开口:“你贷多少年?” 施倩回忆一下:“我贷的等额本息,贷二十年,你呢?” “一样的,当时选这个是说会越还越少。”袁光低头翻找短信,察看自己银行卡里的余额,在看到大于6437的时候长舒一口气,“结果还三年,每个月就少一百块钱。” “王叔他们……贷多少年?”施倩低着头很轻地问。 袁光沉默一阵:“三十年,王叔他们家收入不高,是全家人一起还贷,首付也是凑的,借十多万,开放商跑路出事的时候刚刚才把首付还清。” “进游戏的时候王叔就撑不下去,在游戏里熬一阵,还是不行,最后跪在我面前,求我让他在联赛的时候上场,算我做件好事,让他死得别那么窝囊。” “我当时没同意,王叔就……割腕。” “好在王叔住在烂尾楼里,房间都装不门,出个什么事旁边的邻居很快就能看到,送医院送得及时。” 袁光静很长一阵,他垂下头一下一下地拨弄着袋子里的苹果: “去年我让王叔上。” “去年季中赛,几百人找我报名想上场,有些是这个烂尾楼的业主,有些是后来加入公会的,总之,有各种各样的原因,在现实和游戏里都撑不下去,和王叔差不多的情况。” “去年死的队员里,有47个都是这栋烂尾楼的业主,都是和我一批进游戏的,撑好几年,撑不下去,求我让他们上赛场。” “我……都同意。” 袁光戳戳苹果,呼出一口气,然后扯一下嘴角:“我知道他们到极限,因为我也快撑不下去。” 施倩没有说话,她用力地拍拍袁光的肩膀,两个人就这样背靠着背,蜷缩在烂尾楼无法封顶,公之于众的房间里。 他们背后的供台上那四点香的红光在黑夜里微弱,细小,一闪一闪,好像随时都要熄灭,却是这栋坐落在万家灯火旁的大楼里唯一的光。 袁光抬起头,他看向屋外五光十色的夜景,灯火耀眼得倒映在他眼里摇晃,就像是混乱的油彩混在一起,融成一滴快要滴出眼眶的泪。 袁光吸吸鼻子,忽然笑一下:“想起来觉得好笑,之前那么多大公会来分析我们的战术,说什么残忍啊,冷酷啊,舍得牺牲,成员脑子有问题,精神构成奇特的,才愿意轮换着上场牺牲。” “但一开始,没有办法固定下战队队员的原因,这些人一定都想不到。” 袁光呼出一口气,眼眶泛红,颤声笑着说:“是因为大家在现实里每天都要上班攒钱还房贷,请假不方便,没有办法一直待在游戏里比赛,只能,只能轮着来参加比赛。” “没想到,最后居然变成我们这个公会无往不利的战术。” 他垂在身侧的拳头捏紧: “施倩,我有时候觉得很奇怪啊,其实公会里大家都有工作,朋友,亲人,有人喜欢,彼此支撑,活得那么用力那么认真,再苦都是自己往下咽,死都不肯麻烦别人,再难都想帮助别人活下去。” “大家都是好人,为什么会活得这么难,这么辛苦,连三年都撑不下来呢?” 夜风吹拂着施倩的发,她轻声说:“袁光,我们明天上赛场。” “你说一年之后,会是我们的忌日吗?” 第 379 章 季前赛(184) 凌晨一点,现实,白柳的出租屋内。 杜三鹦已经睡熟了,白柳和唐二打分别蹲坐在茶几的两侧,茶几上堆放了很多资料。 唐二打的脚边放了一个烟灰缸,里面被杵灭了不少的烟头,唐二打嘴边现在还叼着一根正在燃的,他蹙眉看向茶几上的资料,伸手翻过一份:“这些都是我刚刚拜托苏恙打印好送过来的,关于去年阳光楼盘业主的资讯。” “如果真如你所分析的那样,那么这个阳光楼盘的受害业主群的特征就很符合拉塞尔公墓公会的雏形画像。” 唐二打说着一顿:“但有一点很奇怪的是,如果这些人他们真的是游戏玩家,他们的生活轨迹实在是太……” 白柳垂眸看着这些资料:“正常人了,是吗?” 上班,下班,吃饭,生活,休假,几乎看不出什么这群人在幕后参加了一个诡异游戏的踪迹,就是一群疲惫的,正在生存的普通人。 “是的,游戏玩家或多或少都会有点极端,会想着利用现实规则以外的游戏道具来逃避现实的挤压和制裁,比如之前我们遇到过的狂热羔羊。”