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从前她为了没法挽回的感情疯狂,做尽一切丢进脸面的事,卑微讨好,不断拿自己的身家倒贴,在大庭广众下泼女主红酒,搅黄女主的事业。 从小到大,她渴望的好像就只是别人在她摔倒的时候,能够扶一把,而不是哄堂大笑。 可是,从小到大也只有沈确这么做了。 她的父母在彼此的婚姻生活中精疲力竭,没有心力教育一个孩子。 所以她从小任性无礼傲慢娇气,不会有人约束她,她们只会拜服在她的身份、地位下。 在没有这些东西伪装的前提下,她就像枝头上初开的花蕾,只要一点风雨,就能让她枯萎。 她清楚地明白这些,但她不懂如何做。 索取从未得到的东西,用自己的方式去抓住得到的一点爱意。 结果到头来,什么也没抓住。 她不过是想守住那一吹就散的爱。 …… 深呼吸好几次。 b兔6m兔u{故C事c7D屋:(提JIk取F`本4-文!~勿%E-私8自Xt搬P*N运] 她开始找那些自以为关系好的朋友借钱。 只是电话不是忙音,就是谩骂。 打最后一通电话的时候,她踌躇了好久。 对方:“谁啊?” “琳琳是我啊。” “我当是谁啊?原来是虞大小姐。”语气调侃。 “找我有何贵干啊?” “借钱啊,你想借多少?” 妈妈报了数字,她还没说完,那边就嗤笑了一声。 “你不是大小姐吗?挥挥手就几百万,怎么找我们这些小喽啰借那么几万块?” “钱我是有的,但你现在这样很难还得起啊!” “要不你装几声狗叫,说不定我一时心软就借你了。” 那人说完后,电话里就传来一片哄笑声。 她们不仅嘲讽她,还要让别人知道,现在谁都可以拿她逗趣。 只是这一次,妈妈没像往常一样利落地挂断电话。 她问:“我之前对你不好吗?” 那边的哄笑声突然就冷了下来。 “是,你是对我很好,可那些都是你欠我的。” “谁让你天生富贵,拥有我几辈子得不到的财富。” “从前我就巴不得你落难。” “现在你落难了,我特别开心。” “我正和他们庆祝呢,庆祝你落难了,这世上又要多一个像我们一样的人。” 后面的话,妈妈没听进去,她拿着电话慢慢地坐到我面前,轻轻地摸了摸我的被子。 她想,从前身边那些人是怎么样的呢?。 作为大小姐,即使她那么恶劣,身边也有数不尽的人讨好。 有人拙劣的谄媚,有人不着痕迹地示好,有人潜移默化,不急不缓成为她的身边人。 琳琳是她最喜欢的朋友。 因为她总是很关心她,不会纵容她的所有行为。 她平等地看待自己和所有人,她会唾弃富人的胡作非为,穷人的愤世嫉俗。 考试的时候会提前为她整理笔记,告诉她不要作弊。 在她做一些不对的行为时,会对自己冷脸。 也会耐心地劝导她的一些行为。 她像个亲人。 可是当名利财富失去后,她又那么陌生,她和那些人一样嘲笑讥讽、落井下石。 最后她放下已经失去声响的电话。 从仅有不多的衣服里丢掉了一条围巾。 面对不断发来的催款信息。 妈妈还是拨通了那个号码。 她听见那边首先是几声男女混杂的嬉闹声。 然后才是熟悉的:“你好” 从前他们打电话,她一定会甜甜地叫一声沈确。 但她现在只能客套地回,“沈确,是我。” 声音缓慢,僵硬。 “你能借我一些钱吗?” 电话那头又传来几声嬉笑,然后是一些布料摩擦声。 “别闹,哈哈哈。” 声音又回到电话里。 “你说什么?” 