唐二打眉头拧紧,“但这群人虽然受到了很大的压迫,却完全没有这种迹象。” “这也是我们去年调查的时候没有发现异常的原因,他们看起来完全不像是游戏玩家。” 白柳抽出几分资料低着头看了起来,一边看一边提问:“唐队长,如果你是这个楼盘的业主,你进入游戏了,你会做什么?” 唐二打只略微一怔,就毫不犹豫地回答:“利用积分兑换道具追踪逃跑开发商的踪迹,把对方抓回来。” 白柳从看的资料当中抽出一份放到了唐二打面前:“是这样吗?” 资料上贴了一份报纸——。 报纸上的新闻日期是去年十月,正好是季前赛结束后的时间,也是这些业主跳楼之后一个月。 “这开发商投案后所有资产都被抵押来填阳光楼盘这个空子,也远远填不满,最后被判了无期。”白柳抬眸望着唐二打,“现在开发商被抓了,但没起什么作用,你依旧要每个月还贷款,依旧要在游戏里辛辛苦苦攒积分生存,接下来你会做什么?” 唐二打想了一下,他一时竟不知道该做什么了,有种找不到落点的空茫?,他缓缓开口:“……我可能会继续追查开发商的事情……” 但说到一半他也停住了。 “追开发商没意义,就算把人弄死也于事无补,只会浪费积分而已,钱一进入海外就像是水滴入大海,过了三年,估计已经被洗了几轮了,能找回来的可能性太小了。”白柳语气冷静地分析,“唯一能解决他们困境的东西只有钱。” “游戏里的积分挣来的积分虽然可以换钱,但那是保命的东西,每周要过一次游戏,他们应该不敢轻易动那些攒下的积分,只能也只敢靠着工作挣钱偿还房贷。” 白柳平视着唐二打:“你说的其实没错,他们只是一群普通人,他们也只想过普通人的生活,变故带来的一瞬间极端情绪把这群普通人压进了游戏。” “游戏并没有解决他们的问题,反而给他们带来了巨大的负担,绝望和压力就像是滚起来的雪球般越积越大,一边工作一边游戏不是一个正常人可以承受的生活强度。” “他们是因为逃避现实才会进入游戏,而在游戏里他们无处可逃,所以才会进入拉塞尔公墓。” 唐二打脸色凝重地拿起一张报纸:“这些人都拥有收入稳定的工作,家庭,正常的社会联系,亲友,一同处在相同问题里的人,按照我的认知,就算遭遇一些困难,他们应该也不会那么快地崩溃掉,在三年内走到这一步。” 白柳看向报纸上刊登的一个一个的黑白照片,这些都是去年跳楼的人,轻声开口: “让人崩溃可能不是三年。” “而是三十年。” 白柳的目光落在一张名叫的黑白照片上,旁边的报纸配字: “无论是在游戏里还是在游戏外,一个问题持续三年可能没什么,但一旦三十年都看不到希望,对普通人来说就是一个极大的考验了,房贷还可以看得到偿还的希望,但游戏是看不到出来的希望的,我觉得这才是他们精神崩塌的主要原因。” 白柳望着唐二打:“不是谁都有唐队长这种韧性的,几百个世界在游戏里看不到希望都能坚持下来。” 唐二打一静,他把嘴边的烟头摁灭,靠在沙发上闭眼呼出一口烟气,突兀地提问:“白柳,如果你是拉塞尔公墓的会长,你想救这些人,你会怎么做?” “用尽一切办法赢一次比赛。”白柳一张一张地抽出那些业主的材料,快速地浏览,“只要赢一次游戏,钱和游戏的问题都可以一次性解决了。” “积分可以用来偿还贷款,可以用来解决公会里那些普通人的问题,而那个愿望——” 白柳看向唐二打:“我想那个会长,应该是想许愿让大家脱离这个游戏吧。” “这不是一个正常人可以生存的游戏,普通人在这个游戏里要么疯要么死,他想要大家活下来,就必须要让大家离开这个游戏,除了赢一次联赛,没有别的办法。” “这种天真的想法一看就没有听过唐队长的故事,应该是个挺年轻的人。”白柳翻找业主资料的动作终于慢了下来,他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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