只是这一句,妈妈好像一瞬间就失去了再次借钱的勇气。 毕竟他们之前闹得那么僵。 两人为了离婚互相谩骂,从小到大,他们没少吵架,只是从没像那次一样吵得激烈。 曾经的沈确对于妈妈来说就像是一道炽热的光。 尽管这束光照不进深处,起码带来了片刻的温暖。 没想到签完离婚协议书,所有的过去就只是过去了。 不得已,妈妈只能投奔远在江南的姥姥。 姥姥是妈妈的生母,妈妈十八岁时,她就和自己老公离婚了。 多年的折磨让她生了很多白发,抗抑郁药吃了一年又一年。 妈妈小时候,姥姥总是独自待在一个房间里,她不出门,也不说话,偶尔看着白色窗帘发呆。 妈妈去见她时,她正试图吞咽白色药丸。 这些药丸堵住了她的嘴。 姥姥看见她就吐了,白色药丸撒了一地。 保姆听进动静飞快地跑进门。 “夫人啊,这些药不能多吃,您要是实在睡不着,我给你温杯牛奶,您喝了或许舒服些。” 她呆愣地看着地上的药丸,过了好久才摇了摇头。 妈妈走过去握住她的手,小小的她还不懂什么是抑郁,只知道妈妈生病了。 姥姥似乎感受不到妈妈的存在,只是目光无神地看着前方。 后来,她再也没打开那扇门,她想,她的妈妈像个人偶,太无趣了。 只是有时候走过这扇门,偶尔驻留一下,里面静悄悄的,没有一点人气。 在她成年后的某一天,这扇常年关闭的门终于打开了。 那个白得几乎透明的人是她妈妈,保姆提着她的行李箱。 她永远地离开了这个家。 走的时候没有看她一眼。 仿佛她从来不是她生的。 而现在能唯一能依靠的也只有这个好久没见的妈妈。 继母和父亲早在破产后就丢下她去国外了。 妈妈花光了身上所有的钱买了一张绿皮火车票。 她从没有坐过这样的车,车上到处都是行李和垃圾,连挪动也不能。 四个座位里,只有一张够放两只手的小桌子。 好不容易寻到座位,座上的套布油腻腻的。 旁边坐着个肥胖的大叔,一口烟臭味溢满整个空间。 妈妈坐下就红了眼,她白色的裙子已经脏了好几处。 这可是她留下的唯一一条裙子,其他能卖的都卖了。 我一路睡觉,睡到了姥姥家。 睁开眼,就听见姥姥在数落妈妈:“你啊,一生下来就只知道花钱,落到这个下场,也是蠢的。” 妈妈边哭边吃面,为了买这一张车票,她一顿当三顿吃,就没饱过。 姥姥的头发斑白,眉眼淡薄,嘴上嫌弃着妈妈。 但眼里却是藏不住的欢喜、怀念,责备。 那是一种女儿终于长大回家的眼神。 姥姥的住的地方是一座很清幽的江南小院,她在江南生活得很好,院里墙外爬满了蔷薇。 小巷的风一吹,花朵轻轻摇曳,院里有一张石桌,上面躺着一只皮毛蓬松的白猫,浑身圆滚滚的。 天晴的时候,它会在蔷薇丛旁睡觉。 有生之年,姥姥没想过可以再见自己女儿。 现在她终于可以静下心好好看看她。 妈妈从出生起就含着金钥匙,那时的姥姥,已经得了很严重的抑郁症。 一到五岁,她们见面少之又少。 等妈妈长到十八岁,姥姥的病才终于好了起来。 姥姥想带自己女儿离开,只是多年的失职,让妈妈已经彻底厌恶她。 因为疏于教导,妈妈一生下来就只知道花钱,她从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努力过,就连她的文凭也是靠家里捐楼捐出来的。 她不仅喜欢花钱,还喜欢送钱。 妈妈后来也不觉得自己送钱有错,她说,“反正那时候我钱那么多,送点又怎么了?谁能想到钱会一瞬间成为负数。” 妈妈以为投靠了姥姥生活就可以无忧无虑了。 可是姥姥没惯着她,除了关于我的费用,姥姥其他的都不给。 因此,妈妈经常和姥姥吵架,她不能再穿以前的好看衣服,也不能买之前昂贵的化妆品,更不能吃之前昂贵的西餐。 “妈,我的内衣破了,我要买新的。” 姥姥说:“自己买。” “妈,我要吃那家的甜品。” 姥姥又说:“自己买” “妈,口红上新了,我要买203颜色的。” 姥姥还是说:“自己买。” 妈妈气得脸红脖子粗,染的漂亮发色已经褪色了,卷发也不再弯曲,身上穿着姥姥的旧体恤。 妈妈投奔姥姥之前经常哭,但现在她也不哭了。 她只是生气,像个要不到糖果的孩子一样生气。 妈妈在姥姥这里学会了做饭,每天还跟着姥姥剪园里的花枝,做许多从前根本不会碰的家务。 有时候还会对我抱怨,她说:“小珠珠,你姥已经移情别恋了,她现在不喜欢我,喜欢你了。” 我们在这过了一年。 这一年,江南也下雪了。 我也一岁了,长了几颗小牙,笑得妈妈心花绽放。 她时常把我举得高高的,我们一起在蔷薇丛里转圈圈。 姥姥依旧爱坐在窗边,看那本厚到拿不起来的小说。 偶尔看着窗外的蔷薇花发呆。 母女俩的日常就是斗嘴。 姥姥责备女儿消费没概念。 妈妈嫌弃姥姥是老古董。 我在客厅玩的时候,姥姥会为我读一些故事书。 她说:“最后鸽子飞走了,它决定飞往远方,找寻属于自己的地方。” 妈妈看见,总是和我坐在一起,聚精会神听着姥姥的故事。 冬天对于姥姥是很难熬的季节。 她总是穿得很厚,畏寒。 一开始只是偶尔咳嗽。 妈妈劝她吃药,她就说老毛病了,吃药也不管用。 后来高烧不退,妈妈衣不解带地照顾她。 再后来,姥姥住进了医院。 窗外的花圃积了一层厚厚的雪。 姥姥没醒的时候,妈妈就看着窗外的桂花树发呆。 那些冰冷的雪,有时候会顺着叶子往下掉,形成了一片小丘。 我从没有见过妈妈那样的神情,和外面的雪一样苍白。 最后姥姥就躺进了小盒子里。 她捧着小盒子走到我面前,摸了摸我的头。 声音嘶哑地说:“小珠珠,妈妈没有妈妈了。” 妈妈在那一年流了很多眼泪。 自从姥姥走后,妈妈不得不出去找一份工作,她什么也不会,从前最懂的就是如何打扮自己。 原本她凭借自己的高学历可以找到一份还不错的工作,但是大家看见她的照片和名字就不敢录用。 他们说,妈妈干了太多蠢事,他们不相信她可以胜任工作。 当然大部分原因还有不敢得罪妈妈的前夫,我的爸爸。 妈妈常说,爸爸是个负心汉,浪费了她那么多年的青春。 后来她也不说了。 因为她有太多东西比沈确给的爱情重要。 为了我的医药费,妈妈只能四处打零工,为了让自己不引人注意,妈妈会特意素面朝天。 这样她才能像个普通人一样安安静静地得到一份工作。 最后,一家花店愿意长期雇佣她。 那是姥姥在那一年教她的手艺。 她包的花漂亮又大方,无论客户提出什么奇葩的要求,她都能一一满足。 这是她唯一可以每天干却不会厌烦的事。 我们的生活好像又突然安定了下来。 妈妈每天都会来看望医院的我。 她没有朋友,也不敢交朋友。 在她破产的那一年,她在这些曾经的朋友里吃尽了白眼与奚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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